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最近流感橫行，趙昭一家三口全部不幸中招，爸媽都要去廠裏打工，叮囑她去上梁村找衛生室拿點藥。
趙昭很宅，隔壁村都很少去，一路問着找到衛生室，院子裏坐了好些排隊的大爺大娘，咳嗽也止不住他們八卦。
“梁老三兩口子身體不行，他兒子還當官，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也不是不想回來，是老兩口子嫌兒子破家，丢人，不願見呗。”
“我昨天看見他們孫子了，小夥子長得人高馬大，俊的很。”
拿完藥，趙昭吸了吸鼻子，捂着口罩往外走，跨門檻的時候擡眼看見了周霖，他扶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表情錯愕。
老奶奶掙紮着不願看病，周霖攙扶着奶奶勸解：“奶奶，咱不打針。”
“我不看病，死了正好。”老奶奶哭嚎，明顯精神有問題。
“愣着幹嘛，搭把手啊。”周霖無奈。
趙昭和周霖一起把老奶奶架進去，吃藥又折騰了一大場，等一切完事，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
她肚子餓得咕咕響，腳底抹油想開溜，被周霖一把抓住後領：“你知道那天我等了你多長時間嗎？”
“我要回去複習。”
“怎麽不加我□□。”
“我鍋上燒了水。”
“真的嗎？”
“真的。”
“那還不打119？要不我替你打？”
“……假的。”
“你是不是認出我了？”周霖又低下身歪頭看她，“看來我們得聊聊。”
上梁村不遠處的高速公路上有一座天橋，視野非常好。趙昭小時候經常去上面玩，在兩邊矮牆上寫寫畫畫，然後興致勃勃地看別人留下的字跡。
周霖手扶欄杆，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車流：“小時候，在家裏我是多餘的，在學校也沒法融入集體，我記得被欺負的很慘。”
趙昭被喚起了一點記憶，他瘦小黑矮的模樣，眼裏無時無刻不蘊藏着恐懼，班裏王旭鑫等幾個小男生整天以欺負他為樂。
“小時候很多次想從這裏跳下去。”
心猛然一跳，她脫口而出：“那幫人渣不值得！”
悲傷的笑容挂上他的嘴角，周霖轉過臉來：“幸好那個時候有個勇敢的女孩保護了我，将愚蠢的念頭從我腦海中徹底清除。”
這個女孩……不會就是自己吧？
趙昭努力回憶，一些模糊的影像如同走馬燈一般不斷閃回。
去往破舊小學的泥濘鄉村小路，頭發淩亂、衣服髒污，放養一樣長大的農村孩子們，嘴上談論着昨晚看的青春校園電視劇，手裏拽着路邊的狗尾巴草，試圖編出點什麽笨拙的小玩具。就這樣，一起結伴上下學，無憂，無慮。
可是這條道路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噩夢。
大概正好是周霖母親自殺的那段時間，放學路上，王旭鑫等人追着小瘦猴子周霖，嘲笑他，用石頭扔他，撲倒他，讓他滾一身泥回家見爺爺奶奶。
她記得自己似乎很憤怒，沖上去把王旭鑫掀翻在地，擋在了周霖面前。
好像還說了些什麽義正辭嚴的話，但連同周霖的反應一起，全部都在記憶中變得模糊。
“怎麽樣，記起來了吧？”周霖期待地問。
趙昭板着臉：“沒有”
說完轉身就走。
身後，周霖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漸黯淡。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因為怕影響老人，這次回來沒有帶煙。
“王旭鑫說他們學校的人準備找你茬，你注意點。”
女孩突然回身，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句話，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倒騰着兩條腿跑了。
周霖慢慢露出一個笑容，越想越開心。
