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看到這裏,蘇安眼皮已經狂跳不止,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往下翻,果不其然,往下幾百條聊天記錄,都是幽采在語重心長地勸小腦伏特加在網上也要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對面的小腦伏特加從沉默到破防,認為幽采在采用一種極其高級的羞辱戰術,徹夜未眠與之交戰。
窩在沙發上的幽采眼睛都熬紅了,慚愧地對蘇安說是自己能力不夠,沒能将小腦伏特加說服。
五分鐘後。
沙發上,吊着石膏的蘇安絞盡腦汁安慰道:“沒事,你也罵得很厲害了……”
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的幽采:“真的?”
蘇安硬着頭皮道:“真的……”
幽采失魂落魄地喃喃說:“那他怎麽還在發6?”
蘇安:“……”
十分鐘後。
淩晨三點半,吊着石膏的蘇安坐在沙發,單手費勁地摁着山寨水果手機,跟小腦伏特加隔空對線。
幽采在一旁,亂糟糟的頭發翹起了幾根,憂心忡忡地問蘇安能不能對線過小腦伏特加。
蘇安傲然:“笑話,什麽小腦伏特加,給他十個腦都不夠我罵。”
幽采放下心來,安心地坐在沙發上。
一個半小時後。
獲得對線勝利的蘇安傲然地将手機還給幽采,傲然地爬上病床,傲然地蓋上被子,在臨睡前忽然咂摸出了點不對勁。
他茫然地躺在病床上,開始沉思自己這個雇主為什麽要淩晨四點爬起來替請來的護工與黑子隔空對線。
這會到底算誰伺候誰?
大型霸王花沉思了半分鐘,忽然覺得頭好痛,仿佛要長腦子,拼命思索了兩分鐘也無果,大型霸王花最終放棄思考——算了,反正想不通,還是睡覺吧。
————
清晨八點,薄霧随着晨曦消散,小而灰色的棕頭鴉雀在窗檐跳來跳去,發出清脆的鳥鳴。
病房裏,幽采嘴裏叼着一袋水溶肥料,心滿意足地坐在窗戶旁曬太陽。
帶來肥料和二十三一瓶礦泉水的黃勝叨叨問昨夜怎麽樣,蘇安有沒有半夜起來耍脾氣鬧事。
叼着肥料的幽采搖了搖頭,誠實道:“沒有,蘇哥人很好。”
半夜還爬起來幫他跟小腦伏特加大戰一個小時呢。
黃勝瞧着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的油菜花精,嘴角抽了抽,心想的植物系脾氣就是好。
整個星光娛樂的人,但凡跟蘇安相處過,哪怕是昧着良心都說不出蘇安人很好這幾個字。
病床上吃着雞蛋的蘇安不吭聲,鬼知道他昨夜為什麽會爬起來跟黑子大戰兩小時。
喝完一袋水溶肥料的幽采活力十足,将剩下一袋水溶肥料揣兜裏,風風火火下班的身影看得蘇安直咂舌——這哪像熬了一夜沒睡的人。
人比人,果真是能氣死人。
蘇安吸完豆漿,将豆漿杯丢進垃圾桶後朝着黃勝嫌棄道:“你下次能不能別在外頭買那種亂七八糟的豆漿給你侄子。”
黃勝:“???”
蘇安:“就剛才你侄子手裏拿的綠色豆漿,多吓人,我媽講外面那種豆漿全是色素,都是騙小孩喝的。”
“那綠色豆漿一看就是能喝死人的三無産品,包裝都沒有,就一透明袋子,綠油油的,咋地,還想走無毒無公害環保路線啊?”
提前把水溶肥料包裝膜撕去的黃勝:“……”
蘇安:“你侄子也是傻,就那玩意還喝得高高興興的。”
黃勝:“……”
另一頭,扛着勞動報酬回到花店的傻侄子蹲在店裏,同店裏的花花草草一起分二十三塊的天價礦泉水。
幾分鐘後,店裏的花花草草一片飄乎乎。
小鈴蘭搖頭晃腦安詳道:“真好喝啊——”
多肉搖頭晃腦安詳道:“真好喝啊——”
劍蘭搖頭晃腦安詳道:“真好喝啊——”
躺在搖椅上的幽采也跟着搖頭晃腦安詳道:“真好喝啊——”
他意猶未盡砸吧了兩下嘴,終于有些理解為何裴曜這個油菜花精選擇待在城裏——山裏哪能時時喝到那麽清潤甘甜的山泉水。
小流氓盆栽吵着要多喝幾口,幽采嘴裏嘀咕着讓它別急,起身去到水龍頭前,灌了半瓶水上下晃了晃,給它灌了幾口洗瓶子水。
小流氓盆栽喝着洗瓶子水心滿意足,打着飽嗝道:“哥,你要找的油菜花精找到了嗎?”
躺椅上的幽采有些惆悵:“找到了,但就見過一次面,後面就再也找不到了。”
小流氓盆栽困惑:“為什麽?”
幽采:“他跟我不一樣,他老有錢了,我見不到他。”
黃牛門票都快炒到天上去了。
小流氓盆栽慫恿道:“哥你去他面前開花,勾引阿不,吸引他。”
“到時候哥你開花開得大大的,風一吹晃啊晃的——”
小流氓盆栽說着說着戛然而止,猛地縮了起來,幽采扭頭問:“怎麽了?”
