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一年一次的內門考核,劍門的內門考核就在今日。

北地不常有雨,偏偏今日撞上了。

黑雲沉沉的天,雨覆盆而下,雨大得叫人艱難才能聽見人聲。

薛景當年未能通過內門考核,時隔四年的今日才能再度登臺參與考核。

這回,青青不必跟着崔明秀爬樹偷看了,他找白鴻玉光明正大地帶他進圍場裏看。

高臺上,白鴻玉單手撐着傘,青青也躲在傘下,緊挨着他。

大雨滂沱,為了不被雨打濕,青青環抱住白鴻玉的大腿。

“冷嗎?”白鴻玉低首詢問。

青青擡頭,他頭上戴着生辰時薛景贈他的蘭花鈴,一動,鈴铛就發出脆響,“不冷。”

薛景站上擂臺。

巧的是,今日考核薛景的,還是時鶴。

時鶴一手撐傘,一手握着佩劍如練,傘下銀制面具泛着寒光。

“怎麽又是時鶴師兄啊。”青青小臉一垮,嘟囔。

“嗯?”

“四年前也是他。”青青道。

“這樣巧啊。”

青青看一眼臺上,擔心起來,他扯扯白鴻玉的衣袖問:“鴻玉師兄,不能換一個人嗎?換一個、沒有那麽厲害的。”

白鴻玉笑出聲,“換個人也是一樣的,他們都是會使用規定的招式考核,不會刻意偏袒、也不會刻意為難。”

“哦——”青青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将目光放回臺上。

擂臺之上。

薛景深吸一口氣,将手裏的傘丢開,置身于大雨中,他躬身朝時鶴一禮,“請師兄賜教。”

說罷,手裏的長劍破開下落的雨水,朝時鶴刺去。

時鶴一手撐傘,一手以如練回擋。

天空驚雷乍響,紫電照亮黑雲。

青青捂住耳朵,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瞪大盯着臺上。

電掣雷轟之下,臺上劍鋒相撞你來我往,雨水飛濺。

“呲啦——”一聲,薛景的劍劃拉爛了時鶴手裏的傘。

時鶴從容地棄了手裏的傘,繼續操縱如練進攻。

二人一同置身大雨之中。

考核不過一刻鐘,轉眼已過半。

白鴻玉卻是看出,薛景初時打得冒進,此刻有些失了章法,怕是撐不了太久。

雨幕中,薛景顯然是急了,越發破障頻出,被時鶴的劍逼得連連後退。

青青跟着緊張,他擡頭晃了晃白鴻玉的手臂,“鴻玉師兄,是不是要撐不住了?”

雨太密,青青頭上的鈴铛進了水汽,響聲變得悶悶的。

“薛師兄他平日練劍很認真的,大家都說他最刻苦。”若是再不能通過考核,青青也會跟着難過。

白鴻玉則摸摸他的頭,沉吟片刻後道:“世間許多事,勤則有解,亦有許多事,勤也無解。”

修煉便是其一。

自出生起,每個人的靈府與靈脈是注定的,靈脈越廣闊能吸收更多靈力,靈府越強大能儲存更多靈力。

具備靈脈和靈府是修行的前提。

而道門萬千,選擇适合自己的道門亦很重要。

劍修恰是其中最看天賦與悟性的一條道。

時鶴天生靈府強大,又悟性極高,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劍修天才。

白鴻玉天賦不俗,也有幸找到适合自己的丹道,因而少吃了很多苦楚。

他們是其中幸運的一批,而大多數修士,面對天賦與悟性的不足帶來的困苦才是常态。

青青眉頭擰起,不能理解白鴻玉的話。

白鴻玉點了點他的眉心,青青也是個幸運的孩子,靈府條件好,“将來你若能選中合适的道門,修行一路當會順暢不少。”

臺上,雨水沖刷的不僅是薛景的肉體,還有他的道心。

面對四年前就曾讓他潰不成軍的時鶴,薛景再次敗下陣來。

如練劍光如白虹,直直朝薛景的胸口刺去。

青青忙捂住眼不敢看。

“哐當——”

擂臺之上只剩雨砸在木板上的聲音。

時鶴的劍停在距薛景胸口一寸之處。

薛景已經失敗了。

因為他的劍掉了。

考核結束,二人渾身濕透。

青青咬咬下唇,拿起邊上的一把傘,這傘快趕上他高了,他從白鴻玉的傘裏鑽出來,笨拙地撐開傘,期間身上被雨水澆濕不少。

“我去給薛師兄撐傘!”

