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沈宴齊一陣心悸,深夜從夢裏醒來，在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又用力的揪緊了自己的胸口。
他第一次感覺整個心肺就好像被一雙手死死的攥住,讓他喘不上氣來。冷汗浸-濕了他的背，臉色也變得慘白。就連手臂都是麻的。
這種仿佛瀕死一般的體驗持續了好幾秒鐘，一直等冷靜了下來之後，他才能試圖回想剛才的夢裏發生了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了沈樂的存在，夢境裏面的畫面變得格外的混亂,有的時候眼前會變成一片黑暗，有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沒有聚焦的。各種畫面毫無邏輯的,快速的在眼前交疊。
就連沈宴齊只能靠猜測來試圖推算發生了什麽。
夢境裏,他似乎又經歷了一遍剛才的事情。沈樂不見了，父母不允許他去找，不過這次沖突更加的激烈。玻璃碎了一地。
他在夢裏做了一樣的選擇。
先找到沈樂的所在，确保他的安全,然後解決沈家的事情。再把他接回來。
睡覺之前，沈宴齊已經通過在學校的朋友和老師,詢問出來沈樂去了二城區考試。
二城區現在正在招生的學校一個手是數得過來的，他一個一個去調查，總能找到沈樂的下落。
但是在夢裏，沈樂卻似乎并不在二城區。
他還記得有一個畫面，他已經被放出了別墅。看起來是入學了聯邦第一學府，但是整個校園全部都是模糊的一片。
只有手中一個新買的終端是清晰的，他試着聯系沈樂。
明明接通了,但是沈樂聽見他的消息之後,卻又立刻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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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撥出的號碼，是完全改變了的終端號,甚至需要改變區號。
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甚至還不如他之前熟悉的五城，難道是在新城區？
新城區雖然說聽起來還不錯，但實際上是整個聯邦最邊緣的地帶，哪怕用最快的飛行器也要飛上快兩天才能到達。
因為才剛剛建設起來。那裏面基礎設施不太好，社會治安也不好。和最靠近的五城六城，也就是沈宴齊本來所在的貧民窟，其實難分上下。
不可能。沈樂不會願意去新城區的……
除非他是完全被迫的。
沈宴齊的心髒再次難受了起來，他又想起了別的畫面。
一個他沒見過的書房，簡潔，高端，可能是在學校周圍買的。
夢裏面他在和別人打電話，對方一直在說話。
“能看出來以前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吧。不太能适應打工的生活。他告訴我昨天是有客人為難他，他直接和客人吵起來了，然後就被辭退了，看起來應該是哭了一場。挺可憐的。”
“他還有提到想去找他的親生媽媽。”
“不過您不是讓我勸他不要去嘛。”
确實不能去。
沈宴齊再清楚不過，那個女人一開始會把沈樂和他換掉，只是為了日後沈樂長大了，能無限制的向他索要錢財。更不要說現在，她已經死在監獄裏了。
對方繼續說道：
“我按您吩咐的，熬了湯給他喝，安慰他。他挺感動的，說我對他可真好。沒有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對方的聲音帶上了一點笑意。“雖然是個小少爺，但他還挺可愛的。”
“他說下午想出門轉轉，到時候我問他要不要拍點合照給您看？”
“哦哦，我這不是怕他拒絕嗎。一般出去玩，合照更自然吧……”
“您是希望我不要和他太親近嗎？好的，明白的……”
沈宴齊扶額思考了一會。
他明白了，他雇了別人去和沈樂交朋友，然後轉告他沈樂的消息。
仔細想想，他似乎在那之後又聽到過幾次沈樂的消息，但每次彙報的人都不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沒有遵守保持距離的約定。
