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喝醉了
你喝醉了
一輪圓月挂在空中，散發出幽幽的白光。
有傳言說，圓月夜的晚上，人不能被月光照到，否則将會被詭異的事情纏上。
赫文提是從來不相信這些傳言的，他認為他的膽子是全提瓦特最大的，哪怕遇到詭異事件，他也能輕松解決。
盡管他才十五歲，還沒有從蒙德學院畢業。
盡管他看着黑夜迅速籠罩蒙德城，他在此之前也從沒有在圓月夜那一天出過門。
這都不重要，他堅信自己是個勇士。
而且他和朋友打了賭，只要他敢在圓月夜出門走一遭，朋友就會永遠把他當成老大。
永遠的老大，這多有誘惑力。
周遭幾乎全是漆黑，只有遠方一處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風的吹動下顯得格外可怖。
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連店鋪都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赫文提握緊拳頭，低着腦袋在路上快步走着。
他只要再快一些，到達朋友家，朋友就會打開家門迎接他，并且心甘情願地叫他一聲“老大”。
一陣狂風迎面撲來，赫文提被迫放緩了步伐。
與此同時，他聽到一旁的推車後面傳來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
赫文提感覺心跳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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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時一動不敢動，背靠着牆，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不遠處的推車。
“誰！誰在哪裏！”
是誰敢在蒙德城裏裝神弄鬼！
耳邊的風聲猛然一停，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赫文提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風又忽然刮起來。
細微的女聲從不知方向的角落裏傳來，那聲音裏帶着顫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格外詭異。
“你……”
“啊！！！”赫文提在聽到女聲的同時猛地跳了起來，他瞪大了雙眼，發軟的腿往前邁了一小步。
此時此刻，這位勇士一觸即潰，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上學時偷看的課外書上那些可怕的故事內容。
很顯然，詭異事件發生時，他并不能輕松應對。
“有鬼啊！”
他邁開步子就跑了。
飛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陣狂風又刮到了盡頭，推車上的紅布緩慢地垂落下來。
一只慘白的手抓在推車上。
“不是……跑那麽快，幹什麽……”
尤蘿眼冒金星，她扶着推車艱難地站了起來，站在原地深呼吸。
原本聽到有人經過，尤蘿想發出求救信號，沒想到對方是個膽小鬼，她話還沒出口，人就被吓跑了。
如今她嗜酒症發作，手邊又沒有酒能救急，全身感知就要失靈，尤蘿借着遠處的燈光和頭頂的月光努力辨認着周圍的環境。
這裏很熟悉，她揉了揉眼睛。
前方那處燈光來源，好像是，天使的饋贈。
*
酒保艾倫站在調酒臺後面，擦拭着手中的酒杯。
酒館裏全是空位，今天是圓月夜，本應該早些打烊。
但是，發生了一些小意外。
艾倫放下酒杯，悄悄地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迪盧克，他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白布。
“迪盧克老爺……”他想開口說一些話來緩和當下的凝固氣氛。
或者說，他想借機掩飾些什麽。
然而下一秒，酒館門外傳來一串急促的敲門聲。
如果不是因為酒館內安靜，敲門聲也許不會被注意，因為它們雖然急促，聽起來卻意外的無力。
艾倫再次看向了迪盧克。
“開門吧。”迪盧克往後靠在椅背上，端詳着桌上的酒杯。
門才打開，艾倫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尤蘿小姐？你怎麽了？”
迪盧克的目光從酒杯上移開，落到了樓下。
尤蘿跪在門口，面色蒼白，她的手搭在門上，因為門朝前被打開，她随着門開的動作往酒館裏倒了下去。
手掌和地面摩擦，隐約傳來痛感，她感受得并不真切。
再這樣下去，她最後的感受也會一起消失。
艾倫彎下腰去想要扶住她，然而，他的肩被人輕輕拍了拍，一條強有力的手臂徑直越過他，環住了即将面朝地的尤蘿。
“你去調酒臺吧，今天晚上把那一款酒調出來再下班。”迪盧克掃了他一眼，對他下達了指令。
“好，好的。”艾倫在迪盧克的眼神裏看出了一些平靜以外的東西，他來不及思考，直起身往調酒臺走。
他真怕被迪盧克的眼神給殺了。
哪怕只有那一眼。
身後傳來丁零當啷的調酒聲，迪盧克低頭看向了懷中的少女。
“尤蘿？”
尤蘿幾乎要意識不清了，她用殘留的最後一絲餘力揪住了迪盧克垂在她身前的發尾。
她看見迪盧克的眉眼微微一動。
