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習慣

習慣

八月中旬，溫城一中的高三學生，在休息了一周之後，又回到了學校。

雖然說是補課，但對于高三的同學們來說，這一次返校和開學也沒什麽分別。

只是校園裏冷清一些，只裝了高三年級的學生，倒顯得整個學校空蕩蕩的。

開學這天，沈棠一走進教室，就看見大家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學習，偶爾發現有人進來，才說上兩句話問問假期情況，接着又是埋頭學習。

這種狀态，倒和之前七月補課的時候沒什麽分別，而他們将維持着這種緊張學習的狀态，一直到高考。

“休息這個星期你都幹嘛了？”

“你不都看群了嗎？複習呢。”

“我不像你們，都玩去了，一點都沒複習呢。”

“少來，你肯定偷偷複習了，還裝沒有！”

……

伴随着同學們學習間隙的幾句說笑聲，沈棠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先把書包放下，才好奇地看向陸雲骁，問：“你呢？你都幹什麽了？”

沈棠問這個，主要也是好奇。

在她的印象裏，陸雲骁确實不是一個會将所有時間拿去學習的人。

所以她是真的好奇，在學習時間之外，陸雲骁做了什麽事情。

陸雲骁聽見沈棠的話，笑了一下，說：“我不都跟你視頻嗎？”

坐在另一邊的趙家俊聽見了，抓住秦雪明狠狠掐了一把，叫道：“我去！你倆竟然偷偷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啊！”

秦雪明忙拽住趙家俊，壓低聲音警告他：“別亂講，人家關系純潔着呢。”

陸雲骁瞪了趙家俊一眼，對他說：“老趙，你要是這麽閑，多跟老師要幾套題做。”

這樣的話，以前沈棠可能會只當是男生之間開點玩笑。

可自從她察覺自己和陸雲骁之間的不對勁之後，這樣的玩笑在她聽來，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她別扭地看向別處，耳朵尖忍不住發紅，臉頰也染上些紅雲，整個人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裏放。

陸雲骁看見了，忙對沈棠說：“你別理他，他CP腦，看誰都像一對，以後不去當媒人說親都可惜了。”

沈棠被陸雲骁的說法逗笑了，剛才的尴尬也消散許多，出聲道：“我知道是玩笑話，不能當真的。”

陸雲骁卻是一怔，聽着沈棠這話，心底總覺得別扭極了。

就像是……他內心其實不希望趙家俊說的“發展”是一句玩笑話。

-

日子一天天過去，感覺還沒上多久課，其他年級也陸續開學。

空蕩蕩的校園不再只有高三的同學們，在八月的最後一周某日迅速被填滿。

也許是因為其他年級的返校，時刻提醒着他們已經到了高三的重要時刻。

正式開學之後，每個人都成了一根進本的弦，那狀态活像是明天就要高考了。

也因為氛圍緊張，每個人都陷入緊迫複習當中，沈棠也不再有空餘的注意力去想陸雲骁的事情。

她想，也許就是接近高考了壓力太大，胡思亂想了一些罷了。

教師節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悄悄到來。

不過，即便大家都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也沒把教師節忘記。

只是他們高三了，時間緊張，沒辦法特意跑到老遠去買漂亮昂貴的插花，也沒辦法像之前一樣花費時間去做手工。

最終理科一班的同學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一人買一枝花就好了，花店也選在了學校附近的。

教師節那天，中午休息的時候，理科一班的同學們一塊兒離開學校，來到校外不遠的花店買花。

沈棠和陸雲骁也在其中。

花店內，理科一班的同學們三五成群地站在各種花的面前，讨論着要送什麽花給班主任好一些。

“你想送什麽？”陸雲骁站在沈棠身旁，見她沉思不語，問。

“康乃馨吧，我看大家多是送這個。”沈棠也不大懂花，想着跟大家買應該不會出錯。

“這麽多花，你自己有喜歡的嗎？”陸雲骁看着沈棠，突然問。

沈棠一怔，沒想到陸雲骁會問她這個問題，一時間回答不上來。

她對花沒有多少研究，連有多少種花，有什麽區分都不知道。

至于喜歡什麽花，她從前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沈棠如實回答。

“不知道？”陸雲骁微怔，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嗯，我對花……不太熟悉。”沈棠說完，莫名覺得不好意思，別開臉去，摸了摸鼻子。

“那這兒的花，你這樣看過去，有覺得喜歡的嗎？”陸雲骁換了個問法。

“這裏的嗎？我看看。”沈棠聽了之後，看着花店裏的花，認真思考起來。

沈棠沒有站在原地，而是在花店裏看起花來，每一種花面前，她都停留片刻。

陸雲骁跟在她身邊，沒有因長時間的猶豫而催促她，只是耐心地跟着，等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這個吧。”沈棠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陸雲骁。

