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為了帶孟輕舟一塊去翠幕樓, 葉重雲在第二日才前往，沒有打擾孟輕舟在外面玩的興致。
一大早孟輕舟就被葉重雲叫起出門，葉重雲說是去翠幕樓，還當是自己聽錯了話。
“風翎怎麽會來皇城？還給師尊傳了信？”孟輕舟有一瞬間是懷疑風翎的用心的。
“翠幕樓開設在各地, 風翎會在各大翠幕樓間輾轉, 只是她找我所為何事, 她倒是沒提。”靈鳥那麽小的一只，也裝不下太大的紙條。
孟輕舟“哦”了一聲, 聽不出正在想些什麽。
位于皇城的翠幕樓比燕州的更豪華，而且進進出出的人還不少，很多都是喬裝而來，要麽戴了面具要麽戴了鬥笠, 隐藏身份。
葉重雲是受邀而來，況且他來得光明正大, 自然也用不着做什麽喬裝，領着孟輕舟從容踏進了翠幕樓的大門。
“翠幕樓一早就如此熱鬧，一日收入怕是不菲。”孟輕舟咂舌。
“小友謬贊了。”風翎早就等候着了, 葉重雲跟孟輕舟一到, 就親自來迎，“翠幕樓要養那麽多人, 賺的錢再多也不夠花。”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位樓上請。”風翎引着他們往樓梯走。
翠幕樓的布局大致上都是一樣的，用于招待貴客的房間都在三樓，上一次在燕州城，風翎是在三樓見的他們, 這回也是命人精心準備，選了三樓風景最好的房間出來。
“昨天仙尊回信, 說是您這位弟子喜歡翠幕樓的糕點，我想着時辰尚早，修行之人又多辟谷，你們也許不曾用過早飯，便備了些餐點和茶水，還請不要嫌棄。”風翎客氣道。
孟輕舟落座時頓了一下，昨天葉重雲沒有到翠幕樓見風翎，是因為自己？
還是因為想帶自己來吃好吃的？
孟輕舟默默垂下臉，頂着一張大人臉，被當成個小屁孩寵，他不是很好意思跟風翎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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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觀葉重雲，神情自若，根本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如此，就多謝風樓主。”葉重雲還應下了。
翠幕樓的餐點确實不錯，用的是上好的材料，都是有靈氣之物，做得也精致，也不是沒有人沖着翠幕樓的美食，來翠幕樓坐一坐，順便買買情報。
餐點熱氣騰騰，葉重雲見孟輕舟不動筷子，還把盤子往孟輕舟面前給挪了挪，也不知就這麽一張小幾，有什麽好挪動的。
風翎對葉重雲的舉動嘆為觀止，只不過她也沒膽子在葉重雲面前說什麽，就假裝自己兩眼空空。
還是葉重雲先打開了話題：“風樓主傳信請我前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風翎正了正神色：“仙尊先前來翠幕樓走了一趟，除了按仙尊說的辦事，我還命樓裏人悄悄收集了別的消息，仙尊大概會感興趣。”
孟輕舟嘴裏咬着半個水晶包，含糊不清道：“你又不是我師尊肚子裏的蛔蟲。”
葉重雲：“……輕舟，不要在吃東西時說這樣的話。”也不怕倒胃口。
孟輕舟默默閉嘴，雖然他是無所謂，但是葉重雲好像比較在意，那他就不說了。
風翎以拳抵唇，還是很難想象重雲仙尊的徒弟怎麽會和仙尊本人性格完全不相似。
“風樓主，你說的消息，是什麽？”葉重雲問。
風翎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仙尊，我調查了近一百年裏上界之人出沒的情況，和往年進行了對比。”
這下孟輕舟的懶散都消失不見，與葉重雲如出一轍的鄭重。
“近一百年，上界活動得太過頻繁了，我查了翠幕樓所有據點的記錄，在一百年前，上界遠不如現在這般插足下界。”風翎目露憂愁，“仙尊，上界一向不屑下界，他們到底因何而動？”
葉重雲凝神思索，風翎想問的，也是他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上界靈氣充沛，地大物博，下界環境遠不如上界，下界有什麽是值得上界圖謀的？
“下界不是什麽太平盛世，之前不是還出過魔神作亂的例子？攪擾得大家提及魔神便如同驚弓之鳥，說不定上界也遇到了麻煩，他們想要避開麻煩，就盯上了下界。”孟輕舟随口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輕舟揭自己身世的傷疤，還真給了葉重雲一點靈感。
“上界，亦被稱為仙界，若下界之人能飛升到上界，便可享受無盡壽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這就是成仙。”葉重雲摩挲起指尖，“要是仙不再是仙了呢？”
