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太子妃第五十八天

第五十八章 太子妃第五十八天

“我還說你仍在清正殿中, 不想,比我回來還早些。在看什麽?”

“一本游記。”

齊瑄聽見她回來,便将書冊擱在一旁, 倒了一盞茶,往她慣常坐的位置一推, 恰好就是她坐下後, 伸手便能取用的位置。

裴良玉從前,幾乎從不在意這些小處, 但從長樂宮出來後, 她想起了一個, 她一直下意識忽略的問題, 她和齊瑄不可能永遠不圓房。

在想到這個問題時, 裴良玉就知道, 她已經欣然按着太後期待的方向而去。

福瑜很可愛,但有陳家支持的裴氏注定與穎侯府不可能共存。

她一直說着不願生育,誇大幼時陰影,其間又有多少是因為不甘心與不愛的人生兒育女?若真是畏懼極了,在齊瑄應了她後, 一碗藥下肚, 壞了胞宮, 此生再不能生育, 也省得在皇後面前再找理由,豈非更加方便?

在回來的路上, 她一直問自己,當初家去之後, 有那麽多選擇,為什麽偏偏只挑了齊瑄, 真是因為那一二三四條的理由?

不,不是。

她到今日才終于肯正視自己,當初之所以選擇了齊瑄,是因為她從那之前,就已經變了,變得自私,變得現實,變得渴慕權勢。

權勢,讓她離開了汾陽王府;權勢,讓世家貴女都只會稱贊她的好;權勢,讓汾陽王親口對她道歉,并視為親女。

或許她從前,不介意做一株生在暖房的花,可離開汾陽王府,她只更想站得更高。有站到雲端,摘取日月星辰的機會,她又何必在其他世家的宅院裏,做與婆婆妯娌争鬥一府一房的管家權?

見裴良玉坐下,捏着茶盞,卻不肯喝的模樣,齊瑄不由問:“可是這茶不合心意?”

“并不是,”裴良玉擡眼看向齊瑄,眼中神采奕奕,“只是方才在長樂宮中,被姑姥點撥一番,方覺我在有些事上,一直懵懵懂懂、自欺欺人,想了許多理由,最後竟把自己給騙了過去。”

“什麽事?”齊瑄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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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麽大事,”裴良玉笑彎了眉眼,“但要多虧姑姥點醒我。”

沒得到回答,齊瑄也不惱:“皇祖母待你,一向是最好的,不過……”

“不過什麽?”

齊瑄看她一眼,才帶着幾分迷惑道:“我總覺得,皇祖母有時看你,像是帶着什麽期盼。”

期盼?

裴良玉想起太後的循循善誘,心底了然。

除了長輩對晚輩的善意,只怕太後也有些不甘心,沒能碰上個好時候,只能居于宮苑中,便将心底的不甘寄托在她身上。所以今日福瑜才定下伴讀,她便立刻尋了人過來傳話。

進宮半年多,世家接連入局,眼看大勢将起,她還不醒悟,太後應也有些急了。

“姑姥一向不與你們親近,免得招了皇上忌諱,從小只有我承歡膝下,撒嬌賣乖,可不得把我當親孫女看嗎。”

裴良玉做出不在意的模樣:“你可要當心了,我有姑姥做靠山,你要是敢欺負我……”

“有皇祖母在上頭看着,你不欺負我就不錯了,哪兒有我欺負你的時候。”

“你知道就好,”裴良玉看了一眼自鳴鐘,便叫文栀去傳膳,她擡起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頸,由着袖子下落,露出一截如玉的皓腕。

齊瑄不自主的在那手腕上停了片刻,才問:“累着了?”

