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供弟弟讀書累死的大哥「1」◎
時候正是深秋, 剛下了幾場霜凍，連綿不斷的細雨似刀子一般無情的落在屋頂。
冷冽的寒風透過破破爛爛的柴房縫隙灌了進來, 不斷地吹打在雙眸緊閉, 躺在一堆稻草堆上早已不知生死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瘦的幾乎只剩下皮包骨，臉頰上沒有一丁點兒的肉，顴骨向外凸出着, 太過于幹瘦, 使得他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幾乎都快成了一個骷髅。
如此寒冷的天氣裏, 他身上只簡單的穿着一套已經有了無數破洞的單薄衣衫，長度僅到小腿肚的褲腳下, 露出了一雙結滿老繭的腳。
腳指上的皮膚盡是龜裂，細細麻麻的凍瘡爬滿了整個腳面，此時他的腳上沒有任何的遮擋，在獵獵寒風中滲出殷紅的血色。
不同于柴房裏的寒冷刺骨，幾米之外的堂屋中，卻散發着陣陣的暖意，還依稀夾雜着陣陣歡快的笑聲。
明明就是觸之可及的距離, 卻遙遠的仿佛隔了整個世界。
夜深人靜，冷冽的寒風不斷透過破爛的門扉灌進這間破破爛爛的柴房中，臉色發青的青年身體緊緊的蜷縮在一起, 身上破爛的衣裳根本無法帶給他絲毫的溫暖。
卻突然，那絲絲縷縷痛苦的□□聲猛然間斷絕,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皮緩緩掀開, 露出了一雙深邃冰冷, 帶着一抹淩厲的鋒銳的眸子。
只那一雙眼眸的不同, 原本因為風寒而昏昏沉沉的青年仿佛完全換了一靈魂, 他突兀地從柴草堆裏坐了起來，低頭望了眼自己的身體，青紫色的唇角卻勾出了一抹笑意，“有意思……”
這具身體是謝無咎前所未有體會到的虛弱，應當是有些餓得太久了，肚子裏仿佛有火在燒，而似乎是因為感染了風寒的緣故，渾身上下竟是提不起絲毫的力氣來，疲憊的感覺不斷地飱食着謝無咎的神經。
0391徹底裝死，往常絮絮叨叨的系統此時卻變得悄無聲息，就仿佛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呵——”謝無咎低低的笑了一聲，一雙眸子在黑夜裏格外的透亮。
系統裝死也無所謂，反正……劇情已經傳遞過來了。
Advertisement
謝無咎此時渾身無力，只能坐在稻草堆上先接收劇情。
這是一個王權至上的封建社會，階級等級十分明顯，整個社會幾乎八成的資源全部都掌控在氏族的手中，普通老百姓被壓榨的幾乎沒有生存之道。
而謝無咎附身的這具身體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個南方十分偏僻的小村莊——溪遼村。
這裏世世代代居住者的都是農民，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都在地裏刨食，但交掉沉重的賦稅以後，剩餘的糧食也僅僅只夠飽腹而已。
因此，科舉考試就成了他們唯一能夠擺脫如今困境的機會。
而溪遼村的林家，卻在幾十年前出了一個秀才。
雖然說一個秀才的身份在京城确實算不上什麽，對于溪遼村的人來說，對方幾乎就相當于是文曲星下凡。
因為有了秀才的功名，可以免去賦稅，甚至就連縣裏的縣官老爺都對秀才恭敬有加，林家人過上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
但是，好景不長，秀才想要繼續向上考，卻在前往府城趕考的路上遇到了土匪，連銀子和命全部一起丢在了那裏。
雖然秀才已死，但林家人已經過慣了擁有一個秀才的好日子，他們開始努力的培養下一代，想要恢複往日的輝煌。
但是，之前供養那一個秀才就已經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銀子，對于土生土長的農民來說，想要供一個人走科舉路，那是非常艱難的。
于是，林家人将主意打在了兒媳婦的身上。
但人家女孩子也不傻，想要她用自己的嫁妝供一個男丁讀書，最起碼要讓人家能夠看到那個男丁讀書的天分，很可惜的是，足足過去了四十多年，林家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像當年的秀才那樣有讀書天分的人。
