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隔天中午,不出意外李家門口果然聚集許多圍觀群衆,都來見證方慧茹分家産現場。

方慧茹找來娘家兩兄弟,随行的還有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大喇喇将三輪車停在門前路上,孫雨福還想像昨天一樣擋在門廳,不讓他們進出。幾個大男人一個字都不和她廢話,四人一人攥住涼席一角,直接将孫雨福連人帶席擡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家具被順利搬上車,臨走前方慧茹本想和蘭蘭說話,蘭蘭趴在李友良肩膀上哭得讓人心碎,李友良卻煩得不行,呵斥一聲把孩子抱進屋。

方慧茹咬咬牙沒有追上去,走到李鈴蘭跟前,對她說:“知月,以後,蘭蘭麻煩你多照顧點,如果有條件,我會再來接她。”

李鈴蘭對方慧茹的情感總是很複雜擰巴,想讓她走得遠遠的,又會于心不忍,她從兜裏掏出裝有三千塊的信封,塞進方慧茹說中:“拿着,在外地萬事小心。”

“你這——”

“走吧。”李鈴蘭催促她,待方慧茹走出一步,她又追了上去,像是思考很久,長長的吐了口氣,沉聲道,“加油,難的話,就回來。”

方慧茹紅着眼眶點頭,剛坐上三輪車的車廂,蘭蘭從屋裏跑出來,哭着大喊“媽媽,媽媽——”,方慧茹再也忍不住,頓時淚如雨下,三輪車啓動,一行人越來越遠。

“媽媽!”

蘭蘭哭喊聲惹得在場許多人不禁眼眶濕潤,李鈴蘭趕緊把孩子抱起來,安撫道:“蘭蘭別哭,媽媽安頓好就會回來接蘭蘭的,別哭。”

李鈴蘭正準備往回走,孫雨福沖過來,一把拽住蘭蘭的胳膊:“把孩子給我!”

孫雨福意識到家具已經追不回,可不能把蘭蘭再讓給李鈴蘭,做好搶孩子的準備,就連李友良來勸說都無濟于事。

孫雨福:“她怎麽能看孩子?她一個精神病,連自己都顧不好!”

李友良:“孩子只是讓知月幫忙撫養照看,媽你和大嫂都在家,也可以幫襯着照看,沒必要分那麽清,都是一家人。”

孫雨福:“那你和方慧茹每個月的撫養費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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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孫雨福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縱使李友良人蠢情商低也被驚到,“我們的錢不管給誰,也是得花在蘭蘭身上啊,媽你咋能想這呢?”

“那我不管,我孫女肯定得我來照看,不能指望一個有病的人。”

經過昨日糧站一事,李鈴蘭在兔安村已經奠定很好的群衆基礎,圍觀的群衆紛紛幫李鈴蘭證明,“人知月病早就好了,孫大娘你可別胡攪蠻纏了。”

吳主任按照約定的那樣,站出來主持公道:“孫大娘,孩子的父母都指定知月來照看,知月本人也樂意,您再胡鬧沒意義,今天我就在這裏做個證明,撫養蘭蘭的職責交給知月名正言順,合情合理!”

村主任都站在“李知月”一邊,是孫雨福萬萬沒想到的,似乎大勢已定,但她還想再争取下:“她病好了是好了,她自己還是個孩子,沒有經濟來源,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思?”

“哈哈哈,孫大娘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起聲。

孫雨福:“我就是說她,她沒經濟來源,養活自己都費勁。”

說的好像她就有經濟來源似的。

李鈴蘭不想再和孫雨福掰扯,清點了系統中的錢款,九十年代物價低人工成本也低,這段時間她大手大腳支出,加上剛給方慧茹的三千,總共支出才一萬出頭,系統裏還有近九萬塊。

李鈴蘭正琢磨着拿出來多少錢證明下自己的財力,人群之外傳來一道硬朗的女聲:“她有穩定的經濟來源。”

衆人循着聲音望過去,是一位約莫五十歲的女人,女人上身穿着棕色短袖,下身着黑色工裝褲,腳下蹬一雙時新的黑色運動鞋,微卷的中長發在脖頸處紮起,整個人顯得利落又不失溫柔。

“那不是沈老師嗎?”

人群中有人喊道,“沈老師好!”

“好像是,東組的沈老師,知月以前就是跟着她做家具的。”

原來是她。

在衆人竊竊私語中,一些模糊的記憶湧入腦海,李鈴蘭對女人有了些許記憶,結合周遭村民的聲音,她大概拼湊出關于女人的信息。

這位沈老師全名叫沈書英,是李知月初中時的數學老師,李知月正好是數學課代表,便和她接觸較多。

沈書英小時候,爺爺是村裏有名的木匠,耳濡目染中她喜歡上幹木匠的活兒,小學那會兒就能自己獨立做點板凳椅子一類簡單的物件,夢想長大後自己也能做大家具。但家裏父母極力反對,認為女孩子幹這行當不體面。沈書英不得不考學,最後當上體面的老師,但她一直沒放棄愛好和夢想,閑暇之餘依舊在做家具,尤其寒暑假是她最忙碌也是最快樂的時間。

她也着實是個好老師,農村孩子很多家境都不寬裕,有的甚至拮據到在辍學的邊緣徘徊。沈書英了解到哪些同學家裏情況不好,放假期間,以偶爾幫自己“小忙”的說辭,給同學們提供賺錢的機會,在保護孩子自尊心的同時,又幫助了他們。

李知月便是受到幫助最多的同學之一。

李知月學習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備受所有老師青睐,令沈書英驚喜的是,李知月在美術方面竟有極高的天賦,因此,格外喜歡李知月。