“酒。”
……
尤蘿第一次感覺到無意識原來也是這樣的鋪天蓋地，她的四肢麻木，呼吸也變得極其微弱。
直到有人把她的背扶正，她的唇邊貼上一陣涼意。
酒精的氣味先一步從她的鼻腔裏灌入，緊接着那人把放在她唇上的酒杯微微傾斜，有酒緩緩流入她微張的口中。
如獲新生。
尤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被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這一咳嗽，她原本緊閉的雙眼睜開，連面色都明顯地轉紅了。
她下意識擡手去拍拍胸脯，平息了嗆咳。
背後的手臂結實有力，她感覺到肩被人輕輕按住，一時沒有回過神。
眼前的酒杯裏是最普通不過的葡萄酒，酒在杯中以極小的弧度搖晃着，也許是被方才她咳嗽的動作帶起來的。
尤蘿轉眸，看到了迪盧克。
“迪盧克？”
她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了。
她想要再說些什麽，迪盧克卻又将酒杯重新抵在了她的唇上。
“先喝一點吧。”他對她說。
尤蘿飲下整整兩杯葡萄酒後，成功地活了過來。
她雙頰微紅，眼裏仿佛裝着星星。
“你今天怎麽在這裏？”尤蘿看着迪盧克。
然而迪盧克只是朝她搖了搖頭，繼續看向樓下調酒臺的位置。
艾倫正在那裏搖晃着調酒器。
“看什麽？”
尤蘿坐在沙發上，向前仰身，湊近迪盧克小聲問道。
她目光越過平臺，同樣也看向了艾倫。
他們正處于天使的饋贈這家酒館的二樓，因為圓月夜的緣故，周圍的酒桌邊都沒有酒客，包括一樓的飲酒區域也是空無一人。
沙發墊軟軟的，尤蘿窩在裏面，看着樓下的艾倫将調好的酒倒入酒杯，随後端着酒杯上了樓。
她閉上眼睛，躺了回去。
迪盧克看了她一眼，并沒有揭穿。
“迪盧克老爺，您要的酒。”
艾倫偷偷朝尤蘿那處看了一眼，發現沙發上的少女此時已經呼吸平穩，面色紅潤，他若有所思般垂下了眼眸。
迪盧克已經拿起了酒杯，他并不喜歡酒精的味道，但此時卻貼着酒杯邊緣抿了一口酒。
“你回去吧。”酒味在舌尖蔓延，待到喉嚨裏也傳來微微的發麻感覺，他才開口對艾倫說，“明天記得來上班。”
艾倫如釋重負般閉了閉眼。
今天是蒙德一年一度的圓月夜，一般人不敢輕易出門，然而因為迪盧克的出現，艾倫似乎對酒館外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快速換掉了身上的酒保服，一眨眼就從酒館裏消失了。
迪盧克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了沙發上裝睡的尤蘿。
“他已經走了。”
尤蘿睜開了雙眼，她四處環顧，最終将目光定在了那杯艾倫調的酒上。
“好喝嗎？”她問迪盧克。
迪盧克伸出食指，将酒杯往離尤蘿更遠的方向推了推。
“……”
尤蘿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話。
喂喂喂！她還沒說要喝！
這是什麽小氣鬼！
“你喝這個吧。”迪盧克把那瓶葡萄酒拿給尤蘿。
尤蘿擡手接了。
“哼。”她不客氣地仰頭飲了一口，酒精味和葡萄香同時在口中迸發，她微微眯眼，很高興的模樣。
迪盧克看着她彎起的眼眸，緩緩移開了視線。
“嗜酒症又發作了嗎？”
尤蘿捧着酒瓶點頭：“是啊，好久沒發作了，沒想到今天會突然……啊！”
她突然高呼一聲，接着臉上出現了懊惱的表情。
“我把蒲公英籽忘在雜貨鋪了！”
她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忘記呢！
“蒲公英籽？”迪盧克挑眉。
“是的，蒲公英籽。”尤蘿拍了拍臉，試圖拍散臉上的熱氣，“上回胡桃和香菱給你帶苑心草時，白術先生也開了新的藥方給我，蒲公英籽是必須的藥材。”
不過，說到酒……
尤蘿舉起了手中的酒瓶。
燈光落在酒瓶表面，她看到內裏帶着閃光的液體。
“我給你的信，你收到了嗎？”她覺得頭暈，于是把酒瓶放回了桌面，她兩手托腮，看着迪盧克。
她的眼神有些許迷離，迪盧克被她看得愣了一愣。
“嗯，收到了。”他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
“為什麽，天使的饋贈，賣的酒，酒瓶和聖潔之心的一模一樣？”尤蘿伸長手臂在空中比劃着，語氣很不服氣，“你不是說很珍貴嗎？那為什麽要用一模一樣的酒瓶裝普通的酒？”
迪盧克定定地注視着她。
“你也知道麽。”他這句話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什麽？”尤蘿果然沒聽清，她稍稍俯身過去，湊近迪盧克，問他，“你說什麽？”
葡萄酒的香醇味道和一縷極淡的檸檬香氣混合在一起，一齊鑽入他的鼻腔。
灼熱的氣息撲在他的耳朵上，尤蘿的聲音帶着微醺的顫抖，如同羽毛拂過，有點癢。
迪盧克轉眸和她對視。
她的眼中倒映着燈光璀璨，還有他。
“你喝醉了。”迪盧克低聲說。
“喝醉？”尤蘿垂下眸，笑起來，她的手往前伸，掠過迪盧克的臉，握住了桌上那個被迪盧克推遠了的酒杯。
“我倒是要嘗嘗到底是什麽味道，小氣鬼。”尤蘿的偷喝目的達成，她嘴角揚着，捏着酒杯往嘴裏灌了口酒。
迪盧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杯酒見了底。
“……”
她濕潤的唇恰好落在方才他抿過酒的位置，迪盧克擡眸看着尤蘿，心突然狂跳了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