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浸許久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第6章 沉浸許久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故玥怎麽也想不到,她的離家出走,竟然會導致一個人死亡。

兩人原本準備在外吃了晚飯,再去醫院看外婆。

可誰知道還沒到餐廳,故楠接到醫院電話。

外婆氣急攻心,原本已經生病住院的她沒能挺過去。

故楠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怎麽會發生的這麽突然,中午還在跟自己開玩笑的外婆,怎麽突然之間就沒了?

她立刻驅車回到醫院,見到的是跪坐在病房哭得撕心裂肺的阿姨。

醫生已經将外婆的遺容整理好,白色的布單搭在她頭上。

那一層薄薄的布單,隔絕了外婆和故楠。

故楠腳上仿若綁着千斤,艱難移動着腳步走到床邊,揭開白色布單,看見外婆毫無血色青白的臉。

照顧外婆的阿姨已經站不起來,跪着走到故楠身邊,将手機塞到故楠手裏,“是他們打來電話,是你爸爸那邊家人打過來的,那個女人和你外婆在電話裏吵起來了,你外婆氣到了,根本搶救不過來!”

“楠楠,你不能放過他們,你報警,你讓警察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故楠顫抖着雙手,解鎖外婆的手機,看到通話記錄裏面的號碼。

她回頭,聲音有些沙啞,“故玥,0888是你媽媽電話尾號?”

故玥原本臉難看的臉色在聽到那四個數字的一瞬間,更是慘白一片。

她後退兩步,整個人重重砸在門上,哐當一聲,卻把她自己下了個腿軟,整個人就這樣癱軟坐在地上。

故楠眼底的情緒融雜在一起,沉黑一片,竟讓人有些分辨不出。

然而她的嘴角卻逐漸挑起,只不過那笑看了卻讓人心生懼意。

故玥瞬間跪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她蒼白的小臉。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來找你,我不應該離開家。”

“你打我吧,你罵我吧。我替外婆償命,我下去陪她,我去照顧她!”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不知道她會給外婆打電話。”

“你殺了我,我陪外婆走,對不起。”

她整個人哭得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癱倒在地。

她真的是恨急了自己。

“我不應該來找你的,我不應該有那些想法,都是我的錯。”

“別人都能承受,我為什麽就不能承受?我為什麽要想着改變,為什麽不能忍一忍?”

“忍一忍就過去了,以前也不是沒有忍過。”

“對不起,故楠,對不起,我要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她甚至恨不得死的這個人是自己。

她死了,這世界上不過是少了一個半點用處沒有、微不足道的人。可是故楠的外婆是故楠這輩子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啊!

故楠沒有說話,此時此刻的她作為受害者,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去安慰施暴者的女兒。

她手裏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故楠垂眸看去,是池暗打來的。

故楠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女人滿是歉疚的聲音,“對不起,我不該讓故玥來找你。”

故楠直接挂斷電話。

全世界的人都跟她說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外婆已經去世了啊。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痛到無法呼吸,甚至感覺整個人都好像跟着外婆一起死掉。

她應該是最悲傷的,可是她卻半點哭不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着說:“阿姨,聯系殡儀館的過來接外婆去火化吧。”

“我去聯系墓園那邊。外公死的時候買的是雙人墓,外婆現在去陪他了。”

阿姨撐着腿站起身,走到故楠身邊。

她比故楠矮了大半個頭,卻執着的想要将故楠抱進自己懷裏。

“楠楠,你哭出來,你心裏難過,你就哭出來。”

“你不要憋着,阿姨見不得你這個樣子。”

“阿姨會一直陪着你的,你還有阿姨呢,以後我們倆相依為命,好不好啊!”

“你哭出來,你在阿姨懷裏哭出來。”

故楠将頭抵在阿姨肩膀,“可是我哭不出來。”

她哭不出來。

她知道自己很難過、很傷心、很崩潰,整個世界都已經崩塌。

可是她哭不出來。

她甚至有條不紊的安排着外婆的葬禮。

給外婆選了一個很好的日子,将她葬在外公身邊。

就好像老天爺也在幫她哭泣。

淅瀝的雨聲滴落在黑色的大傘上,每一聲都敲擊着故楠的神經。

冬天的寒風吹進骨頭,寒意透進骨髓深處,她整個人仿佛沉入冰窖。

顧楠緊緊握着傘柄的手用力到顫抖,骨節處甚至清白一片。

她看着人們把墓合上封好,卻始終沒有一點外婆已經去世離開自己的真實感。

阿姨在她身邊哭的不能自己,更是心疼的看着她。

故玥在外婆死的那一天,就已經離開。

等其他人都已經散去,寂靜的墓園就只剩下她和阿姨兩個人。

她看着墓碑上外公和外婆慈愛的合照,對身邊的阿姨說:“阿姨,我要回故家去了,你幫我照看好家裏的房子,我以後還得回來住呢。”

阿姨立刻哽咽道:“怎麽?你是想丢下我,阿姨說了以後都陪着你。”

故楠道:“我回故家,又不是去享福的,我是去打仗的,你跟着我去做什麽?”

阿姨道:“我陪你打他們!”

