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清晨七點。

石南山小公園。

公園長椅上,幽采揣着手,安詳地曬着太陽。

身旁的淺灰發色青年沉默地坐着,半晌後,偏頭試圖跟喜歡的人找些話題聊聊。

“我們……”話音剛落,遠處甩鞭子的大爺中氣十足地甩出一鞭子“唰——”地一聲硬生生打斷。

裴曜眼皮一跳,沉默了一會,嘗試繼續跟有幽采說話:“要不要……”

遠處啪地一聲又傳來響亮鞭子聲響,完全将他說的話蓋下去。

長椅一旁的幽采依舊是一副淡定的模樣,揣着手安詳地曬着太陽。

平心而論,清晨的陽光确實很好,明媚而不刺眼,暖融融灑下來,曬得人渾身上下都暖起來。

晨風帶着些許涼意,晃動遠處林蔭的枝葉,發出沙沙聲響。

半晌後,裴曜輕輕呼出一口氣,偏頭望向身旁的青年。

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幽采在很安靜地曬太陽,透亮如水的陽光落在他靜谧潔白的面頰,長長的眼睫上盛滿細碎金光,側面也渡上一層金光,黑色發絲垂墜在潔白的耳垂,随着風輕輕搖曳晃動。

裴曜久久出神地望着。

他一直覺得能在氣質幹淨純粹的幽采感受到些許柔軟的神性,像是森林裏随心所欲的小鹿,某天叮叮咚咚從森林的深處出來,叫人一眼便能看出來與衆不同。

大概是因為幽采閉着雙眼,讓他的偷看沒了負擔,裴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着他呼吸有力地跳動着,是一種久違的,安靜的心動。

不劇烈,但卻很溫柔。

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自己的心口“波”地一聲,悄悄裂開了一道小縫,變得奇特起來,灌進了類似于天上柔軟雲層一樣的薄霧,眨眼間便充盈滿了整顆心。

直到這麽一刻,裴曜才真正意識理解高中的黎暨為何寧願一天兩趟地往不順路的樓層走,只為了裝作不經意看一眼喜歡的女孩子。

原來哪怕只是目不轉睛地瞧着,也能感覺到無可替代的幸福。

似乎是感受到長椅的幽采曬着太陽快要睡着,裴曜向一旁靠近了一些,慢慢地直起肩膀,等着曬太陽的幽采睡着後将頭枕在他肩膀上。

但幽采卻至始至終都沒歪過腦袋,哪怕瞧上去都快睡着了,卻依舊板板正正地曬着太陽,一點都不東倒西歪,跟棵小青松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舒服服曬着太陽的幽采終于睜開眼睛,渾身都是暖融融的陽光氣息。

他一睜開眼,便看到偏着頭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眸一錯不錯地望着他,見他望過來,立馬帶着些慌亂移開視線。

幽采歪着腦袋盯着他,片刻後嚴肅批評道:“你怎麽能這樣!”

裴曜一愣,随即有些手忙腳亂地磕巴解釋道:“你、你別誤會……我不是變态,我只是……”

他磕巴了半天,也不敢說出自己為什麽一直偷偷盯着幽采,只能有些自暴自棄地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幽采繼續嚴肅批評道:“你曬太陽不專心,你得對自己說對不起。”

他試圖讓瓶頸期很久的裴曜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語重心長道:“你雖然喝水喝得多,但是曬太陽不專心也是不行的。”

裴曜愣然。

幽采:“好了,你現在重新曬,我看着你曬。”

将近一米九的青年下意識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坐在長椅上曬太陽,一邊曬一邊偷偷看幽采的臉色。

見到幽采仍舊是一副嚴肅的表情,裴曜想了想,遲疑了一會,學着幽采閉上眼睛。

片刻後,緊緊閉着雙眼的裴曜悄悄睜開一條縫,去偷瞄幽采的神色,看到幽采滿意贊賞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幽采會那麽執着于讓他曬太陽。

但是這件事似乎能讓幽采感到高興,裴曜于是也就照着做了。

暖融融的日光曬得人慢慢開始放松,呼吸也随之變緩,大腦逐漸感到一層惬意地放松,加上閉着眼聽着沙沙的風聲,逐漸感到昏昏欲睡起來。

原本只是打算閉着眼睛哄身邊人高興,誰知到了最後,聞着空氣中隐隐約約的草木香味,裴曜靠着長椅抱着手臂,竟也真的睡着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一聲中氣十足的“藍臉的窦爾敦盜禦馬”将睡着的裴曜驚醒,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睡了過去。

他扭頭一看,卻看到長椅旁的人沒了蹤影,再擡頭一望,發現拎着兩瓶水的幽采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幽采坐下,一雙長腿伸得直直的,将一瓶水遞給裴曜,眉眼彎彎道:“是不是很舒服?”

