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聶先生的會客地點和起居地點不是同一棟別墅,一個在最西邊,一個在最東邊,而西邊的辦公別墅正門口鋪了一條長長的筆直的石子路,石子路的前方,兩百米後,有一個裝飾精美的花房,裏面是臨時辦公點,用于衛七使用,如今也就是麥苗使用,出了花房,繼續順着石子路向前,約莫五百米的距離,又有一座花房,這花房便是客人等待區。

好似今日,麥苗穿着和衛七一樣的打扮,一身緊致的黑色皮衣皮褲外加皮靴,出現在了待客花房內,裏面暖意盎然,頭頂的穹頂是彩色玻璃,陽光下射,五彩斑斓,兩側通風,花瓣擺動。說是花房,名義上的叫法罷了,實則更像涼亭或會客室,四面透氣,冬暖夏涼。

聶先生見客次數不多,故而麥苗接手工作後,也很少出現在玻璃花房內。

今日,一進去,就看見了聶明叢少爺在裏面來回踱步,聶明叢見了他,急忙道:“麥苗!父親、父親有說要見我嗎?!”

麥苗道:“不好意思……”

“為什麽……”聶明叢幾乎要崩潰了,他蹲在地上,抱着頭,“父親再也不想見我了嗎?!”

麥苗沉默。

聶先生是對聶明叢冷淡下來了。

聶明遲一事後,聶先生基本就不見聶明叢了,連問一聲都沒有了,像是聶明叢從來沒存在過。

聶明叢終日惶惶不安,他每天都在別墅外等待,特助來試探性問麥苗,聶先生是什麽意思,麥苗:“……”

這從前都是衛七的工作,衛七傳達聶先生的意思,衛七跟在聶先生身邊久了,對方沒有什麽意思,他也知道是什麽意思,可麥苗不知道,被這個問題問懵住了,他想了想聶先生聽到聶明叢這個名字後,淡然的神情,以及專門給他說了一句:“先說正事。”然後掀起眼皮看他的那一眼,就像是在說,聶明叢是個什麽很重要的人嗎,值得拿到我面前來講?

以此推斷出,聶先生沒興趣見聶明叢,然後給了回答:“先生繁忙,暫無意見面。”

特助會意,這天過後,聶明叢再來,連莊園大門都進不來了,和他的那輛黑色轎車一起被攔在了大門口外。

可能麥苗也沒想到,他的這一句話産生的蝴蝶效應。

牽一發而動全身。

Advertisement

麥苗是聶先生身邊的人,大家都公認他所傳達的意思,就是聶先生的意思。

故而當他的話被傳達出去後,根本不是見不見面的問題了,核心在于,聶先生要放棄聶明叢了。

聶明叢從不安轉為了恐慌和驚懼。

而外界對聶明叢的态度也驟然轉變,變得極快,變得毫無人情。曾經對你有多尊崇,現在就有多輕蔑。

聶家的少爺很多,聶明叢勢弱後,他面臨的不僅僅是地位壓力,還有生存危機。

當麥苗意識到自己的一句話,所帶來的影響有多大,試圖挽救的時候,三日後,聶明叢自殺了。

他死在了莊園門口,自己給自己腦袋開了一槍,開槍前,他還在極大地壓力之中,在精神崩潰的邊緣,不斷地求饒,說讓他再見一面父親,最後經受不住壓力,自殺了。

麥苗聽到消息後,震得後退一步。

特助來請示他,問他聶明叢的屍體怎麽處理,以及對外怎麽宣告死訊。

他不知道。

萬幸,衛七回來了,外面小雨,他沒打傘,黑色皮衣上還有細碎的雨珠滾落,他精致的面孔,冷淡從容:“自殺行為,不必下葬,也不必宣告死訊。”

別墅門關上後,衛七看了眼迷茫的麥苗,他道:“你很幸運,他是自殺。否則現在你就遭殃了。”

麥苗問:“這是什麽意思?”

“先生說過,自殺的人,不論任何情況,不必理會。”衛七将文件夾扔他懷裏,“下一次,做任何事兒,說任何話,謹慎再謹慎,你的意思,代表的就是先生的意思,你的一句話會決定一群人的生與死。”然後上樓找聶先生複命去了。

從未有過如此無上權力的麥苗,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晚上,他睡不着了,他夢見聶明叢來找自己索命,說是自己害死了他,他吓得尖叫夢醒。

當晚,驚恐過度,直接給聶明叢燒紙錢去了。

紙錢還是他自己裁紙做的,連夜,跑到了莊園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就開始燒。

聶先生深夜要外出,看見了那邊的微弱光,他蹙眉,衛七也看了眼,立刻派人去調查,一分鐘不到,有人回話,說是有人在燒火,一問是誰,麥苗??

聶先生挑起眉梢,幾分驚訝,瞧了眼衛七,“他想做什麽?”