裴良玉唇角勾了勾,只當沒發現齊瑄的小動作,又動了動脖子:“許是今日午歇時落枕了,總覺得有些酸。”

“我替你按按?”齊瑄說完,就有些懊惱,她定是不會樂意的。

“行啊,太子殿下親自動手,旁人還享不了這個福呢。”

見齊瑄倏地擡頭,裴良玉做出失言的懊悔模樣,又很快強打起聲勢:“有什麽好看的,我可是要評判的,要是按得差了,罰你今日只許吃素。”

齊瑄難得有這樣親近裴良玉的機會,還是她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他自然不會放過:“那我可得好好按,免得太子妃殿下難受,還要罰我餓肚子。”

齊瑄笑着起身,站到了裴良玉身後,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手,确認不涼,才小心的覆上裴良玉肩頸處。

肌膚相貼,齊瑄花了大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蠢動不安的手指。

當齊瑄站定,裴良玉渾身都有些發僵,她放下手,也有些緊張。但等到齊瑄的手放到她肩頸,她除了一開始有些不适應外,竟意外的并沒多少排斥。

她悄悄松了口氣,而後發覺齊瑄的手法竟還很不錯。

“嘶,對,就是那裏,再多按兩下,稍稍重一點……不行不行,太重了,輕一點輕一點!”

裴良玉開始安心享受,齊瑄卻只覺有些難過,他耳垂不自覺染了紅,說不清是想這一刻早些結束還是再久一些。

青羅見狀,領着殿中伺候的人都悄悄地,不敢發出半點響動。

等到晚膳擺好,才敢上前提醒。

“不錯,”裴良玉活動了兩下,笑道,“不想太子殿下還有這樣的手藝。”

“那是,”齊瑄将手背在背後,卻不自覺的撚了撚,那柔滑的細膩觸感還在指尖,叫他都不想擦手了。

再坐到桌前用膳,裴良玉還是和從前一般模樣,齊瑄則盤算着,等下回又要用什麽方式,讓裴良玉再像這樣錯應一回了。

裴良玉看着有些食不知味的齊瑄,難得讓青羅給她斟了一盞青梅酒。酒味酸甜可口,她不由滿意的眯了眼。

齊瑄見裴良玉飲盡一杯酒,還要再添一盞:“今日這麽有興致?”

“自然,”裴良玉飲酒後,眼如秋水橫波,潋滟光華盡在其中,“今兒有喜事,合該多飲兩杯。”

齊瑄只當她為世家親眷名次好而高興,也叫斟了青梅酒來,與她對飲:“今日只是會試放榜,你就這樣高興,過幾日殿試結果出來,你豈不是要喝得酩酊大醉?”

“那才不會,”裴良玉只順着他的話,讓他以為自己賀的就是此事,“會試糊名,能看到的反而多些,到了殿試,要考慮各方反應,人員多寡,名次還能有幾分真?”

“你放心,”齊瑄忍不住道,“有我在呢。”

“你?”裴良玉借着酒氣,裝出幾分醉意,“算了吧。”

她這麽說,倒還真激起了齊瑄的氣性:“別的不說,這狀元和傳胪,必不會落在別人身上。”

裴良玉歪了歪頭:“做了狀元和傳胪,有什麽好處?不都是要進翰林院磨幾年。”

“不必這麽久,”齊瑄勾起她的好奇心,又不肯再說,只給她夾菜,“仔細飲酒多了,明早起來頭疼。”

裴良玉看了一眼,這菜恰就是她喜歡吃的,便也沒多說,只慢慢用了。

倒是齊瑄見狀,眼睛發亮,忍不住又給她夾了一些。

眼見齊瑄不吃,只一心給她布菜,裴良玉不知不覺用進去不少。

“夠了夠了,我不要吃了。”

裴良玉打了個呵欠,借着休息的借口,先離席洗漱。

齊瑄這才收手,三兩口用完飯,也跟了上去。

“喝醉”的裴良玉可難得一見,他當然不肯錯過。

攔下青羅才擰幹的帕子,齊瑄親自蹲在裴良玉面前,仔細為她擦臉。半途對上裴良玉霧蒙蒙沒有焦距的眼,他強自鎮定等着裴良玉開口,哪知裴良玉什麽也沒說,就閉了眼,他松了口氣之餘,還特意又擰了帕子,給裴良玉擦了第二遍臉,才替她擦手。

