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男人嗓音醇厚，聽似溫和有禮，卻分明清冷疏離，說話間側身靠過來，視線移向電腦屏幕，盯着看了兩三秒。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李鈴蘭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質沉香，忽地，李鈴蘭神情一滞，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不會能看懂程序吧？李鈴蘭不敢再拖延，雙手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李鈴蘭：“馬上就好。”
男人微微颔首，在旁邊的沙發區坐下。
李鈴蘭悄悄看過去，這才看清男人的長相，約莫二十六七歲，膚色偏白，五官深邃立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卻氣場強大。他旁邊還站着另一個男人，兩人年齡相當，身高相當，似乎是上下級的關系。
“鐘總，這是您讓準備的報表和彙總報告。”
劉梓格把兩個藍色的文件夾遞到男人面前，等男人接過後，對旁邊另一個男人說，“徐助，你的辦公桌也收拾好了，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
徐助淡笑，用唇語向劉梓格道了聲：“謝謝。”
“辛苦，你們去忙自己的事。”
鐘總打開文件夾，開始看文件中的內容。
“好。”
徐助和劉梓格點頭相繼應聲。
徐助往門外走，劉梓格則将提前準備好的兩盒名片放到辦公桌上，不忘低聲問李鈴蘭，“行不行啊姐妹？”
“馬上。”
李鈴蘭眼神堅定，目光游移到名片上，原來他叫，鐘時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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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離開後，李鈴蘭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鍵，電腦屏幕當即恢複正常，李鈴蘭長舒一口氣，輕松道：“好了。”
“謝謝，辛苦。”
鐘時逸起身，走到辦公桌旁，看了眼電腦屏幕，向李鈴蘭道謝，繼而在椅子上坐下，打開文件夾繼續看，卻發現李鈴蘭還站在旁邊，“還有事？”
對方氣場過于強大，李鈴蘭下意識地搖頭，她還在猶豫，還在心中措辭，背起自己的帆布包，走到門處，手握住門把手，剛拉開一條縫，動作頓住。
她想好了！反正失敗也不會損失什麽！
李鈴蘭“哐”重新阖上門，轉身走到辦公桌前面，在鐘時逸面前站定：“鐘總，能不能占用您五分鐘時間？”
鐘時逸擡頭看向李鈴蘭，他的眼神中似乎并不意外，把玩着手中的筆，饒有興致地揚了揚唇角：“這就是你故意拖延時間的原因？”
他真的能看懂程序？！
很奇怪，沒說出目的之前，李鈴蘭還略有緊張，但當真的和這位老總對峙，她反倒不緊張了，像是不想在對方面前暴露絲毫弱點，即使被對方看破“心機”，李鈴蘭依舊不卑不亢，她稍稍揚起下巴，回答道：“是，我想跟您談個合作。”
“說。”
鐘時逸放下筆，雙手十指交叉撐在桌上。
“我叫李知月，是梨花縣家具制造廠的代表，找您，是希望您能投資我們。”