裴曜接過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确實,感覺好久都沒那麽舒服過了,感覺回到了小時候。”

幽采像是有些訝異:“小時候?”

裴曜有些懷念道:“對,小時候經常這樣曬太陽,”

幽采頓時有些憐惜:“長大了就不曬了嗎?”

裴曜想了想:“長大了要忙的事很多,很難再像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的曬太陽了。”

幽采更加憐惜:“是不是要忙着唱唱跳跳?所以都沒有時間曬太陽了?”

裴曜想了想,遲疑道:“也算是吧……”

幽采心想怪不得眼前人會碰到瓶頸期,連植物賴以生存的陽光都沒什麽時間曬,又怎麽能夠一直修行下去呢。

他憐愛地拍了拍裴曜的肩膀,鄭重道:“你放心,以後我會一直陪你曬太陽的。”

裴曜捏着礦泉水瓶,耳垂有些紅,對着這個像是誓言一樣的承諾感到高興,偏頭注視的幽采,低聲道:“真的嗎?”

幽采:“當然啦。”

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裴曜無法用具體的數值形容出來。

他只知道當幽采出完這句話後,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個甜蜜至極的狀态,就像是踩在棉花上走路,飄乎乎的。

在長達四小時二十八分鐘的曬太陽約會結束後,哪怕沒能和幽采吃上一頓飯,裴曜也依舊是處于甜蜜的狀态。

他将幽采送回家,同幽采說再見後,再看到讓他眼前一黑又一黑再一黑的破爛巷子,也覺得似乎沒有那麽老舊陳爛了。

就連滿是裂紋的斑駁牆角,都開始變得格外富有藝術的氣息。

裴曜回到家,又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望着遠處的日光出神,似乎在慢慢地回想前不久在陽光下沉睡的感受。

半個小時後,他走進練歌室,上手的每一種樂器開始變得格外順手。裴曜開始嘗試譜了一段短旋律,反反複複聽上好幾遍,慢慢找到了一些從前的感覺,某些東西似乎開始從沉睡中蘇醒。

黃昏時分,木地板散落着一地的紙稿,裴曜摘下吉他,坐在地上,彎着唇給幽采發消息。

他告訴幽采,自己的瓶頸已經似乎有了松動的跡象,雖然只是很少一部分,但他依舊很高興。

幽采對此似乎并不意外。

他彈了一個語音電話過來,裴曜接起,聽到那頭有咕嚕咕嚕的水聲。

泡在浴缸裏的幽采一邊咕嘟咕嘟喝着水,一邊道:“我知道你肯定會突破瓶頸的。”

裴曜低頭,抿唇笑了一下,曲着腿,偏頭望向遠處的黃昏晚霞,很慢很慢地輕聲:“你說得對。”

兩人聊了很久,聊到手機都有些發燙,裴曜還不舍得挂斷。

他想了想,又找個話題:“你現在在哪裏?我怎麽能一直聽到有水聲?”

幽采:“我在浴室。”

幽采起身,晃了晃滿是水的腦袋,快樂邀請道:“你下次你要來我家一起泡浴缸嗎?”

裴曜愣住,像是沒反應過來。

幽采想了想,大力誇耀同他一起泡浴缸的好處:“我們一起泡,還能交流交流心得哦。”

“不過我的浴缸也不算很大,你太大了,我們泡在一起的話可能有些擠,可能得……”

幽采想說可能得擠一擠,但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巨大聲響。

他有點愣,遲疑道:“怎麽了?”

練歌房裏碰到椅子的裴曜帶着幾分狼狽起身,一只手捂着鼻子,慌慌張張道:“沒事——”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巨響轟然傳來,還帶着嗡鳴回蕩聲。

幽采:“???”

急急忙忙起身走得東倒西歪起身的裴曜慌亂中碰倒放在一旁的吉他,聽着琴弦震動的嗡鳴聲,慌慌張張捂着鼻子往門外走道:“我真沒事——”

片刻後,幽采聽到電話裏一道詫異的驚呼遠遠傳來:“怎麽回事啊!怎麽鼻子流了那麽多血!衣服上全都是血!”

裴家老宅二樓,狼狽不堪地裴曜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住電話聽筒,滿臉通紅窘迫低聲道:“張姨,我在打電話——”

張姨急切道:“你這孩子,這時候還打什麽電話啊!電話要緊還是人要緊啊!”

“電話什麽時候不能打!”

裴曜一邊捂着鼻子,一邊悶頭沖向浴室,咚地一聲關上門,猛然抽了十幾張紙巾堵住鼻子,才撐着洗漱臺,強撐鎮定又含羞帶燥道:“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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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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