但好景不長,有人舉報了沈書英。

什麽人民教師幹私活兒影響工作、什麽雇傭未成年,那時候相關單位管得并不嚴苛,學生和家長們都為沈老師求情,但學校迫于壓力還是給了沈老師處分。沈老師和丈夫商量後,決定辭職,開了家家具鋪專心做起家具,漸漸和學校、學生斷了聯系。

後來,得知李知月高三生病辍學,沈老師懊惱不已,找到她了解情況後,問她願不願意再回家具鋪,于是,師生兩人又開始共事。

起初,她們工作很順利,不知從何時起,李友建和孫雨福頻頻來鬧事,李知月犯病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直至最近這次,病倒後就再也沒有好起來,李知月便再也沒回去家具鋪。

孫雨福告訴沈書英,說他們要帶李知月去外地看病,碰巧沈書英家裏孫女生病,她忙忙碌碌一陣子,才聽說李知月回來了,而且病好了,她這就趕過來,沒想到來得正是時候。

沈書英從包裏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大大的硬皮素描本,一個是裝有錢款的信封。

沈書英把兩樣東西塞到李鈴蘭手中,說道:“知月,這是近三個月給你的提成,還有本子老師也給你拿過來了。”

“提成?什麽提成?”

李知月的錢不都給她上交了嗎?怎麽還有提成一說,孫雨福不相信。

沈書英:“知月在家具設計上很有天賦,幫我們家具鋪設計了不少家具,我們之前達成協議,只要是知月設計的家具,每賣出一件,她就可以得到提成,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家具鋪不關門,知月就一直能有收入。所以,養活她小侄女是完全沒問題的。”

“還有這回事?”

孫雨福腦瓜子飛速轉啊轉,提成聽起來好像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比什麽撫養費更可觀,

當下語氣就軟下來,對李鈴蘭說,“哎,知月你早點說啊,媽不知道這回事。”

拙劣的演技、可笑的變臉讓李鈴蘭都忍不住笑出聲:“噗——嗯,有這事。”

李鈴蘭當然知道蘇雨福打的什麽心思,先讓她做幾分鐘夢,眼下撫養權才是最主要的,李鈴蘭擡擡唇角,問道:“現在我有資格撫養蘭蘭了沒?”

孫雨福:“那肯定是有。”

一切看起來皆大歡喜,村主任再次隆重地做了見證,圍觀村民們更是對“李知月”刮目相看,有人甚至鼓掌祝賀,揚言“知月以後有賺錢的機會,多想着鄉裏鄉親的啊。”

“沒問題,肯定第一時間想着大家夥兒。”

李鈴蘭露出明媚的笑顏,別提多熱情周到。

事情告一段落,衆人紛紛退去,李鈴蘭讓李友良把蘭蘭抱回屋,說自己還想和沈老師聊會兒天,孫雨福杵在門廳緊盯着她們,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李鈴蘭手中的信封。

李鈴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撫養權的事情已經落定,孫雨福的夢也該醒了!

李鈴蘭接收到記憶中有跟提成有關的信息,雖然沈書英執意要給提成,李知月卻并沒要。李知月感激沈書英給自己提供工作機會,讓她重新找到人生的意義,而做家具畫圖也是她喜歡的事情,所以從來沒要過一分錢提成。

如果是別的錢,李鈴蘭必然照單全收,對她而言,只要不違法,沒有道德能約束她,但她不會違背姑姑的意願。

李鈴蘭将錢還給沈書英:“沈老師,剛剛謝謝您幫我,這錢我不要。”

“為什麽不要?!”

沈書英還未說話,孫雨福像被踩着尾巴似的,伸手就要搶錢,李鈴蘭閃身躲開。

“我就不要,氣死你。”

李鈴蘭無賴撇了撇嘴,湊近孫雨福,在她耳邊低語,“你知道我的病是怎麽好的嗎?”

孫雨福懵。

李鈴蘭露出陰森的笑:“被你和李友建扔在外地的時候,其實我已經落水溺死了,是瑩瑩幫我還魂,我才起死回生,代價就是她要和我一起回來,找你和李友建索命,現在李友建進去了,你也要當心哦,瑩瑩以後會每時每刻都陪在你身邊。”

“你說什麽?”

孫雨福頓時想起李鈴蘭詭異的武力值,吓得環顧四周,竟莫名感覺到絲絲涼意。

“她現在在這裏?”

李鈴蘭:“嗯,在呢。”

“啊啊啊——”

孫雨福尖叫連連,沖進卧室大力關上門,不時從裏面傳來虛弱的驅趕聲,“走開,走開——”這回,孫雨福被吓得再也沒緩過來,從此變得精神恍惚宛若癡呆,吃喝拉撒都得靠她最疼的大兒媳婦伺候着,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沈書英看得目瞪口呆,之前的李知月面對母親和大哥欺負時,沉默怯懦,此時卻像變了個人。李鈴蘭将自己被遺棄、失憶的事情一一講給她聽,沈書英聽明緣由,氣憤難當,朝着孫雨福卧室的門罵了句“活該”。

沈書英最終拗不過李鈴蘭,無奈将提成的錢收了回去,說:“行吧,處理完蘭蘭的事,你要是願意,可以再來家具鋪工作,我孫女跟蘭蘭年紀差不多,兩個孩子還能有個伴。”

李鈴蘭思忖片刻,想想也是。

一方面,蘭蘭離開父母,剛開始肯定不習慣,在熟悉的環境裏先讓她适應過一段時間,再做別的打算。另一方面,既然姑姑這幅身體偶爾能接收到之前的記憶,那會不會想起跟做家具相關的本事,如果能,她也許能幫姑姑完成心願,把她設計的家具做大做強。

“好,我願意,謝謝沈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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