小流氓像是捂住鼻子,神情羞澀又夢幻甕聲甕氣道,“太刺激了,我一想到哥開花還朝我扭的畫面,就頂不住想流鼻血——”
幽采:“……”
他都把人熏進醫院了,有什麽好刺激的。
————
“那什麽星星找到了?”
頂層辦公室裏,身着西裝的裴汀靠着黑色椅子,長腿交并,饒有興趣地看着辦公桌上的一沓資料與照片。
秘書點了點頭:“根據金闕舍那邊的監控排查到的,看監控确實是他将過敏的小裴總攙扶到垃圾桶旁。”
裴汀拿起照片,瞧着照片上的人嚯了一聲,樂道:“你別說,哎,眼睛還真挺像星星的。”
監控截取的照片畫質并不清晰,正臉照寥寥無幾,唯一的一張正臉照是路燈下,黑發柔軟,氣質幹淨透着一股純粹,眼尾偏圓,瞳仁黑而純,很漂亮的一張臉,打眼一看跟娛樂圈裏的小明星一樣。
看上去莫名其妙就叫人舒服。
裴汀興致勃勃,帶着點催促道:“趕緊打個電話感謝感謝人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說我們要親自感謝……”
他特地加重了親自兩個字,秘書立馬道:“是要買點禮品上門感謝幽先生嗎?”
裴汀:“上門幹什麽,得讓病人親自感謝,這才能顯出我們的誠意。”
秘書悟了,精神道:“好,我這就聯系幽先生,問幽先生願不願意接受去到病房裏接受小裴總當面感謝。”
裴汀表面沉穩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秘書趕緊去辦。
辦公室的門關上,靠在椅背上的裴汀立馬感嘆自己真他娘是個天才。
直接把一見鐘情的星星給請到病房,沒有條件也讓他裴汀創造出了條件。
今天過後,指不定從小拽了吧唧的裴曜要對他感激涕零,崇敬得五體投地。
裴汀深沉地拔開鋼筆蓋,深沉地在文件上簽上名字,最後深沉地在等待感激涕零的裴曜給他打來致謝電話。
———
傍晚六點半。
花店門口。
幽采拎着一大袋塑料袋,望着眼前停下的黑色商務車,仍舊覺得有些夢幻。
下午三點,他接到一通電話,電話裏的人自稱是裴曜哥哥的秘書,因為那晚他在金闕舍熱心地幫助了花粉過敏的裴曜,因此他們希望幽采能夠接受裴曜的親自感謝。
剛接到電話的幽采以為是騙子,有些謹慎而戒備地說:“是要去緬北嗎?緬北我不去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分鐘,告訴他不是,報出了一個私人醫院的地址,就連樓層都報了出來。
幽采一聽,喜悅道:“哦,好,這個地方可以去的!”
大型霸王花也在這個私人醫院,甚至只隔了六層樓,黃鼠狼精殺下來也只需要幾分鐘。
回憶結束,黑色的車門打開,西裝革履的秘書下車後給他拉開車門,聲音輕柔地将他請進車裏。
幽采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後座,懷裏抱着一大袋鼓鼓囊囊的東西,屁股上是柔軟的真皮坐墊。
他一邊坐一邊感嘆想着怪不得裴曜願意在城裏待着呢,屁股坐上去就跟棉花一樣,軟和又舒服。
秘書望向車內後視鏡,知道幽采抱着一袋塑料袋,心下軟了一些,想到了幾年前自己從鄉下來的堂弟。
那鄉下來的堂弟也是這樣,用塑料袋裝着大紅柿子,鼓鼓囊囊裝了一大袋,笑容淳樸又單純,抱着大袋子坐在車後座,好奇地目不轉睛望着車窗外飛掠而過的高樓大廈。
十五分鐘後。
十二層電梯門緩緩打開,秘書領着幽采走到長廊盡頭的一間病房。病房是個套間,能俯瞰S市的大片江景,寬敞而靜谧。
秘書輕敲兩下病房門,報了名字,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
病房裏的裴曜剛健身回來,沖了個澡,穿着寬松的黑色背心和運動褲,微濕的背心布料貼在肌肉流暢的背脊,濕漉的額發向後撩起。
他走向水吧臺,頭也不回地對着秘書道:“我哥叫你來的?”
秘書應了一聲,溫聲道:“您之前找的人,裴總讓我給您帶來了。”
裴曜還沒反應過來,随意地嗯了一聲,仰頭一口氣将水杯裏的水喝了個光。等下一秒反應過來後,才猛然回頭。
病房裏柔和的燈光透亮,身材挺拔的青年伫立,黑發白膚,眼睫很長,氣質純粹幹淨,清淡的草木香浮動。
他望過來,朝他露出個笑。
剛洗完澡還沒吹頭發甚至還穿着拖鞋卻碰見一見鐘情對象的裴曜:“……”
他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機械性地露出個笑。
然後一片空白的腦子只能恍惚而絕望想到一個問題——自己剛才喝水跟頭水牛一樣噸噸響的樣子到底有沒有被自己一見鐘情的對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