就在林家想要放棄，安安心心做農民的時候，林耀祖的出現，又燃起了他們心中的希望之火。
小小年紀的林耀祖，才剛剛開始學會說話，就已經會背那之前的秀才遺留下來的“三字經”，甚至還認得秀才的手稿上面的字。
如此的聰慧，竟然比那當年的秀才還要優秀上許多！
林家人聚集在一起讨論了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供！”
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供林耀祖念書。
可即使是全家人都勒緊了褲腰帶，卻還是湊不齊林耀祖去私塾裏念書的束脩。
恰在此時，鎮上死了丈夫的寡婦江婉娘落入到了林家人的眼中。
江婉娘是一個繡娘，擁有着一手好繡工，鎮上的那間不大的小院，就是憑靠着她的繡工置辦下來的。
雖然她死了丈夫還帶着一個兒子，可因着她的這番手藝，日子過得倒也算不錯。
林家人看上了她的手藝，反正林耀祖的親娘在生他的時候就已經難産死亡，他們就謀劃着想要把江婉娘娶回家給林耀祖的爹林大成。
江婉娘爹媽早死，身後也沒有什麽叔伯撐腰，早就有人對她的手藝虎視眈眈，但因為這裏的縣令還算得上是一個清官，短時間內沒有人敢出手。
于是，林家人趁此機會設計請了幾個地痞無賴前去騷擾江婉娘，林大成從天而降英雄救美，果不其然，受到了驚吓的江婉娘把林大成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顆心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再也沒有放下來過。
江婉娘就這樣帶着自己的手藝和她的親生兒子江玄策一起嫁進了林家。
江婉娘是一個十分傳統的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她刻進了骨子裏的東西。
前一任丈夫去世以前，她就任勞任怨的伺候着他，即使丈夫總是動不動地打她，罵她，她也從來都不曾有過反抗，丈夫去世以後她就全身心地照顧着兒子，将那種古代女人的愚昧和封建體現的淋漓盡致。
江婉娘在嫁進林家以前的日子過的雖說是算不上多麽的富裕，但也并沒有多麽的拮據，可自從她做了林大成的填房，進門以後就幾乎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她沒日沒夜的刺繡，耗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不清，林家的老太太還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從未給過她一個好臉色。
但江婉娘卻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她認為自己作為一個繼室，又沒有給林家生下一個兒子，不僅生了兩個賠錢貨女兒，還帶了一個拖油瓶死皮賴臉的待在林家，他們母子二人沒有被趕出去，就已經是受了天大的恩惠。
所以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盡心盡力的伺候着一大家子人，甚至還拉着江玄策和兩個女兒一起。
因為林耀祖在讀書方面的天賦，他就成了林家所有人的命根子，包括江婉娘和江玄策在內的所有人，全部都無條件的為林耀祖服務。
為了能夠讓林耀祖吃好穿好，林婉娘不惜苛待江玄策，小小年紀的男孩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天拖着比他人還要高的鋤頭下地種田。
明明江玄策要比林耀祖還大上兩歲，可兩個人站在一起，林耀祖竟是比江玄策足足高了一個頭。
江玄策一開始還會反抗，可換來的卻只有江婉娘的毒打，卻又在打完江玄策以後抱着他痛不欲生的哭泣，訴說自己究竟有多麽的不容易。
長此以往下去，江玄策終于在江婉娘一聲聲的哭泣當中徹底的麻木，再也沒有了想要離開的想法，就像是一個老黃牛一樣任勞任怨的在林家工作。
小的時候江玄策就砍豬草，喂雞，洗衣做飯，長大了以後就下地耕田，只要是農村能夠上手的活計，就幾乎沒有他沒做過的。
林家能夠下地的人明明是村子裏最少的，可他們家卻擁有着村子裏最多的土地，而這些土地的耕種，幾乎全部都落在了江玄策一個人的身上。