“我是個丫頭片子,被糟蹋之後,還得硬嫁給糟蹋我的那個男人,不能生育又被他攆出了家。如果不是你外婆一直讓我照顧她,我早幾十年前就已經跳進河裏死了!”

“我遇見你外婆的時候還不到二十,她那麽漂亮,那麽心地善良,她讓我跟在她身邊,說是讓我照顧她,其實是把我當成她的家人。她給了我依靠,也給我一個家。”

“你媽媽都是我從小帶大的,只可惜你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十來歲了。”

“我照顧了你外婆,照顧了你媽媽,現在又照顧你。”

“我只有你們,我現在只有你了,你怎麽能扔下我?”

“我知道你要去幹什麽,怎麽?你是嫌阿姨老了,不中用了?可是我得去幫你去照顧你啊!”

“不管是你外婆外公,還是你媽媽,他們肯定都不希望你孤身一人前去的。”

“你就帶上阿姨,讓阿姨陪在你身邊。”

阿姨站起身,握住故楠的手。

明明現在寒風肆虐,可是阿姨的手卻那麽溫暖。

故楠點頭妥協,“好,那我們一塊兒去。”

“故家欠我的,欠我們家的,我必須讓他們還回來。”

“我要讓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在故楠外婆死後的每一天都下着雨。

這樣的天氣其實并不常見,入冬後天氣應該幹燥陰沉才對,哪裏會有接連幾天的連綿寒雨。

可雨就是一直不停。

故楠簡單收拾好行李,将家裏的一切安置妥當,帶着阿姨去往故家所在的城市。

B市寸土寸金,豪門集聚。

故家現在在五環之內根本買不到一處他們覺得可以上得了臺面的地方。

所以只能在郊外買到一塊地,修建出不土不洋的別墅群。

對外還沾沾自得,覺得自家總算是踏入上流社會。

故楠下飛機後直接去停車場,找到舊識送來的奔馳AMG。

穿着黑西裝的司機在車旁站立,看見她後低頭颔首,雙手送上鑰匙,“故小姐,車的手續已經全都辦好,這輛車請您放心使用。”

故楠道:“幫我謝謝樓先生,下次有空請他賞畫。”

樓先生是她外公的學生,這兩年在她這裏買過兩次畫,一直還約着下一副呢。

男人聽到後連忙應是,幫她們把行李放好,目送她們離開。

汽車發動,故楠開着車直奔故家。

阿姨坐在副駕,帶着老花鏡看手機屏幕上面的地圖,滿眼都是嫌棄,“住那麽個荒郊野外的地方,買菜都不方便。”

故楠輕笑一聲,“買菜方便的地方,他們也買不起啊。”

阿姨又道:“也不知道你媽媽的房間,他們還留着沒?當年我過來接你們母女倆,好多東西都沒收走呢,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你媽媽睡那個床,可是你外公給她精心準備的,那床睡了可舒服,如果還留着,他們也沒用過,你倒是可以睡你媽媽房間。”

故楠道:“應該沒人睡過。”

“池暗這人雖然不做些人事,之前在故家也是一直護着我媽的。”

阿姨冷哼一聲,顯然很不喜歡池暗。

“這人就是個白眼狼,你媽媽把他從那樣的家庭裏拉出來,不說感恩戴德,最起碼的感激之心應當有吧?再怎麽也不能去破壞你媽媽的婚姻啊。”

“她都已經插足你爸媽之間了,談得上什麽護着你媽嗎?”

故楠回憶自己在故家待過的那段時日,微微歪頭,“她當第三者是真的,護着我媽也是真的,如果不是有她在,故家人不知道還要對我媽說多少污言穢語。”

“故家和我爸都忌憚她,她能力太強,給故家拉了幾輪融資,沒她故家都不可能上市。”

阿姨很是不解,“這樣的女人,怎麽會看上你爸那個慫貨?”

故楠微不可見撇嘴聳肩,“鬼知道她怎麽想的?可能是被感情迷惑了雙眼吧。”

兩人說着話,車終于到故家。

故楠将車停在故家正門口,提醒身邊阿姨捂住耳朵,手便按在喇叭上沒有松開。

這長久不停的鳴笛聲,擾得故家門口一陣兵荒馬亂。

若是其他誰,故家那幾個傭人可能就趾高氣昂沖上來破口大罵一番,但他們看見鳴笛的是輛奔馳AMG,誰也不敢過來出頭,反而瘋狂跑去別墅裏叫人。

最低配都是百萬的車,這裏面坐的人肯定不簡單。

至少不是他們這些傭人能惹得起的。

別墅大門終于打開,出來一個點頭哈腰的安保,詢問她此次前來是找誰,又指着一處停車場讓她進去停好車。

故楠一腳油門轟進去,沒有去安保指定的那個停車場,而是直接沖向從前父母居住別墅所配給的停車場。

停車場外站着一個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腰帶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右手握着一把黑色雨傘,傘的陰影籠罩着她的臉,故楠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只依稀撇見豔麗的紅唇,亮得紮眼。

故楠将車停好,下車時,那把黑傘已經傾斜到她的頭頂,故楠這才擡眸看去。

她的視線落入女人清冷沉黑的雙眸之中。

明明是毫無波瀾的雙眼,卻讓外婆去世後沉浸許久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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