孟輕舟嘴裏的餐點都忘了嚼，風翎更是錯愕無比。
“難道上界那般洞天福地，也會出問題？”風翎自言自語道。
“天地本就是演變不斷的，世間哪有一成不變的？”葉重雲說。
孟輕舟拍拍桌面：“你們也太嚴肅了，只是猜測而已，況且最壞的情況也就是我們和上界開戰打起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提前操哪門子的心？”
經過前世磨難，這一世又有葉重雲教導關懷，孟輕舟那才叫一個看得開。
葉重雲聽了孟輕舟的話，輕笑了聲，語氣柔和：“輕舟說得極是。”
要真開戰，他便厮殺在最前方，左右他不倒下，就還輪不到上界撒野。
“這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上界要打也有仙尊站在前頭。”風翎松緩下來，還打趣道，“有仙尊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葉重雲沒應承，他道：“我一人之力，豈能敵萬衆一心？”
孟輕舟心道，葉重雲果真是謙虛，一劍霜寒，天下誰人不聞而生畏？
“除了上界之事，我還有情報要給仙尊。”風翎請葉重雲前來，也不是兩句閑話就結束的。
她拿出一本小冊子遞向葉重雲：“我命人查找了有穆氏血脈的人，幸運的是穆氏一脈不算徹底斷絕。”
葉重雲接過那本小冊子時，很明顯凝重起來。
“我擔心會有人對他們做什麽，便接到了翠幕樓，方便保護他們，都是些老弱病殘，沒了穆氏眷顧，日子也不好過。”風翎說時輕巧，可到底，翠幕樓與穆氏一族之間，并無任何私交。
葉重雲胸前攏手一揖：“風樓主，大善。”
風翎回以一禮：“仙尊看穆氏的人是繼續由我翠幕樓照看，還是另外給他們作安排？”
葉重雲：“本座命人接他們回白帝山，不再适合修行者便留在山下頤養，其餘人皆由各峰峰主教導，等穆氏的東西一一尋回之後，再送他們回煙波塢，重立穆氏。”
穆氏傳承上千年，守衛人間，也不忍看着穆氏從此成為史書上再不可尋的一筆。
“仙尊既如此說了，那便按仙尊說的辦。”風翎對葉重雲越發敬佩，還真是個心胸開闊之人，也難怪人家一路到渡劫期，從未聽聞過有修行不順的時候。
孟輕舟已經把翠幕樓備的餐點給用完，有些噎還牛飲了兩大杯茶。
風翎側目，每每想到葉重雲對孟輕舟這個徒弟的溺愛，都會有種葉重雲天仙下凡的感覺。
“你慢些，無人同你搶。”葉重雲還輕輕拍着孟輕舟的後背，給他順了順。
“師尊，風樓主，我剛才腦子裏忽然蹦出來個想法。”孟輕舟抱拳，“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風翎笑意一深：“有什麽不好說的？你盡管說就是。”
孟輕舟看向葉重雲，葉重雲沖他點頭。
“未央宮經由師尊整治，長樂公主呢，看着也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待未央宮解封之後，怕是不利于人間安定，風樓主擁有翠幕樓，沒有人比風樓主更能探聽天下消息，為了這天下太平，不知可否能請風樓主看着點兒，若有什麽動蕩，也好與仙門溝通，以免讓上界有了可乘之機。”孟輕舟娓娓道來。
風翎沒急着回應，單手撐着下巴，細細打量起孟輕舟來。
孟輕舟既能考慮到後事，又能一番好話奉承，還能權衡利弊，心眼真是不少。
“小友說得極有道理。”風翎的目光裏裝滿了欣賞，“仙尊以為呢？”
葉重雲：“輕舟所言不假，只是要辛苦翠幕樓上下，你們獨自勞累也說不過去，風樓主，白帝山願奉上丹藥、法器若幹，以表合作的心意。”
風翎險些沒能藏住自己的驚喜，葉重雲出手，那必定不會有次品。
也讓她見識見識白帝山的好東西。
孟輕舟添上茶：“以茶代酒，敬風樓主。”
葉重雲也端起茶杯：“風樓主，請。”
風翎含笑，與葉重雲和孟輕舟共飲。
待葉重雲和孟輕舟從翠幕樓出來時，正好烈日懸空，好在他們身負修為，不會覺得熱，走在太陽底下也不曾出汗。
“陽光刺眼，怎麽還仰頭去瞧？”葉重雲買了一把傘，撐在孟輕舟的頭頂。
孟輕舟低下頭，眨眨眼：“無非是想到太陽這般熾熱，比人心滾燙熱烈。”
天下之大，最經受不住考驗的，便是人心。
“見了商金雲之事，感觸這般深？”葉重雲斜着傘，把陽光擋在傘外。
孟輕舟笑問：“師尊怎知我只是因商金雲的事而感慨？”
葉重雲道：“無論你因何而感傷，只要你自己還能堅定本心，比什麽都強。”
孟輕舟開起玩笑來：“如果有一天，我失了本心呢？”
葉重雲卻堅定地說：“不會。”
孟輕舟怔了怔，旋即問道：“師尊對我如此有信心？”
“我會拉着你。”葉重雲說，“有我在一日，護你一日，決不會放棄你。”
孟輕舟眸子微動，隐隐發熱：“師尊跟我保證？”
葉重雲：“你要不信，我可以對天立誓。”
“我不信天。”孟輕舟擡手，指尖觸碰到葉重雲的心口，“我信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