——
□□上不斷收到周霖锲而不舍的好友添加申請，趙昭統統選擇了無視。
她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卻在買完零食回家的時候看見了坐在天井裏和媽媽說話的周霖。
他看上去又乖又聽話，把趙媽媽說的眉開眼笑。
在趙媽媽的招呼下，她不得不應付周霖，對方問十句她才能答一句，被媽媽說沒禮貌。
送他離開的時候，趙昭嚴肅地警告他：“別再來我家。”
“為什麽？”
“你影響我學習了。”
“噗，書呆子。”周霖笑着提要求，“那你要通過我的□□好友。”
“你保證不再來。”
他像偶像劇裏的角色一樣，伸出三根指頭，對天發誓：“我保證。”
趙昭咬牙切齒地說：“行。”
周霖緊接着在□□上對她窮追不舍，她很少回應，對方卻樂此不疲。
高中的暑假好像特別短暫，趙昭覺得還沒有睡夠懶覺，沒有看夠雨後彩虹，高二的生活已經悄然來臨。
關于文理分科，除了數學以外，物理和化學考到及格都費勁的她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而蘇靜語選擇了理科，兩人同班同學加同桌的緣分到此為止。
新的班級，新的面孔。
這次和她做同桌的是從前周霖的同班同學，叫孫予博。他帶着黑框眼鏡，可能是鼻梁不夠高的緣故，推眼鏡是他的招牌動作。
一周相處下來，趙昭發現新同桌的理科，尤其是數學成績完全過得去，只不過文科成績太好，所以他的選擇也非常果斷。
他性格很溫吞，不管誰向他請教問題都會耐心解答，趙昭經常麻煩他，但他從來沒有不耐煩過。
趙昭發奮念書，新學期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直到周霖再次開始他的騷擾，她的好心情才被打斷。
不知道是她的什麽舉動給了他兩人的關系已經更進一步的錯覺，周霖堂而皇之地闖入她所在的文科十班，守在她課桌前，張揚地望着她笑：“下周日我生日，定了飯店和KTV包廂，你要來。”
“我不去。”
周霖卻很自信：“嘴裏說着不要，但是……”
周圍人哄堂大笑，趙昭覺得極度難堪。
她已經氣瘋了，但當場拍桌子吵開只會給別人留足笑柄。幸好一直悶頭做題的孫予博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推推眼鏡對她說：“政治老師叫你第二節課後去找她一趟，是作業的事，對不起我才想起來。”
現在正好就是第二節大課間，趙昭如蒙大赦，推開擋在面前的周霖，通過教學樓三樓的連廊去教師辦公室。
在敲門的前一秒，趙昭被氣喘籲籲趕來的孫予博喊住：“是我騙你的，對不起。”
她瞬間明白了對方這麽做的用意，他明明是好心，卻不解釋地向她道歉。
趙昭沒有戳破，和他一起往回走。
從連廊出來，周霖靠在窗邊，目光不善地盯着孫予博。
趙昭故意忽略了周霖的存在，和孫予博說：“走。”
晚自習前，趙昭從食堂回到教室，發現孫予博彎腰垂頭，視線黏在試卷上，眯着眼做題。
“幹嘛不戴眼鏡？”話沒說完她就看見對方桌上的碎成了好幾片的眼鏡，“怎麽碎了？”
前座女生說：“不知道被誰弄的，不過晚飯的時候我在教室看見周霖在你座位上坐了一會兒。”
孫予博立刻看了她一眼，說：“應該是被誰不小心踩碎的。”
而趙昭已經是出離憤怒，她氣沖沖就要去找周霖算賬，孫予博拉住了她。
“我感覺太對不起你了，”她認真地表達自己的态度，“我一定要讓他彌補你的損失。”
“還沒搞清楚是不是呢，先別沖動。”
這個時候孫予博依然能保持淡定，她實在是很佩服：“那怎麽辦？”
“和老師說吧。”
冷靜下來的趙昭也覺得這确實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兩人一起去找了班主任。
核實情況後，班主任向孫予博确認需要對方怎麽彌補。
“賠一副一樣的就行。”
班主任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晚上在宿舍，趙昭收到了周霖的□□消息。
