第24章 後勁

後勁

隋遣意下午到公司的時候整個人神清氣爽，完全不像是前一天犯過胃病的樣子。

行政看見隋遣意，趕緊遞過去一包養胃的小餅幹，“隋老師下午好，這個你拿着，養胃的。”

“謝謝。”隋遣意莫名其妙地接過來，但臉上還是掩飾不住的高興，“你怎麽知道我胃不好？”

行政撓了撓頭，“是迎上春山的設計老師告訴我們的。”

迎上春山是唐印他們那個團隊的名字。

隋遣意默了兩秒，“你們？”

行政點點頭，伸長了脖子往公司裏邊看，“今天早上大家都知道隋老師胃不好了。”

“……”

這是隋遣意沒想到的。

他也就是正常犯了個胃病，還是在電梯間裏犯的，怎麽還給讓設計抖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隋遣意走進公共辦公區，起碼一半的人都擡起頭來看他。他小小地吓了一跳，然後鎮定地微笑點頭打招呼。

一個女孩問：“隋老師你的胃還疼嗎？”

隋遣意笑笑，“……不疼了，謝謝關心。”

“那就好。隋老師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胃，胃疼起來最要命了。”女孩從自己的小抽屜裏拿出兩包甜板栗，“這個給你。”

隋遣意只拿了一包，“給自己留一包。”

女孩紅着耳朵拼命點頭。

其他人躍躍欲試。

隋遣意看見好幾個都拿出了自己的小零食，趕緊擺了擺手，“不用了，太多了，你們自己留着吧。上班那麽累，需要補充。”

話說出去了，但讓那些本來就打算給他小零食的人更興奮了。

一個帶着眼鏡的小帥哥推了推眼鏡說：“那我們就先留着，隋老師你有需要随時跟我們說。我們就是你這段時間的軍糧庫，絕對充足——”

“謝謝。”隋遣意眉眼彎彎。

宋執的辦公室門突然打開了。

所有人立馬正襟危坐，剛才桌上放着零食的也迅速把零食掃進了自己腳邊的小筐裏。速度快得隋遣意都沒反應過來。

宋執領着一個合作夥伴走出來，看見所有人都認認真真地工作，沒說什麽，随後目光又從隋遣意身上掃過去，就看見隋遣意把雙手往身後一藏。

隋遣意木着臉迎上宋執的目光，然後莫名其妙地被燙了一下。

宋執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他是不是單身單太久了正常需求沒得到合理解決？

那用那種眼神看他幹什麽？

神經。

隋遣意在心裏哼了一聲，轉身飛快地把零食藏到身前，快步往走廊深處的控制室走。

他到了之後發現裏邊放了個零食小推車。

上邊都是胃病人士适合吃的小零食。

“？”

唐印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來了？那小推車都是你的。餓了就上那個角吃，好清理。昨天後來怎麽樣，做檢查沒有？”

隋遣意這才注意到放着小推車的角落地上還放了一個能再站進去一個人的大紙殼子。

在大紙殼子裏吃東西，碎屑啥的都好清理了。

“……後來沒事了，檢查沒做，我之後會抽個時間去做個體檢。”隋遣意把手裏的零食一塊放到零食車上，“其實我胃病不常犯。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搞得好像我得的不是胃病是胃癌似的。”

“呸呸呸。”後期剛進來就聽見這一句，“隋老師別亂說話。”

隋遣意碰碰鼻子，“嗯。但是這零食車我還是拿出去吧，我不需要搞特殊。”

唐印想了一下，“行。那你要是胃不舒服了就立刻說。年紀輕輕的別把身體搞得那麽差。我們團隊雖然講究效果效率，但還是很看重健康的。”

“知道了。”隋遣意把零食車搬出去後，給3023。發了一條消息就打開飛行模式進了錄音室。

今天的磨合速度明顯比昨天快了很多。

晚上吃過晚飯後，唐印挑了一段內容給隋遣意，“一會兒試試這個。”