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忍受所有人的白眼，在加上連年來負重的勞作，最終還是讓江玄策這個只不過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活生生的累死在了地裏面。
而作為江玄策親生母親的江婉娘，看到他的屍體以後，只不過是留下了幾滴貓尿，就又繼續開始盡心盡力的伺候林耀祖。
沒有了江玄策這個勞動力，林耀祖的科考又到了最重要的階段，一時之間湊不齊他上京趕考的路費，喪心病狂的江婉娘竟然選擇将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賣給了娶不起媳婦兒的老鳏夫來換取盤纏和路費。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跪在江婉娘的面前苦苦哀求不要把她們賣掉，可江婉娘卻只是十分冷靜地說道，“你們二哥要科考，等他高中了，娘一定會把你們接回來的。”
十分諷刺的是，兩個小姑娘直到在各自的夫家絕望的死去，都沒有等到前去接她們的江婉娘。
就在江玄策死的第二年秋天，林耀祖高中狀元，一家子舉家搬遷去了京城，獨留江婉娘一個人留在村子裏照看老宅。
可即便是這樣，江婉娘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她甚至還把這當成了對她的信任和期待——老宅多麽的重要，為什麽不交給別人照顧，卻偏偏要交給她？
——還不是因為要看重她嘛！
林耀祖在官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等終于要有人給他說媒的時候，剛才發現家裏沒有一個女性長輩竟是這般的不方便。
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林耀祖派人将在老家的江婉娘也接去了京城，為了能夠快速的讓江婉娘融入京城世家夫人的圈子，林耀祖選擇将江婉娘的事跡大肆宣揚。
她的寬容大度，溫柔賢惠，無私奉獻等等等等美好的品質，感動了當時正年輕的皇上，皇上原本是一個非常不受寵的皇子，是他的母後步步為營，一步一步的策劃，甚至是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才将他推上了皇位。
因此，皇帝此人十分重視孝道，當聽到江婉娘的所作所為以後，皇帝大筆一揮，賜給了她“賢順”二字，順帶還将林耀祖安排在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
自此，林家人徹底的接納了江婉娘，改變了對她的态度，再也不對她打罵，一家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江婉娘成為了整個大慶王朝，好妻子，好媳婦兒，好後娘的典範，那些讀書人寫了無數的詩詞來替她歌功頌德，贊美着她付出的一切。
而林耀祖也因為有江婉娘這麽一個擁有賢名的後娘，仕途節節高升，最後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他們生活的是如此的幸福，可卻全然忘記了那個為了供林耀祖念書活活累死在了地裏的江玄策，也忘記了為了他的前途被推進了火坑裏的兩個妹妹。
接收完了記憶，謝無咎只覺得無盡的惡心充滿了心田，讓他隐隐有些想要作嘔，對比于江玄策作為工具人為之奉獻的林耀祖，謝無咎更惡心江婉娘這個江玄策的親生母親。
他想不明白，江婉娘究竟有什麽臉面去要求江玄策為林耀祖付出一切。
謝無咎穿越的時間不早也不晚，此時這具身體剛剛十八歲，雖然距離累死還有兩年的時間，但體內卻已經被消耗的千瘡百孔，全然一副短命的樣子。
謝無咎撐着身體從稻草堆上站了起來，雙眼微微眯了眯，眉宇間露出一抹鋒銳。
累死是不可能累死的。
但飯還是要吃，地還是要種。
那麽……
這一切，只能交給別人來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04 23:44:34~2022-07-05 23:5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天 4瓶；喵裏喵氣大黃狗、雲月有殊 2瓶；星灰藍莓茶、暗夜風華、蒟蒻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