李鈴蘭先盡量用最簡潔的話語介紹自己，表明來意，說完發現對方沒有不悅，遂認真道，“我們的工廠在市北邊的梨花縣，市場覆蓋全縣，銷路非常不錯。現在城市房地産發展很快，許多市民正在或打算買房，自然就需要購置家具，所以，我們計劃把自産家具推廣出去，第一步就是在市裏打開市場，但市裏所需的成本比縣裏高很多，誠然我們有自己的劣勢，希望能找到投資人，一起合作，大家互惠互利。”
李鈴蘭說完，對方卻沒有回應，竟拿起筆在文件上勾畫。
什麽意思？
是讓她繼續說，還是不想聽了？
李鈴蘭內心忐忑，來都來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給自己打了打氣，繼續道：“我們理想的合作狀态是，豐源商城能以店面入股，分成比列可以再談。”
呵。
鐘時逸輕笑了聲，擡眸看向李鈴蘭：“是想讓我免費提供店面？”
李鈴蘭：“對，但分成收益絕不會比店面租金少。”
鐘時逸：“抱歉，租店面請找市場部。”
李鈴蘭：“鐘總，我——”
“再不走，我叫保安了。”鐘時逸說着拿起座機的聽筒，示意李鈴蘭可以走了。
“打擾了。”
李鈴蘭微微彎腰表示歉意，悻悻地來開門走了出去。
不料剛一出來，就看到劉梓格正站在門外，臉色很難看，怒氣沖沖地盯着她，質問：“你怎麽能這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很難做。”
“對不起。”
李鈴蘭沒有辯解，唯有道歉，“我只能這麽做，真的對不起。”
劉梓格本來準備一堆指責的話，沒想到李鈴蘭這麽幹脆地道歉，她被噎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瞪了她一眼氣哄哄地扭頭走了。
李鈴蘭嘆了口氣，原路返回，搭乘直梯前往五樓。
到快餐店門前時，李鈴蘭做了個深呼吸，臉上浮現出笑意。
走到林溯和蘭蘭身旁，李鈴蘭拉開椅子坐下，摸摸蘭蘭的頭發，甜聲問小朋友：“蘭蘭，吃飽了沒？”
蘭蘭點頭如搗蒜：“吃飽了，姑姑，我們要回家了嗎？”
“嗯，回家。”
李鈴蘭把套裝玩具裝到包裏，抱起蘭蘭，小聲歡呼，“回家喽！”往出走時，李鈴蘭對林溯說，“我們可能得先準備退而求其次的方案了。”
言外之意，先想辦法賺夠一百多萬的租金，再做考慮做品牌。
林溯不知道李鈴蘭上樓一趟發生了什麽事，只以為李鈴蘭是奔波幾天累着了，從她懷裏抱過蘭蘭，對蘭蘭說：“舅舅抱。”
臨走之際，李鈴蘭決定再去家具賣場轉轉，多了解一分是一分。
下到四樓，他們在各個家具店“巡視”，偶爾問問價格和品牌等。
因為豐源商城大部分家具店都不是品牌專賣，而是将多種牌子、甚至沒有成熟品牌的家具都擺放在店內，一起搭配着賣，幾乎所有人所有店鋪，都是以先賺錢為追求，品牌意識還比較薄弱。
越轉悠，李鈴蘭越深刻覺得，發展自有品牌勢在必行。
經過一家主賣皮具沙發的門店時，李鈴蘭三人走了進去，當李鈴蘭再次詢問價格時，有位男導購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過來，直勾勾地看向李鈴蘭。
起初，李鈴蘭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她的行為有點同行之間“刺探軍情”的意思，能低調還是要盡量低調，但那位男導購越看越猖狂，最後竟扯出輕蔑的笑，然後，徑直朝李鈴蘭走過來。
這麽明目張膽地敵意，是個人都能感覺到，李鈴蘭不再躲避，同樣盯了回去。
“呦，這不是兔安村的癱子嗎？”
男導購笑着用胳膊肘推了下同事，“別給她介紹了，我們隔壁村的。”導購擡起右手，用食指在腦袋上化了個圈，笑道，“這裏不正常，啊——”導購話音未落，猛得被林溯單手擒住胳膊，往後一掰，痛得他龇牙咧嘴：“啊啊疼疼疼，放手。”
李鈴蘭手搭在林溯胳膊上，示意他放手，林溯氣大力一甩，那人往後退出兩步。
“怎麽回事？”
老板急匆匆從店鋪另一端趕過來，不悅地盯向導購，“你怎麽工作的？對顧客是什麽态度？”