隋遣意已經看過了很多次臺詞本，只一眼就看出了這一段來自哪裏。

段雲行身上的三條線裏都包含了感情戲。少年時期是情窦初開，逆天改命的時候是長相厮守，入魔的時候就是陰陽相隔了。

這一段就是情窦初開的劇情。

唐印解釋道：“看看你在這種愛情上的領悟力怎麽樣。如果順利，咱就先把所有的感情戲部分完成了。”

這是唐印的習慣。

其實不管是什麽樣的劇本劇情，帶有深刻情緒的戲份總是很難的。主角的經歷轉變是一個，在突然經歷重大事情的時候，情緒的遞進和轉折拿捏顯得尤為重要。感情經歷也是一個，不管是怦然心動還是生離死別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也需要仔細仔細再仔細。

隋遣意點點頭，在腦內過了一遍。

他以前配的廣播劇裏有很多的感情戲，但那些廣播劇大多都是小說改編的，情緒的遞進已經在書裏寫得很詳細了，甚至他都不需要過多地去考慮自己的語氣起伏多少停頓多久。

但這裏的不一樣。

他需要真正地沉進去，沉進段雲行的過往裏。

“可以了，我試試。”

安維晚上來接隋遣意的時候，發現隋遣意有點不對勁。

隋遣意認真地坐在錄音棚外面走廊的休息椅上，手裏捧着手機噠噠打字，耳廓是紅的，眼睛是亮亮的。

安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隋遣意看上去像個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哪兒哪兒都透着和初戀聊天時的那種青澀和沖動。

“隋兒。”

隋遣意轉過頭，笑着喊了一聲：“小安哥！”

安維：“？”

安維有點驚恐。

他定了心神，摸了摸隋遣意的額頭，“沒，沒發燒啊？怎麽就騷成這樣？”

“……”隋遣意的嘴角耷拉下來，“我看上去很騷嗎？”

安維小小地掐了一段，“一點點。”

隋遣意捂住臉。

安維坐過去，語氣危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這不重要。”隋遣意重重地嘆了口氣後又笑了一下，“主要是今天的感情戲後勁兒太大了，加上我确實談戀愛了，兩種感覺一疊加，你懂吧？有點出不來。”

安維：“……”

隋遣意沒聽見安維誇他是個好的配音演員，就頂着一張笑臉看過去，然後笑容僵住了，“怎麽……了？”

“怎麽了？！”安維噌地一下站起來，像是帶了一團火。好在他還知道這裏是公共區域，把聲音壓低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之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沒有談戀愛，沒有談戀愛，這才過去了幾天？啊？你從哪兒又給我撩了一個不知死活的！”

隋遣意尴尬地碰了碰鼻子，眼神閃爍，“感情這種事不好說的，有時候脫單就是這麽突然，是吧？對了，你查過3023。的資料了嗎？沒查就不用查了。”

安維瞪大眼睛，“你真的和3023網戀了？！”

“你小點兒聲。”隋遣意伸長了脖子朝着裏外都看了一眼，好在沒有路過的人，錄音棚隔音好得不行，唐印他們估計也沒聽見安維這破嗓子喊的東西，“網戀很光榮嗎？你不要在外面破壞我的形象。”

安維氣笑了，“喲，您還知道網戀不光榮呢？”

隋遣意尴尬地笑了一下。

安維認真道：“我問你，你這次就這麽相信那個3023。？如果他又是外面那個誰故意批皮來玩兒你的怎麽辦？那誰之前沒少幹這種事兒，你都在他身上栽了三回了吧？為了這件事兒你也換了好幾個小號了吧？你怎麽就不能消停點兒！”

“那不會。”隋遣意這次很自信，“我直覺，直覺啊，就是覺得3023。不可能是那個傻逼。你知道吧？3023。是我那天直播的時候從附近的人裏面撿來的，那傻逼能住到那種老小區去？他姐非打死他。還有，後來跟他玩吃雞，他光明正大地開語音了。雖然我承認他說話的時候一開始是有點兒那渣男的感覺，但後來的語音裏都沒那渣男的影子啊。他的聲音可比那渣男的好聽多了好嗎？”

