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你臉上……”男生小心翼翼地說。
“哦。”麥苗無奈道,“被貓抓傷了。”
“啊,那你打疫苗了嗎?”
“沒。”麥苗臉皮厚,蹭了過去,“我很窮,我沒錢。看在我幫了你的份上,帶我去打個疫苗呗?”
去醫院,紮了個針,男生請他吃了個肯德基,他啃着肉,對方問他叫什麽,他說麥苗,男生笑笑,說自己叫方煦,他誇這名字好,一聽就溫暖陽光,方煦腼腆地笑了下。
方煦就在三中上學,高二了,麥苗佩服道:“好學生。”
方煦笑道:“你呢?”
麥苗道:“……我是孤兒,沒學上。”
方煦愣了一下。
麥苗指了指漢堡,“你不吃?你不吃我就打包帶走了啊,晚上睡橋洞還能有個夜宵哈哈。”
方煦又愣了一下,“啊,你晚上睡在橋洞嗎??”
“對啊,我臉上的傷就是跟貓搶吃的被抓的。”麥苗埋怨道,“也不知道這傷會不會留疤,我會不會變醜了。”
“不會的,剛剛醫生給你塗藥了,你把這支藥拿上,記得天天塗。”方煦抓抓頭,“不對不對,問題的關鍵是,你怎麽會一個人啊,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的話,怎麽不去福利院問問,住橋洞多危險啊!”
“我喜歡自由。”麥苗搪塞道,“先走了啊,要下雨了,我今晚得找個好地方,要不然橋洞淹了可就麻煩了……”他嘴裏嘟囔着,抱着漢堡走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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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煦在後面猶豫地叫了一聲,最終還是選擇放下手。
這天說下就下,快四點的時候,果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走在街頭,寒風呼嘯,吹得枯枝搖晃,行人步履匆匆,打着傘快速穿過。
方煦坐在教室,老師說,今天有大暴雨,早放學,讓他們抓緊時間回家,四點半,他出校門的時候,看着越發猛烈的雨勢,心神不寧,一想起今天見到的那個少年,有可能還睡在橋洞底下,便于心不忍。
他打着傘,找了幾個印象中的橋洞,沒瞧見人,都快放棄了,忽然聽見了一聲重擊,回頭一看,那少年竟然從橋墩子背面的高臺上滾了下來,摔了個慘,哎喲叫喚,方煦忙跑過去,他又不知道怎麽下去,急得叫喊:“麥苗?!你怎麽樣?”
麥苗嗷嗷叫,“疼死了!”
“啊!是不是摔骨折了?!”方煦急得直跺腳,“你等着啊,我找人救你上來!”
“不!不用!”麥苗強撐一口氣,狼狽地從泥水中站了起來,如果不是那雙明亮的雙眼,真像喪家之犬,他活動手腕腳腕,驚喜道:“诶!沒斷呀!”又看向水面,大叫:“我的肉!”他試圖去撈,方煦不禁失聲:“你別撿了!太危險了!你快上來啊!”
“不行啊,不撿我就沒晚飯了!”
“我!我給你買!你先上來!下面要漲水了!!”
兩人隔空喊話,方煦膽子小,聲音都是顫抖的,麥苗撿肉也不是做戲,他是真覺得可惜了,他不喜歡浪費糧食,一點一滴都來之不易,到你手上了,你就得吃完。眼見飄遠了撈不到,他失望地搖了搖頭,終于朝上爬了。
方煦快跑到他身邊,替他打着雨傘:“你真是太膽大了!”
麥苗揚唇一笑:“哈哈我也覺得!”
那晚,他跟着方煦去了他家。
小區內,複式二層,家裏住客只方煦一個人,他放下書包,道:“這幾天阿姨請假了,沒人做飯,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吧?”
麥苗道:“你家還有保姆呢,那還挺富裕。”
方煦笑了笑。
麥苗進來後,一眼就看見了樓梯牆上挂着的無數相框,照片裏,他第一時間看見了那張側臉。
方明淵,方總。你好呀。
方煦順着麥苗的視線看過去,面色微動,他悄悄打量了一下麥苗,麥苗也不隐藏,笑笑:“你家裏這麽有錢啊,你爸爸可是大名人,怎麽還能讓你受欺負了呢。”
方煦驚訝:“你也認識嗎?”說完,似乎也發現這話有些不禮貌,忙道:“我的意思是……”
“哈哈不用緊張,我知道也不奇怪吧,畢竟我整天走街串巷的,咱們回來時的那條街上不有個大屏幕嗎,經常放些采訪視頻,我見過你父親。”
“這樣啊。”方煦笑了笑,回答了麥苗的問題,“他很忙,我很少能見到他,所以不想每次見面都告訴他這些壞消息。”
麥苗揚起眉梢,勾唇一笑。
果然是差距啊。
他就不會。
他受了委屈恨不能讓全天下都知道,盡管全天下知道了也不會感興趣。
以前和他爹在一起,他爹五大三粗,腦子很大條,他有委屈了,說上幾嘴,他爹不見得安慰他,但起碼也會眉頭一皺,臉色一沉,拍桌怒喝:“等着,老子去幹死他!”