青青“噔噔”跑下高臺,沒一會兒就沒浸濕了鞋襪,他跑上擂臺。

時鶴收劍,轉身,與舉着傘的青青擦肩而過。

青青跑到薛景身側,想給他撐傘。

但他将手臂伸到最長也無法将薛景蔽于傘下,反倒叫雨水澆在他的小臉上,青青只能踮着腳喊,“師兄、師兄……”

薛景面容模糊,伫立于雨中久未動彈。驀的,他叫住時鶴。

“弟子請師兄賜教!”

時鶴停住腳步。

薛景抹了把臉,道:“弟子自知愚鈍,修行一事未嘗敢有松懈,日日揮劍上萬下,經年如一日,為何始終不得突破?”

薛景大喊:“這是為何?”

薛景是一衆師兄中最溫和沉穩之一,青青從未見過他這番模樣。

青青怯怯的目光也跟着望向時鶴。

時鶴立于原地。

靜默了幾息,才聽聞他開口。

他答:“我不知。”

得到答案後,薛景猛的踉跄,似乎大受打擊。

竟是……不知,似乎又……理應不知。

時鶴回答完後,提步欲走。

身後卻突然響起青青驚慌的哭聲。

時鶴迅速回頭,就見薛景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青青跪在他旁邊,哭着拍他的臉蛋,“嗚嗚……師兄你不要死。”

時鶴朝高臺處大呵,“白鴻玉!”

白鴻玉見狀,忙趕過來。

時鶴方才并沒有傷到薛景要處,是薛景自己道心紊亂,靈力逆轉。

白鴻玉扶起昏迷的薛景,取出随身攜帶的針包,一邊對時鶴道:“你為他輸送靈力,引導他靈力回轉。”

時鶴點頭,将手按在薛景肩上。

白鴻玉則為薛景施針。

青青在一旁,想哭又怕打擾二人救人,看了一圈,最後撿起地上的傘,艱難地往幾人中間撐,雖然他們各自都已經濕得差不多了。

青青力氣小,傘撐得搖搖晃晃,傘骨屢屢打到時鶴的頭,偏偏青青只顧着關心薛景,一無所覺。

時鶴嘴唇繃成直線,最後忍無可忍接過了青青手裏的傘,一手撐傘,一手給薛景輸送靈力。

青青雙手得到解脫,小臉露出感激地看了時鶴一眼。

經白鴻玉施針,薛景的靈脈正常運轉,這才醒來。

他睜開眼,看一圈圍着他的人,虛弱道:“多謝師兄相救。”

人已無大礙。

白鴻玉松了口氣,他甩了甩濕了的衣袖,擡眼再一看邊上的青青,哭笑不得。

青青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半個身子都被雨淋着,小手不停抹着臉上的雨水。

時鶴這傘撐得極為公允,往四個人中間一放,四個人都有一半在外頭淋雨。

白鴻玉嗔怪,“師兄撐傘,把我們青青淋成這樣。”

時鶴不語,顯然缺少矜老恤幼的自覺。

白鴻玉把青青拉到身側,用帕子幫青青把臉上的雨水擦幹淨,然後拿出一枚丹藥放到青青嘴邊。

“吃了驅驅寒。”

青青乖巧地靠在白鴻玉懷裏,含住丹藥,吞下。

白鴻玉擡頭,見時鶴盯着他們,于是問,“師兄也來一粒?”

“不必。”時鶴撇開臉。

劍門考核告一段落。

薛景身上的傷可愈,心中的郁結卻是難解。

青青見他終日郁郁寡歡,不禁問:“一定要進內門嗎?一定要做劍修嗎?我們這樣不也每天很開心嗎?”

青青不理解,他覺得他與其他外門師兄一同生活在外門的日子沒什麽不好的。

薛景只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接着,他摸了摸青青的腦袋,聽蘭花鈴輕響。

“但師兄希望你,永遠快快樂樂。”

【作者有話說】

幼崽青青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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