“而且，”隋遣意頓了頓，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我覺得這次呢……我還是挺喜歡3023。的，跟之前那三回的感覺都不一樣。就沖着這聲音，我覺得我可以。”

安維聽完隋遣意的長篇大論後，沉默了。

他看着隋遣意，臉色變了又變，決定還是把他查到的東西先放一放。

至少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場所潑隋遣意的冷水。

說實話，他認識隋遣意那麽多年了，還是頭一回看到隋遣意這樣。

當年隋遣意第一次網戀的時候別說這麽高興了，就是多餘一點的開心都沒有，和他聊起那個網戀對象的時候心情大概就和知道他們一定會按照法定節假日放假那樣稀松平常。

就讓他……再高興一會兒吧。

從公司出來後，感情戲給他帶來的後勁兒就慢慢散了。到家後他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完全沒有了安維說的那種騷氣。

安維誇道：“你還是正常一點我比較習慣。”

“小安哥，感情戲大概我還得錄差不多半個月，”隋遣意單手摁住安維的肩膀，微微湊近，“你還是學着習慣我騷裏騷氣的樣子比較快。”

安維：“……把你的孔雀尾巴收起來謝謝，我不喜歡男人。”

隋遣意笑了一下，去洗了個手。

他的手機就丢在茶幾上。

安維坐在沙發等隋遣意，沒一會兒就看見隋遣意的手機亮了。他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那個備注後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那個備注四個字：金主爸爸。

那位所謂的金主爸爸回的信息可一點也不單純，是不用點開看詳情就能猜到的。

真會玩兒啊。

呵。

天知道這是不是那個渣男故意誘導他們隋兒這麽改的。

隋遣意出來了。

“你家金主爸爸給你發信息了。挺會玩啊。”安維抱着手臂看着隋遣意。

隋遣意把手機拿起來噠噠噠回複，“這就會玩兒了？那你是沒看到更多的聊天內容。”

安維又翻了個白眼，“還好你現在不用我帶了，手機也不需要給我保管了，否則我每天得被你們兩個給我喂的狗糧噎死。”

“哈哈哈哈。”隋遣意笑倒在沙發上。

安維看着隋遣意在沙發上鬧了一會，忽然摁住他，“隋兒。”

“嗯？”隋遣意剛回完3023。一個表情包，“怎麽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之前罵我的時候可沒那麽猶猶豫豫的啊。”

安維看着隋遣意帶笑的眼睛，鼻子突然泛酸。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主動溺水的人，下定決心赴死又突然産生了強烈的要活下去的情緒，掙紮來去還是被困在水裏。

隋遣意是開心的。

所以他要告訴隋遣意自己查到的真相嗎？

查到使用者的那一刻他也懷疑過。

宋執有過之前的三次經驗，這次應該會格外小心，怎麽可能會用實名認證為自己名字的賬號去跟隋遣意網戀。這不是明擺着讓隋遣意再發現一次麽？

但是後來的種種證據都說明了這個3023。就是宋執。

“阿意。”安維很少這麽叫他。

隋遣意雞皮疙瘩起了一層。他坐起來，湊過去，“每次你這麽叫我就肯定沒什麽好事兒。說吧，到底什麽事兒？不說我自己猜了啊。”

安維彈了下隋遣意的腦瓜，笑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嚴肅。

“你就告訴我，如果你知道3023。的皮下是宋執，你會怎麽辦？”

隋遣意想笑，想反駁，想解釋，但在看到安維的表情後笑不出來了。

“你認真的？”

安維重重地點頭，“我認真的。”

隋遣意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

他應該是憤怒的，氣到發抖的，甚至是難過的覺得自己好像快死掉那樣。

畢竟他是真的喜歡3023。這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氣過頭了，身體還沒反應過來，他覺得自己很平靜。

無比平靜。

“我啊，”隋遣意用力地咬着牙，嘴角微勾，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算不上好看，甚至有點猙獰，“我玩死他。”

安維聽着隋遣意咬牙切齒的聲音，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下該祈禱的人要變成宋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