衛七第一次面對聶先生的問題,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聶先生道:“去看看。”便和衛七去了那邊,都不用走近,都能聽見麥苗一邊燒紙錢一邊不斷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害你死的我真不知道你會自殺我要知道你自殺哪怕我被罰我都放你進來見一面人對不起你別找我報仇我怕鬼我膽子可小了……”

衛七臉黑了:“……”

聶先生頭一次見識到這樣有趣的場景,笑出聲來:“麥苗。”

麥苗身子猝然一僵,手停在半空,動都不敢動,被火苗濺到了都沒反應。

只聽聶先生莞爾地笑音:“替我也燒一份,辛苦了。”說完,邊笑邊和衛七離開了,留下被吓傻了的麥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

也是在這件事後,少爺們再來求見聶先生,麥苗真的做到了,讓不讓進自己不做決定,衛七出面回複,哪怕衛七覺得這是一件小事兒。如果衛七不在,那他就找聶先生問,聶先生也不在,那他就直接讓人在別墅門口等,不作任何指示。

那天,聶明隐少爺來了。

他人在莊園門口,沒進來,先讓人進來問能否入內,聶先生和衛七都不在,麥苗看着外面暴雨天,再一想對方腿上還有傷,放肆了,自己做主,說放人進來吧。等聶明隐進來後,到了別墅門口,麥苗讓他上了擡階,但委婉道:“先生和衛七都不在,您可能暫時無法入內。”

聶明隐還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像個精致漂亮的瓷娃娃,過于白皙的皮膚顯得有點病态,他身形纖細,身量卻應該不低,坐在輪椅上,腿上搭了個毯子,始終保持微微低頭,垂眸的姿态。

他長得很好看,好看到你不忍心對他說出重話。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

然後麥苗就在別墅門口跟他一起等着了。

等到了夜晚,也沒見聶先生回來,麥苗說:“可能今晚不會回來了。”聶明隐那張平靜的面龐難得有一點點表情出現,他看了眼麥苗,這一眼,麥苗立馬捂住了嘴,忙看向四周,還好還好,沒其他人在。

又是致命錯誤。

他不能去推斷任何和聶先生有關的事物。

就比如剛剛那句可能今晚不會回來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可能就是那麽一說,但落在外人耳中這信息量巨大,等于間接暴露了聶先生今晚的行蹤。尤其,還是從他這個聶先生身邊人透露出來的消息,更是增加了今晚一直都不會回來的準确性。

他和聶明隐就這麽誰也不說話地在外面等着。

他看聶明隐穿的單薄,現在又是大暴雨,狂風卷席雨水吹灑進廊道,瘆得慌,他道:“你等等。”

進了別墅,找兩個厚毯子和一把雨傘,又搬了個小凳子,一想,又上樓從自己房間灌了個暖水袋,抱着一堆東西出了門。

小時候村裏的老人一到下雨天就腿疼,聶明隐有腿傷,下雨天只會更難受。

他給對方的腿上搭了一層厚厚的絨毯,又給對方身上披了一層,再将熱水袋遞到他懷裏,還把雨傘給他打開,讓他拿着,麥苗道:“雨大,你拿着傘可以擋下雨。”

等做完一切,才搬個小板凳,繼續坐旁邊等着。

他發誓,如果不是客人在外面淋雨自己在裏面睡大覺他有點于心不忍,他一定回去睡覺了,畢竟對方能進莊園都是他開了特權的,他完全沒必要陪着他在外面一起等。

他發現那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麥苗看了眼聶明隐,“怎麽了嗎?”

聶明隐收回目光,又恢複了寧靜的姿态。

直到天亮,聶先生回來的那一刻,遠遠看見他,眉頭輕微皺了下,他才道:“謝謝你。如果可以,請帶我離開。”

麥苗詫異:“先生回來了,你不是要見他嗎?”

聶明隐道:“他不想見我。”

就這樣,麥苗安排人帶聶明隐離開了,和聶先生擦肩而過,聶明遲說父親好,聶先生只是淡淡一眼,沒太多表示。

再然後,麥苗就被罰了。

理由,誰讓他擅自允許人進莊園的?

二十鞭子結束後,他渾身顫抖,疼痛覆蓋了他所有感知。

他也才知道,這麽個破莊園,竟然還有專門管刑罰的地方。他媽的,別是給他單獨設立的吧!

二十鞭子,軟鞭,打人不留痕跡,為了美觀,但皮下全是淤血和爛肉,麥苗想挑破放血,掌罰的男人卻問他:“先生允許你對傷口動手了嗎?”

麥苗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先生對你沒有其餘交代,請停止你的行為。”

“可這樣裏面會爛掉的,我有可能發炎,會死的。”麥苗據理力争。

“請停止你的行為,除非得到先生的允許。”

麥苗險些罵出髒話,臉都憋青了,可在這樣的威壓下,還是堪堪忍住了,他去問聶先生?只怕又是二十鞭子。

三日後,再次高燒,身上火辣辣地疼,一疼,一刺激,時刻在這種疼痛中煎熬,他躺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站着更不行,怎樣都會扯到傷口。

衛七來看了他一次,他以為是來給他特權,比如幫忙治療下傷口。

結果對方只是來看下他死了沒,然後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低低道:“怎麽不長記性呢?”

麥苗沒忍住,哇一聲哭了。

可眼淚沒換來任何的額外關照。

不允許他把皮膚割開放出淤血,他就在禁閉房裏打滾,用受傷的地方摩擦地面,讓皮膚被磨爛,然後按壓出血,這總不能說他是故意弄爛傷口的吧,只能說他是疼得忍不住打滾,不小心。

這樣的日子,十天後,他才離開了禁閉室。

出來以後,看到陽光,不是如獲新生,而是發愁擔憂未來的日子該怎麽過,他以為是刑罰結束了,但聽特助私下給他透露,是因為衛七又出去辦事兒了,所以需要他繼續接替衛七的部分工作,所以把他提前放出來了,這是恩賜,還說他運氣真好。

麥苗痛定思痛:“能想個辦法把我再關回去嗎?”

特助一臉問號。

“我關在裏面,這次的錯誤,這次的受罰,力度在哪裏擺着呢。我要是出來了,再做錯了什麽,比之前的還嚴重,豈非後面罰得更狠?”

特助張嘴閉嘴數次,吸了一口氣,“見解獨到,想法清奇。”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