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青青語無倫次地繼續道:“不是這、我要去藏書閣看。”

時鶴灰瞳不帶情緒,只靜靜地望着青青,他道:“這裏就可以看。”

青青才不信時鶴不懂他的意圖,一時急紅了眼,他唇齒間擠出一句,“騙子。”

青青眼眶開始氤濕,像是生怕時鶴沒聽清一般,他又罵了一遍,“騙子!”

時鶴始終平靜,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他道:“我何曾騙你。”

“你想看書,我給你看書。”

青青的臉因情緒而漲紅,他跺腳,“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你憑什麽不讓我出去!”

“我要出去!”

時鶴面具下的臉冷了下來,露出的唇角下壓,他不再看向青青,目光轉向滿屋的書,他冷冷道:“随你。”

“師尊只讓我教你練劍,你的去與留與我無關。”

“讓我出去!”青青像個小孩一般,嚷嚷着重複訴求。

時鶴不再理會他,從書架上信手拿下一本書,白袍一掀,落座看書,好似絲毫不受外界影響。

青青又急又恨,卻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只得一跺腳,轉身跑離了這間書室。

書室方寸地盤,沒有窗子,只靠敞着的門将光送進來。時鶴坐得一絲不茍,發絲沐浴在光中,他修長的指尖劃過書頁,灰瞳寂寂。

原本左面牆的書并不如現在多,是他昨晚連夜将一些典籍搬來,将這填滿。

青青腳步匆匆,連走帶跑地從蒼鷺院主樓跑到了蒼鷺院的大門。

蒼鷺院院牆修得高,玄色大門緊閉,氣派肅穆。

青青的手一觸碰到門上冰冷的镏金門釘,大門的禁制瞬間顯形,一個環形法陣徐徐顯露,漫天鋪開一張無形的法網将整個蒼鷺院罩住。

青青用力拍門,環形法陣運行着,發出陣陣光亮。

“開門!我要出去!”

青青氣極,他抽出縛水,憤恨地砍在禁制上,法陣絲毫不受影響,反而把青青的手震得生疼。以他的修為,想動搖這護山禁制,無異于蚍蜉撼樹。

青青又胡亂連砍幾劍。

直到虎口被震得麻木,他茫然地松開手,縛水哐當落地。

四方的高牆與漫天的法網,顯得他在其間是如此的渺小。

青青雙目酸澀到了極致,終是落下淚來,他倚靠着身後大門的禁制緩緩滑坐在地。

青青将自己抱作一團,委屈的眼淚止不住地流。

另一邊,時鶴登上主樓的最高層,這是整個蒼鷺院的制高點,能将院內景象盡收眼底。

他居高臨下,垂目靜靜地目睹青青拿劍去砍禁制,又蹲在門口大哭。

青青用力抱緊膝蓋,淚水順着下颌和脖頸淌進衣領。

他起先是嗚嗚咽咽地流淚,慢慢的哭聲越來越大,像是要将心中的情緒全部通過淚水宣洩。

青青讨厭這裏,讨厭這裏困住他。

讨厭師兄們都不在身邊。

讨厭這裏沒有漂亮的衣服穿。

讨厭沒有人陪他過生辰。

讨厭沒有人跟他說話……

翌日。

卯時,青青頂着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踏入湖心亭。

時鶴擡眼,青青繃着臉,傷勢痊愈沒多久,又加之幾日沒睡好,一張小臉雪白,唇色淺淡,配上那紅紅的杏眼,可憐兮兮的。

偏生他自己一無所覺,青青抿緊唇,自踏入湖心亭後一言不發。

時鶴神色如常,一如往日似一池無波無瀾的靜水。

他起身,二人誰也沒有開口,心照不宣地開始今日的練習。

和風煦日,雙劍齊出,飛花紛紛。

一日光陰,日頭西斜。

湖面霞光漫天時,青青揉了揉眼睛。他睜眼時,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時鶴的背影。

兩人坐在湖心亭相隔最遠的兩端。

方才青青練劍累了,停下休息,只是幾日沒睡好,身體早就疲倦,因而剛剛靠着柱子睡着了。

時鶴無聲靜坐,目光遠望,面具遮容,永遠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青青醒了沒有出聲,他趴在亭子的欄杆上,觀賞湖景。

開緘日映晚霞色,滿幅風生秋水紋。碧波漣漪陣陣,斜陽映在湖心,半江瑟瑟半江紅。

從湖上吹來的風已經帶有夜晚的涼意,将青青鬓角的發絲吹起,柔風将人的心也吹得難得平靜。

青青将下半張臉埋在臂彎,霞光照亮他的眉眼,青青今日第一回主動開口,“師兄。”

“嗯。”時鶴應了一聲,觀望湖景,并未回頭。

青青問:“宗主什麽時候出關?”

“少則一兩載,多則三五載。”時鶴淡聲回答。

青青聞言,将整張臉都埋進臂彎。

終始青青不願,日子也天天過去。卯時晨起練劍,終日如一單調,甚至讓青青有些懷念之前連橋還會來的日子,哪怕連橋說話總帶點陰陽怪氣,也比朝夕只能和時鶴相對好。

而後的日子裏,寂寞煩悶得很了,青青又鬧過兩回,每回時鶴都只是作為冷靜的看看,在一旁不以為意。

青青會與時鶴置氣,但也最長不超過兩日。

有什麽辦法呢?偌大的蒼鷺院,只剩他們兩個人。

宗主言青青根骨奇佳,所言不虛。青青雖入門晚,但一招一式都是時鶴親教親授,一點兒彎路也沒走。劍修本就是極看天賦的道門。

青青與縛水已是磨合得極好,他握着劍行走間多了幾分劍修氣度,不再似小孩偷了師兄的劍玩。他的劍法幹淨利落,張弛間有了自己的風格。

一日,青青練劍後歇氣間,他照常将頭靠在柱子上休息。

突然,青青擡起頭,愣愣地盯着那根朱紅圓柱。

他冷不丁開口,“師兄。”

“嗯?”時鶴擡眼,平靜的灰瞳望過來。

“我是不是……長高了。”青青盯着那朱紅圓柱道。

這柱子上有一道他練劍時不慎留下的劍口,從前他靠着這柱子休息時,頭頂堪堪抵住這劍口。

方才他發現,那道劍口如今是在他眉毛左右的位置。

時鶴目光掃過青青,只“嗯”一聲。

十五歲本就是少年抽條長成的年紀,一不留神便竄高了一大截。

青青早就習慣時鶴的寡言少語,他擡手撫摸那道劍口。

他在師兄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長高、長大了。

青青心想。

若是再見,青青還要把所學的精妙劍法都展示給他們看,他們一定會很為他驕傲吧,他踏上了自己的道。

【作者有話說】

青青生氣:懲罰是今天不跟時鶴師兄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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