導購揉着手臂，不服氣：“老板，這人是我們一個鄉的，腦袋不正常，她就是來搗亂的，不可能買家具。”又指了指林溯，“這人我也見過，在學校就是混混一個，更不可能買家具，呵呵，癱子配混混，倒是絕配。啊，你別過來——”
林溯目光發狠，又欲上前，李鈴蘭拉住他的衣擺，沖他微微搖頭，林溯只能眼神威脅那人，緊緊盯着他。
“真是你們那邊村子的？”老板狐疑地打量李鈴蘭三人，內心嘀咕“如果真是農村來的，怎麽可能買得起他們店的家具”，這種人她見得多了，問來問去，最後一個都不會買。
“她叫李知月，在我們那兒很有名的神經病。”導購指了下林溯，又慫又嘴硬，“我記得他家是開家具鋪的，該不會是來偷看我們版型的吧？老板這可不得了，這種混混專幹偷雞摸狗的事。”
“什麽？你家是做家具的？！”
老板炸毛，立馬攆人，“走走走，趕緊滾出去。”
李鈴蘭被無語地笑了。
她不認識那個男導購，想必之前他對姑姑也是這幅德性，頓時對對方生出敵意，但逞一時之快，和他争辯沒有意義，若真鬧到投訴或叫保安的地步，相機中的照片對他們很不利——那裏面是三天來，李鈴蘭和林溯偷偷拍攝的家具店素材。
實地調研嘛，說白了就是了解市場，了解競争對手，當然不可能光明正大，而被店員轟趕也是他們早就有過的預設，只不過現在剛好遇到惡劣的“熟人”而已。
李鈴蘭拽着林溯走出店門，這家家具店正對面就是電梯，三人幾步就走到電梯口，他們打算直接下一層，回酒店收拾行李回家。
“叮——”
電梯門打開，裏面只有一個人，劉梓格。
李鈴蘭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打算進電梯，劉梓格卻從裏面走出來，拉住她的胳膊：“你等下。”
李知月退後半步，不解地看向她。
電梯門自動關閉，林溯不明所以，又按下下行鍵，電梯門再次打開，李鈴蘭卻還沒有進去的意思，林溯意識到劉梓格臉色不佳，反應過來，兩人可能有話說，一時半會兒說不完那種。
劉梓格別扭地問道：“剛才忘記問了，你叫什麽名字？”
李鈴蘭：“李知月。”
劉梓格撓了撓耳廓，像是很糾結的樣子，猶豫兩三秒，一直背在背後的手把一樣東西摔到李鈴蘭手上：“算了，這個給你。”
是一本冊子和兩張卡片，冊子封面上一行黑色大字格外醒目：H市首屆家具展銷會，卡片則是展銷會的廠家入場券。
？
李鈴蘭詫異。
劉梓格是個藏不住情緒，也藏不住心事的主，這會兒已經對李鈴蘭沒有之前的氣憤：“我想了下，其實我不應該怪你，我這份工作也是當時莽莽撞撞得到的，和你差不多。”
李鈴蘭聽明白了，眼前可愛的女孩子對她表達出善意。
劉梓格：“不過，你太笨了，哪有拉投資不拿方案的，這個家具展會一個月後在市裏舉辦，會去很多老板，你到時候再去試試，再這麽笨我可不會再幫你了。”
“謝謝你，梓格。”
李鈴蘭露出走心的笑意，由衷感謝她，拉起劉梓格的手，“剛才的事，真的抱歉。”
“哎呀，你怎麽這麽矯情！”劉梓格推開李鈴蘭的手，口嫌體正直地說，“拉投資連張名片都沒有，沒見過你這麽不專業的。”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塞給李鈴蘭，“這是我的，照着我的做，我還有事，先走了！”
劉梓格別別扭扭地走開，快走到拐角處時，忍不住扭頭看過來，李鈴蘭笑着朝着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劉梓格不再別扭，也回應她打電話再聯系的手勢。
“她怎麽了？”
林溯終是沒忍住，問李鈴蘭。
李鈴蘭随手翻了幾頁冊子，眼神分外清亮，揚了揚宣傳冊，對林溯說：“我們還可以再試試，這個家具展銷會就是我們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