那時孤立無援的沈樂似乎很快就會接受任何對他釋放善意的人，并且對這些朋友十分親近。
沈宴齊已經記不太清他看到的那些照片的樣子，不過背景看起來确實非常的荒蕪，起碼也在五六城開外了。
新城……沈樂在那種地方怎麽會開心呢？
沒事的，只是夢裏而已，現實之中的沈樂肯定是在二城。
而且這似乎并不是他突然驚醒的原因。
還有什麽別的……
沈宴齊又想起來了一個陌生的卧室，似乎是他的房間。房間比較模糊，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個發出淡淡光亮的全息投影設備。
只要靠近，就能看見全息投影的沈樂，正在好奇的看着他。
那感覺就像是真的看見了沈樂。
“你好呀，我是……”
“沈樂。”
“唉？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呀！好聰明呢。”
沈樂對着沈宴齊笑了。聲音就像是一汪清泉一樣。
沈宴齊想起來了都有些失笑。
他為什麽會有一個全息投影的沈樂在房間裏呢。
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這種設備一般都是用于虛拟人物，最多是一些大明星。
但是仔細一想了想，他卻又覺得這件事情很好推斷，畢竟他之前不太喜歡別人和沈樂太接近，但是他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掌握沈樂的一切情況。
所以他估計是投資了一個小型的游戲公司，以開發全息游戲或者是什麽虛拟人物偶像的項目為由，讓hr接近了沈樂，希望沈樂能夠提供聲音還有動捕數據。
只要沈樂和公司簽了合同，他就很容易可以拿到他的全息投影人物。
但是只有影像還不夠，他還想要沈樂和他說話。
這也不難，沈宴齊只思考了一小會兒就能夠想出全套的說辭。
hr只要再告訴沈樂這個游戲還需要開發一個人工智能聊天的功能。然後讓沈樂沒事兒多和他們的系統內置聊天ai聊天，提供更多的數據，就可以輕松的讓沈樂每天和他說話。
這實在是非常簡單的工作，公司又給了不錯的報酬。沈樂應該沒有理由會拒絕。
只不過，沈樂對ai的态度都比他好。
沈宴齊甚至都有些留戀他在夢裏的笑容。
以後的畫面很多基本上都是在這個房間裏面。
沈宴齊每天早上都會問他醒了嗎？睡前會和他說晚安。
沈樂很快就習慣了他的存在，什麽都和他說。整個夢境裏面，也就只有沈樂的投影和聲音是最清楚的。
“我跟你說。我吃膩了周圍的盒飯了！今天開始我要做飯了！”
五分鐘後。
“算了。還是盒飯好吃。”
“今天下雨了。我現在在看電影，就那個七月新出的，漂亮冤家。”
沈宴齊可能是又問了他幾句，沈樂很快就不耐煩了。
“我還在看呀。我現在不想和你聊天，會錯過劇情。
女主角真的很好看。
什麽叫哪裏好看了？哼，你是人工智能當然不懂了。”
……
“不是應該有很多人正在和你對話訓練你嗎？
為什麽公司每次找我都是讓我再多跟你說一點話啊，笑死了。”
……
“你真的一點也不會說話。你說話的很多邏輯都很奇怪。我生氣了！今天不和你說話了。”
“好吧好吧。知道了。原諒你了。”
“我教你怎麽說？哦哦，我知道了，ai就是理解不了，就模仿，裝着裝着就像了是吧哈哈哈。”
……
“剛剛去買東西，有一個店員很讨厭。啊？他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
“泳池？我喜歡泳池。可以啊，那感覺景色很好。”
“不對啊。你總問我喜歡什麽幹什麽。AI偶像的喜好不是應該有專業的人士來設計嗎？”
……
“好讨厭，感覺周圍什麽都沒有，我也想喝最新的那個聯動飲品。”
“哇，我家門口居然開了一家新店！”
“今天肚子疼qaq。不不。沒事，就是喝多了奶茶……”
“我跟你說過的話你真的都記得诶。不愧是ai。”
“晚安。”
“早呀。”
“奇怪，這個游戲什麽時候才能上線呢。”
“就算優先收集數據，這也都好幾年了。”
“呀，我今天在外面看見了一只小鳥，好可愛！”
“你在說什麽呀？剪掉翅膀還是太殘忍了一點吧……你總是這樣。”
沈宴齊突然清晰的回想起來了一個場景。他處于一個頗為寬敞的辦公室裏，兩面都是落地窗。