“洋桔梗，确實适合你。”陸雲骁看着眼前的洋桔梗，将目光移到沈棠身上。

雖然沈棠選擇了洋桔梗，但陸雲骁能猜到，她估計都不知道洋桔梗是花語是什麽。

估計就是看着好看，覺得這款比較喜歡，就選擇了。

沈棠則是看着陸雲骁，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後邊有什麽節日嗎？還是準備在她生日的時候送花？

“我們也快買花吧，大家也快回去了。”陸雲骁出聲打斷沈棠的思緒。

“好。”沈棠看了一眼其他同學，見大家确實要走了，忙過去挑了兩支康乃馨，和陸雲骁一塊兒去結賬。

所有人都買好之後，理科一班的同學們回到教室，等待下午的第一節課，他們班主任的課。

自從上了高三，班主任每次上課都會在預備鈴響起時提前到教室。

所以他們選擇和去年一樣，在教室一起把花拿出來，送給班主任。

而有了去年的經驗，班主任都不用去看誰的花露出來了，一進教室就知道他們要幹什麽。

但班主任也沒揭穿，只站到講臺上，沒有立刻提上課的事，給了時間讓他們把手中的花拿出來。

“老師很高興，謝謝你們的花，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班主任看着全班同時拿出來的花，露出笑容。

衆人見班主任笑了，也跟着高興。

“不過。”班主任突然一個轉折，惹得大家都安靜下來，緊張地看向她，“要是你們月考能好好考，那将會是對我最好的禮物。”

班主任也怕給他們壓力，倒也沒說非得考個好成績。

不過，衆人聽了這話，非但不緊張，還立刻笑起來。

“老師！你這話說的，哪次我們沒好好考！”

“就是！這次肯定拿個好成績給你高興高興！”

同學們開了兩句玩笑，哄笑着和班主任聊着天。

這時，上課鈴響起。

班主任嚴肅起來，對同學們說：“上課了。”

這話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同學們瞬間停止了說笑，臉上笑容都瞬間消失，翻開課本進入學習狀态。

-

上回班主任說的月考，其實對高三的學生來說，月考這種東西在無數考試當中，已經不那麽明顯了。

因為在溫城一中，除了每個月的月考，還有每周周末的測試，至于各科自己阻止的小考更是不斷。

月考只是其中的一場，對同學們來說，也并不是那麽獨一無二的重要。

對于同學們來說，除了高考本身，他們現在更關心的，是即将到來的國慶假期。

溫城一中不提倡快樂教育，高三自然也是高強度學習，連周末都被拿來考試。

除了法定節假期，要等到一個休息日，都是很難的一件事。

而且，長時間這樣緊繃，也不是人人都能堅持。

學習固然重要，但總歸是要放放假休息一下。

所以大家知道國慶肯定放不了幾天，也還是十分期待這個喘口氣的機會。

國慶前夕，班主任在同學們期待的目光下，走進了教室。

“都等着呢。”班主任笑着環視一圈，沒賣關子，“咱們學校的高三學生，國慶只有三天假期。而且，中秋不放假。”

如果是以前，這樣的消息對于同學們來說，可是晴天霹靂。

可真正進入高三之後，他們對于這樣的消息，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等着聽聽班主任後邊還要說什麽。

“給家長的一封信，待會發下去，你們帶回去讓家長簽名。各科的作業也別落下，雖然只有三天假期，也注意安全。”班主任揚了揚手上的一疊“給家長的一封信”，又不放心地叮囑兩句。

理科一班的同學們一向和班主任關系好，聽了之後紛紛笑着答應。

“真稀奇啊，有的班聽說三天假，可是不高興呢，你們看起來是一點情緒都沒有。”班主任看着同學們，笑着說。

“都高三了，還以為不放呢！”

“就是！有三天假謝天謝地了，本來我還做好只有一天的心理準備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的低預期，逗得班主任直笑。