後來交到朋友了,和南野在一起,他更是嬌氣的不得了,異常嚴苛的訓練中,受傷再正常不過了,但他就會每晚在南野跑到他房間睡覺的時候,淚眼汪汪,伸出手,對他說:“你看,今天又磨爛了。”南野會好聲好氣地寬慰他,會給他上藥,還會聽他各種抱怨的話。
像方煦這一挂的思維模式,在他聽見他爹死後自己要孤零零一個人的時候,他能共情,因為他知道,以後就他一個人了,但在找到了新的倚靠後,他又不共情了。
麥苗問道:“有塑料袋嗎?”
方煦頓了下,雖然不明白他要塑料袋幹什麽,但還是在廚房迷茫地翻來翻,“垃圾袋可以嗎?”
麥苗點頭,“行。”
麥苗拿到手,把塑料袋撕開,平鋪在沙發上,方煦這下明白了,他不禁失笑:“不用的,髒了就換洗,你不要拘束。”
麥苗道:“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麥苗自己都不能忍受這麽一副髒兮兮的模樣,這沙發是法式湖絨,之前聶明遲來找自己的時候,聽他順口唠叨了一句他們別墅的床硬被子薄,隔了一天,就給他搞來了這種絨布,又綿又軟,像是躺在巨大的棉花糖上,很暖和,舒服極了,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耐髒,一點點污垢,在白色的絨毛上,都極其顯眼,看得人強迫症都要犯了。那也是唯一一次他給聶明遲說了聲謝謝。
方煦是個熱心腸,噓寒問暖,給麥苗收拾出了浴室,放了熱水,等麥苗洗完,又給他做了碗湯面,麥苗才吃完,對方就已經開始給他收拾客房了。
體貼程度直教麥苗這個被聶周文等人摧殘到對人類都快失去信心的人,重新找回了一點點溫暖。
他胳膊撐在欄杆上,看着對方忙進忙出,托腮笑笑:“方煦,你真好,你是個好人。”
方煦笑。
客房收拾出來,方煦道:“你休息吧,我還有作業要寫。”
麥苗好奇道:“作業,是學校裏的作業嗎?什麽樣子的!我想看看!”
方煦道:“你怎麽這麽激動。”
麥苗道:“好奇嘛。”
他跟在方煦身後,進了對方卧室,看着對方打開書包,裏面滿滿一書包的書,他眸色一黯,轉瞬即逝,又笑了起來,“真好。”他輕聲,低喃:“真好啊。”
方煦嘟囔道:“這有什麽好的,累死了,我可讨厭寫作業了。”他翻找半天,“今天幸運,數學和英語寫完就行了。”
他拿出兩本練習冊,麥苗看着數學,吸了吸鼻子,仿佛開拓了新世界,方煦則苦惱地寫着英語題,寫完後,伸了個懶腰,看了眼麥苗,問道:“是不是很難?”
麥苗點頭:“是,看都看不懂。”
他掃見了書桌上的英語練習冊,拿過來,瞧了幾眼,想知道這和他們在莊園學的有什麽區別,但只是幾眼,就疑惑道:“好生硬的語法哦。”
方煦驚喜道:“你會英語?”
麥苗道:“略懂。不過我學的都是實用英語,這種書面形式的,我不太擅長。”
方煦驚呼:“那你能看出來我哪些錯了嗎?”
麥苗指了指:“這個就是錯的。Be going to V大多表示即将、打算和決心去做的事或者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這裏應該是Look at those clouds,it’s going to rain.”麥苗翻了一頁,“這裏應該是,We’ll be having tea after dinner as usual.”
方煦驚呆了,他不知道麥苗說得正确與否,可麥苗那标準的口語,好似能出口成章,流利順暢,實在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是瞧不起人,而是不理解,麥苗這樣貧苦的小孩子,怎麽做到英語學得這麽好的??
麥苗也發現了方煦詫異的眼神,他心道疏忽了,忙合上冊子,笑道:“你知道的,我哪都去過,蹭蹭課和遇見幾個外國人,搜刮兩句,也是情理之中。”不不不,你們學不會,頂多被老師罵一頓,他學不會,會被教官往死裏罰,字面意思的死裏罰,他為了活着,不得不學會。
方煦垂頭喪氣:“要是這樣就能英語好,那我願意跟你一起去流浪了。”
麥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