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日
生日
聽瑛茶樓。
夜蘭随意坐着,額前的劉海被高處的風吹散開來,她捏起手裏的茶杯,抿了口茶。
“我對璃月事務沒有興趣,調查只是閑來無事。”迪盧克看着杯上的熱氣漸漸散去,他擡眼和夜蘭對視,“我對璃月造不成任何影響,路過清理掉作怪的妖物是舉手之勞,你不用擔心。”
“所以合作也不考慮?”夜蘭問他。
“不考慮。”
夜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茶香在鼻尖萦繞,迪盧克望着茶樓下的人來人往,靜靜地不說話。
他沒想到那晚夜蘭也會在荻花洲,不知道她當時是站在哪裏看着戰鬥發生到結束,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那張燃起又被按滅的圖紙。
但無論怎樣,他都不想插足璃月事務。
況且各人有各人的目的和道路。
“那好吧。”夜蘭聳了聳肩,“昨晚你不出來,我還以為你今天找我是改變主意了,看來是我想錯了。”
日頭升起在高處,陽光透過窗戶斜着落在桌面,迪盧克半邊身子沉在陰影裏,他輕輕撚着杯沿,開口“嗯”了一聲。
“憑你的能力,調查此事應該算不上難。”
“但如果事情涉及蒙德呢?”
迪盧克擡眼,掃過夜蘭手腕上的銀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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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有騎士團。”他回答。
話已至此,再說就不禮貌了,夜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把手裏的茶杯放下了。
“我也就不多說了,還有事務在身我先走一步,明日就是海燈節,難得來璃月,明天可以去璃月港看看煙花。”夜蘭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海燈節,”迪盧克這時出聲,阻止了夜蘭的動作,他眸光一動,問道,“你知道哪裏有能定做煙花的煙花店嗎?”
夜蘭聞言愣了愣,随後點頭:“當然,但最近的煙花店應該都被群玉閣征用了,閑置的店也許……我記得璃月港橋頭就有一家,店主是稻妻人,定做的煙花很漂亮,不過性子有點怪,有時不接定做,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多謝。”迪盧克颔首謝過夜蘭,起身和她一起走出了茶室。
茶室的老板是個年紀很輕的姑娘,她正甩着手裏的一串摩拉玩,見二人出來,倚着櫃臺高聲喊了句“客官下回再來”。
夜蘭朝她笑笑,又朝迪盧克擺擺手,先一步走了。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迪盧克走出茶樓時被刺眼的陽光晃了一下眼睛,他稍稍偏頭,轉身朝璃月港方向走去。
——
客棧門外站了幾個看客,他們湊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說着什麽。
尤蘿松開了抓着鐘離衣袖的手,不好意思地低頭說了句抱歉。
“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她瞥了一眼聚着小聲說話的看客們,耳尖有點泛紅。
但這個身影,和她記憶裏的完全重合了!
尤蘿想了一瞬,又猛地擡起頭,她疑惑的眼神和對方沉穩的目光恰好相撞,想問的話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他叫什麽名字?之前有沒有去過蒙德?
如果有,那麽他有沒有在蒙德城裏見到過一個生病的女孩?
“沒關系,認錯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鐘離眉目微動,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璃月最近人多,走在路上時要小心一些。”
尤蘿看着他笑,覺得心頭的慌亂被悄然撫平,她點了點頭:“好。”
看對方的反應,看來是真不認識她。
況且……尤蘿倏然回神,卻發現對方早已離開客棧,往街頭走去了。
她站在原地,心想那段模糊的記憶,也許真是夢也說不定。
脖頸後傳來一陣癢,尤蘿才要擡手,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等她回頭,迪盧克就站到了她的眼前。
“還發呆?”迪盧克伸手接過她手裏的重物,不自覺皺了皺眉。
肩膀受傷還出去買這麽多東西?
他剛走近客棧就看到尤蘿拉着一個璃月男人說了些什麽話,見那人離開,尤蘿卻站在原地半天沒動,他終于還是擡步走向她。
“在外面和陌生人說過謝謝就好,千萬防備。”迪盧克瞧着尤蘿一副才反應過來的樣子,他把眼一垂,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尤蘿聞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心裏有數。”
迪盧克的警惕心總是那麽強,有時候又太有邊界感,所以連和她的關系都變得這樣奇怪。
口袋裏還揣着她買給他的禮物,但此時尤蘿失去了贈送的好心情,她的手往裏伸,把毛線腦袋捏住了。
迪盧克不再說話,提着東西就往樓上走。
“等我一下。”
尤蘿彎下腰去,把底下易碎的東西都從他手裏挑了出來。
“這些不能壓在下面,不然就都碎了。”
她今天沒有把頭發紮起來,金黃色的長發披在身後,随着她的動作滑下去,落在她的耳邊。
脖頸後突然傳來一點涼意。
那隐隐的癢意更甚了。
她還沒擡頭,就聽到迪盧克微微擡高的聲音——
“你的脖子,怎麽了?”