——你知道孫予博眼鏡那回事嗎？你絕對想不出來他做了什麽。
她沒回複，一會兒周霖又發來消息。
——他告老師了。
後面跟了一個誇張大笑的表情。
過了沒幾天，趙昭從別人口中聽說周霖還眼鏡的時候警告孫予博離她遠一點，當時好多人都聽見了。
前排女生又興奮又羨慕地說：“好帥啊，像電視劇裏面的情節一樣。”
經過周霖鬧的這一出，校園裏開始流傳他倆的緋聞，甚至傳到了班主任耳朵裏。
面對班主任話裏藏話的詢問，趙昭邊哭邊撇清關系，班主任吓到了，一連聲說相信她。
流言甚嚣塵上，徹底堅定了趙昭不去赴約的打算。
周霖生日當天，她手機關機，跑去姥娘家呆了一整天，大概晚上的時候，媽媽來接她時說蘇靜語給她打過電話，周霖還來家裏找過她一次，看見她不在，很不開心。
“怎麽了？”
面對媽媽的關心，趙昭光棍地說：“不知道。”
趙媽媽顯然不相信，但是也沒深究，因為她要趕着去上夜班。
晚上開機後，她收到了周霖的留言。
——明天12點我在食堂後面等你，把話說清楚，以後不煩你了。
趙昭松了一口氣，經過謹慎思考，選擇赴約。
食堂後面原來是打水的地方，因為太過狹窄所以學校新建了單獨的水房，這裏就沒什麽人過來了。
趙昭踏着地上的青苔來到目的地，周霖早已經等在那裏。
他看上去很不開心，嘴角下垂，眼神憤怒又委屈：“你為什麽不來？”
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語，趙昭也很委屈，站在離他八丈遠的地方，大聲吼道：“我說過我不去！”
“我不相信。”周霖一步步靠近她，趙昭一步步後退，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是關心我的，所以才會叫我注意十一中那些人，不是嗎？”
“我真後悔那麽提醒過你！”她開始口不擇言。
周霖滿臉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你讨厭我？”
“沒錯！我讨厭你，見到你就像見到狗屎一樣惡心，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趙昭知道話很過分，因為周霖臉上是深深受傷的表情，但是她沒法停下刀子一樣的話語，期盼它們能真的化為利刃，斬斷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聯和一切流言。
他松開手，扔下一句“我知道了”，然後消失在趙昭面前。
陸陸續續的，趙昭從別人口中聽到了一些關于周霖的消息。
他一連好多天沒有來學校，有人說看到他在附近網吧天天通宵。
有無數人想從她這裏得知點新的八卦消息，好拿去做談資，甚至有老師隐晦地暗示她可以力所能及地幫助下同學。
她接到過好幾通陌生來電，但接通後很快就被挂斷，她不知道是不是周霖打來的。
對此，趙昭覺得他很幼稚。
他似乎是想要通過虐待自己達到讓趙昭心軟的目的，主動去找他和好，但他越這麽做，趙昭就越覺得厭煩。
後來他終于回到了學校，趙昭總是能在校園的各個地方偶遇他。他總是和身邊的男生笑罵着說話，眼睛都不會瞟她一下，趙昭聽之任之。
兩人之間僵硬的關系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于是校園中終于出現了她期待已久的新流言。
——聽說周霖和趙昭分手啦！
雖然有哪裏不對勁，但是總比之前的版本要靠譜許多，趙昭已經很欣慰了。
直到有一個周五下午，趙昭溜出校門去街對面的炸醬面店吃外食，舔着嘴角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似曾相識的一幕。
一堆穿着十一中校服的人圍着周霖，他看見了趙昭，她卻轉身就走，連一個擔心的眼神也不肯留給他。
周霖自嘲地笑了笑，繼續和對面對峙。
兩邊誰也不肯讓步，空氣中都是劍拔弩張的味道，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