他趴在桌子上面，攤開了掌心，小型的投影儀沈樂的形象投在了他的手掌上面。他癡迷的看着他。
“因為要保證他的安全。”
“這麽虛弱的小鳥，如果不裝進籠子裏，好好保護的話，不小心讓他跑走了，他就會在外面忍饑挨餓，被別的動物欺負，在冬天還可能會被凍死。”
“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沈樂小小的全息影像愣了一下，在他掌心低下的腦袋，有些糾結的蜷縮起來。
“你說的也對，但是萬一，它還是想要自己飛呢。”
畫面突然再次變暗了。然後就一直沒能亮起來。
沈宴齊能夠辨別視角又換回了之前的卧室，但是整個房間都變得格外的雜亂，眼睛的分辨率就像是被調低了一樣，一切都昏暗的讓人難以看清。耳邊仿佛有遙遠的聲音，一直在嗡嗡作響，讓人難以忍受。
眼前只有那一盞全息影像燈是亮着的，像是噩夢裏小小的燈塔。裏面的沈樂看着鏡頭，帶着讓他熟悉的笑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宴齊的心中卻突然一種巨大的惶恐填滿了。
“你在做什麽呢。”他能夠聽見自己問。
“沈樂？”
全息投影上的沈樂半天才開口說話。
“今天下雨了。”
“你那又下雨了嗎。”
“我現在在看電影。”
“是漂亮冤家的續集？”
“就那個七月新出的，漂亮冤家。”
“別看了……和我說一會兒話嘛。”
“我還在看呀。我現在不想和你聊天，會錯過劇情。女主角真的很好看。”
“還是那個女主角啊。”
“什麽叫哪裏好看了？你是人工智能當然不懂了。”
“哥好喜歡她。也好喜歡這個電影……”
“哥？”
常亮的全息燈閃了一下，沈樂一成不變的笑容也就變得閃爍了起來。
“別不理我，哥。”
沈宴齊有些緊張的跪在了案前。“別挂斷……我知道錯了。
告訴我你在哪兒，好不好。我找不到你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他們都騙我，但我知道哥是生氣了。換一種方法懲罰我好不好……”
沈宴齊突然一陣心悸，再次的揪緊了自己的胸口。
畫面太淩亂了，他想不起來了。他也不再想去回想了。
他最後肯定是把沈樂接回來了才對，只要把沈樂接回來了，就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因為沈宴齊準備了很久，太久了，一個理想的沈家，或者說一個名為沈家，但是實際上卻是為沈樂準備的籠子。奢華，龐大，應有盡有。
如果年幼的生活和那個女人教會了沈宴齊任何事情，那麽就是他所有的欲-望都是肮髒下-賤，見不得人的。
但是這種不配得感并不能讓沈宴齊放棄他想要的東西，幼年的缺失只能讓他越發的偏激，虛僞和固執。
他韬光養晦，扮演沈家想要的那個完美的兒子，騙過了所有人，暗地裏卻讓他的根系在陰暗處不斷的生長。直到覆蓋了整個中心城。
那麽多年，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極其期待接回幼貓的家長一般，把這裏一切可能傷害到沈樂的尖銳物品全部移除了。然後每日都不厭其煩的，把他見到的所有好看的，昂貴的，亮晶晶的，沈樂可能會喜歡的東西堆成山。
他也封死了家裏所有的窗戶。
所以不可能會出任何問題的。
他為什麽會找不到沈樂呢？
夢裏的他已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怎麽可能會找不到一個人。
現實裏更是能找到。
哥就在二城區。校方都說了他說去考試，學校一共就那麽多。
怎麽可能會找不到他。
沈宴齊反複告訴自己。但是最後的畫面留給他那種心中的恐慌卻久久揮散不去。在此之前，他甚至從不知道他還會害怕。
不行，沈宴齊站了起來。他現在就得去找沈樂。
……
“嗯，綜合來說，還是選擇這所好一些。”
“我們今天就确定下來？”
“沈樂？”
“啊。”
沈樂剛才愣神了，這才擡頭看向了任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奇怪，系統剛才說昨天晚上沈宴齊對他的好感度突然又漲了。
他為什麽沒見到他也能長好感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