……
白術看着尤蘿脖頸後的一大片泛紅,出聲阻止了她要上手去撓的動作。
“別撓,這樣會彌漫到全身的。”
“這也太癢了!”尤蘿一臉愁容。
迪盧克帶她來不蔔廬的路上,她身上的癢感越來越明顯,尤蘿意識到是藥出了問題,心中難免惶恐。
不讓她上手抓撓,但她實在難忍,只能在原地時不時蹦噠幾下轉移注意力。
“怎麽回事?”迪盧克站在一旁,低聲問道。
白術複盤着藥方,聞言擡了下頭。
“過敏,等我看一看。”
瘙癢感愈加強烈,尤蘿抓着袖口,咬住了牙。
好像真的慢慢蔓延到全身各個部位了,她現在覺得手臂也開始發癢了……
白術在藥櫃前翻找着什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悶悶的倒地聲。
他猛地回頭,看見尤蘿半跪在地上,傾斜的身體被迪盧克扶住了。
“快把她帶到後屋去。”
沒想到尤蘿對藥物的反應竟然如此敏感,白術看了又看,确定了她過敏的原因。
是藥中那一味白蟾。
他急忙煎了藥想給尤蘿喂下去,卻發現床上躺着的人緊閉雙唇,一點都不松口。
事不宜遲,再晚些說不定會要了性命!
白術在床邊來回換了幾個喂藥姿勢,幾乎要放棄時聽到坐在床尾的迪盧克開口說:“我來試試。”
他毫不思考地把手中的白瓷碗遞了過去。
黑棕色的藥水在碗中晃蕩着,散發出濃郁的草藥味道。
“我看看你怎麽喂得進去。”白術挑眉。
迪盧克端着藥起身,站到了尤蘿身旁,他單膝蹲下來,把盛着藥的藥勺放在尤蘿嘴邊。
“這是璃月新出的酒,要嘗嘗嗎?”
他語氣平平,音調裏少有起伏,低沉的嗓音落下時帶着一絲沙啞,如同溪間沙礫磨過,随即便消失在空氣中。
然而這字句卻像是魔咒般,意外地奏效了。
“……”
白術眼睜睜看着昏迷過去的尤蘿送了咬緊的牙關,迪盧克趁機将勺中的藥灌入她的口中。
他站在床邊愣了一愣,然後撫着長生的腦袋默默走了出去。
這個世道,他真是看不懂了。
酒鬼竟有這般酒瘾,難怪無藥可醫!
……
尤蘿醒來時,迪盧克正倚在窗臺看外面的風景。
不蔔廬後面能看見山,朝南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和陡峭的高山,此時的日頭已然西垂,晚霞染了半邊天。
尤蘿擡手摸了摸脖子,癢意已經消了,胳膊上的泛紅已經褪去。
她看着迪盧克的背影,有些怔愣。
她在昏迷狀态裏似乎聽到白術和迪盧克說她不能再用原先的藥了,她的嗜酒症并不是簡單的藥物能夠治療的。
想來也是,在全蒙德都治不好的病,怎麽可能在璃月就能輕易找到解藥。
尤蘿輕輕一動,站在窗邊的迪盧克便注意到聲響,他回頭恰好看到尤蘿從床上坐起來。
她的臉色瞧着有些憔悴。
“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迪盧克開口問道。
尤蘿搖了搖頭。
“白術帶着七七出門行醫了,他給你煮了藥粥,你要喝一點嗎?”迪盧克走過來,站到了尤蘿面前。
“沒有胃口。”尤蘿仰頭看他,覺得費勁,于是将身子向後微仰,靠在牆上。
夜色降臨地飛快,窗外透進來的夕陽光落在地板上,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不知何處傳來幾聲鞭炮聲,随後煙花綻放的熱鬧便跟了上來。
尤蘿偏頭咳了一聲、聽到迪盧克問她:“要不要去看看煙花?”
她眨了眨眼,想起今天原來是璃月的大日子——海燈節。
白天她還興致勃勃地聽着街頭老媪講海燈節的故事來着!
尤蘿從床上下來,迪盧克伸手扶住她,她的雙腳落地有一瞬間發麻,站了片刻才恢複正常。
“在這裏看吧。”迪盧克把她帶到窗邊。
外面風大,她才從昏迷中醒來,不好出去吹風。
不蔔廬的位置很好,雖然離璃月港遠,但恰巧坐落在高處,遠處近處的煙花都能盡收眼底。
尤蘿臨窗站着,眼底逐漸積累起笑意來。
好美,這就是璃月的海燈節嗎。
她望着空中一朵朵綻放的煙花,目光突然一頓。
“那裏!”她指着遠處的天,轉頭看向了迪盧克。
剛剛那朵煙花,圖案居然是弗洛雷斯家族的族徽!
她沒有看錯吧?
迪盧克此時正站在尤蘿身旁,他擡頭看了眼天,輕輕“嗯”了一聲。
“那是家族的族徽啊!”尤蘿猛地抓住了迪盧克的袖子,語調裏充滿激動,“我沒有看錯,啊!又是一朵!迪盧克你快看!”
她在漫天的星火裏尋找着她熟悉的煙花圖案,她驚喜地瞪大了雙眼,像是意識到什麽,發出一聲驚呼。
“我不會還在昏迷夢裏吧?”
“……”
迪盧克聞言低眸,和尤蘿四目相對。
她的眼睛裏閃着光,亮晶晶的,像是星星墜落進了她的眸底。
“生日快樂。”迪盧克的唇角微微上揚。
尤蘿張了張嘴,突然失語了。
“成年快樂,尤蘿·弗洛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