這會兒已經打了下課鈴，班主任又叮囑幾句，沒多留他們，讓同學們都放學了。

沈棠收拾好書包，檢查了幾遍才離開教室。

走到門口看見陸雲骁還站在門口，她只以為是等趙家俊他倆，沒放在心上，只在路過的時候和他道別。

“等你一會了，一起走吧。”陸雲骁一見沈棠，也沒繼續留在教室門口，而是跟她一起離開。

“诶？我還以為你等趙家俊他們呢。”沈棠愣了一下，露出笑容。

“等他們幹什麽，我等你的。”陸雲骁沒想到沈棠誤會了，解釋說。

“你等我有事嗎？”沈棠性格內向，從前也沒什麽好朋友能一塊兒放學，所以也沒往這邊想，只覺得等她肯定是有事。

“嗯……想問問你待會回家幹什麽？”陸雲骁略一斟酌，挑了個問題問。

“我回去應該是學習吧，或者和我媽一起做飯。就是按我媽那性格，肯定把我趕回屋裏學習。”沈棠想到孔詩蘭，笑着回答。

陸雲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陪沈棠走到門口，才揮手分別。

一個走路回家，一個則是上了自家司機的車。

不過，陸雲骁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車上，目送着沈棠離開，才讓司機開車。

回到家裏之後，沈棠放下書包就要去幫忙。

可孔詩蘭不讓，正要讓她去回屋學習，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誰的電話？快去看看。”孔詩蘭忙碌着，聽着聲音是沈棠的手機，皺了下眉。

沈棠忙跑過去拿手機，拿起來一看，卻發現是沈青山的電話。

“媽媽，是爸爸的電話！”沈棠拿着手機，高興地跑出來。

“快接快接！聽聽你爸說什麽。”孔詩蘭也高興，扔下手裏的活就跑到客廳，期待地看着沈棠的手機。

“喂，爸爸。”沈棠點頭，接起電話，不禁也有些期待沈青山會說什麽。

“棠棠，我算着時間你應該到家了，就把電話打你這了。你媽媽回來了嗎？”沈青山笑着問。

“媽媽回來了，她也在聽呢。”沈棠忙說，趕緊把電話按成免提。

“我就是給你們報個平安，最近和村裏人融入得挺好，你們不用再擔心了。”沈青山說。

“好好，那就好。”孔詩蘭很高興，和沈棠對視一眼。

“棠棠高三了，國慶就別出去玩了，先好好學習吧。等高考完，爸爸一定陪你和媽媽出去旅游。”沈青山擔心沈棠的學習，囑咐道。

“爸爸，我知道啦。”沈棠答應下來。

叮囑過後，沈青山沒和他們聊兩句，就碰到有人喊他，只能道別挂了電話。

孔詩蘭見狀，開始催沈棠回屋，說：“好了，電話也接完了，趕緊回屋學習吧。”

沈棠猶豫了一下，說：“媽媽，不是在做飯嗎，要不我還是……”

孔詩蘭打斷沈棠的話，說：“高三了就好好學習，考完了你愛幹多少活幹多少！”

說完，孔詩蘭不給沈棠說話的機會，直接把她推進了房間。

沈棠見孔詩蘭堅持，也沒再說什麽，只到書桌前坐好，拿出複習資料來學習。

沒等她複習一會兒，她的手機又響起了鈴聲。

這次不是電話，而是視頻通話。

能給沈棠打視頻通話的，也只有陸雲骁一個人。

她想着會不會剛剛有什麽事忘記說，趕忙接了電話。

視頻電話一接通，屏幕上出現的不是之前的桌面和遠離攝像頭的陸雲骁。

而是陸雲骁的一張臉，近距離出現在屏幕上。

看得出來，手機是拿在陸雲骁手上的，而他現在明顯還沒到他的房間。

但沈棠被這張臉沖擊到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呆呆地看着陸雲骁的臉。

偶爾還完整些，偶爾只露出半張臉，偶爾只有側臉，看得出來走路的時候手機還挺晃。

不得不說，陸雲骁長得是真好看。

讓沈棠這種遲鈍又顏值不怎麽在意的人來看，都覺得特別的好看。

難怪聽人說，學校裏好些女生都暗戀陸雲骁，像送奶茶這樣的事就沒少有人幹，就是陸雲骁一概不收罷了。

“沈棠？”陸雲骁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進了屋內才猶豫地喊了沈棠一聲。

“我在，你……你打過來是有事忘記跟我說了嗎？”沈棠這才回過神，忙問起剛剛沒問的話。

“你不說話也不動，我還以為卡了。”陸雲骁笑了笑，才回答沈棠的問題，“你說你回去要學習，我就習慣性打給你了。”

習慣。

起初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沈棠心頭一跳，一股奇異的情感從心頭湧出。

可她立刻又想明白陸雲骁說的習慣，也許是說之前假期的時候，他們打視頻電話互相監督學習。

只是互相監督學習，習慣了才打過來。

這樣一想，沈棠心底那股情感瞬間被自己壓了回去。

她想，這段時間的心如亂麻、模糊不清，應該也是因為習慣吧。

習慣了常常待在一起，才會誤會有什麽模糊不清的情感，其實只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