十指纖纖,因保養得好,連關節處的紋路都特別少。齊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為她擦得幹淨極了。

等到青羅等人替裴良玉拆了頭發換過衣裳,又服侍她躺下,放下帳子。背對着帳門的裴良玉才睜了眼。

那一雙眼,還帶着薄霧,可眼神卻十分銳利。

她動了動被子下的手指,笑自己實在太過遲鈍,齊瑄表現得,其實早就不能更明顯了,只她還等到紅雲提醒才明白。

若說從前,是憑着勝負欲而想贏,那麽如今,她就是沖着得勝的獎勵,不管她做了什麽,齊瑄都必須要包容。

裴良玉聽見響動,閉上眼,不急,世家剛剛入朝,連殿試都還沒過呢。她與齊瑄青梅竹馬,有的“印象”,也要慢慢改變,才顯得難能可貴。

今日這一場“醉酒”,就當是道開胃小菜吧。

等次日早晨起來,殿中已沒了齊瑄的身影,裴良玉不以為意,只故意喊了青羅來問話。

“本宮仿佛記得,昨兒不是你給我擦臉?”

青羅聞言,看了看裴良玉才道:“殿下昨日醉的厲害,是太子殿下幫您擦的臉,還不許我們告訴您。”

“我還當是我記錯了,”裴良玉揉了揉額頭,“本宮昨兒喝了多少?”

“也就一壺。”

裴良玉垂下眼睑:“當真是許久不飲,就喝不了了,從前好歹能飲一壺半呢。”

“那也不能再像這麽喝了,”青羅絮絮叨叨說了一疊少飲酒的話。

裴良玉聽得滿臉笑。

她的酒量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壺半,但青羅幾個都是後來的,誰也不知道她酒量多寡,而知道真相的,如紅雲,則半點不會将此事吐露。

容易不勝酒力,在這宮裏,是個極好的借口,若要坐實,自然得讓身邊的人都信才真。

“好青羅,本宮都記得了,若沒有像這樣高興的事,本宮必然也不會喝這麽多了。”

青羅這才住口,卻又為自己方才的反應過度而有些臉紅:“奴婢給殿下傳膳去。”

裴良玉含笑看她出門,又問文栀:“今日初六,等到十五就該殿試了,賀儀可都備好了?”

“都已經備下了,”文栀道,“各家公子的筆墨紙硯都是相同的,按着殿下的吩咐,又給各位公子另添了東西,價值大略差不多,都是他們喜歡的玩器、花木等物。”

裴良玉點點頭:“別忘了家中有妻女的,要額外備幾支步搖頭面。人家未必真心喜歡,可她們幾家入了朝,拿出去做客就是長臉的事了。”

“殿下放心,幾位掌嚴、掌藏都領着名下女史仔細趕工呢,必然件件精細,再沒有她們不喜歡的道理。”

裴良玉點點頭,道:“做得好了,都有賞。”

文栀忙笑着行禮:“奴婢先替她們謝殿下的賞。”

昨兒既是醉酒,她今日也該有些不舒服才是,裴良玉便只在長平殿中聽琴,哪兒也沒去。

待得齊瑄回來,裴良玉早聽見有人行禮,卻不見人,不由好奇起身,正好抓住在殿門處猶豫着的齊瑄。

“這是做了什麽壞事,都不敢進門了?”

“只是天邊夕陽甚美,便多看了兩眼,怎麽到你口中,竟成了心虛。”

裴良玉微微挑眉:“我看夕陽可不會盯着殿中。”

見裴良玉轉身,齊瑄也不再遲疑,直接跟了進去。

“昨兒飲了那麽多酒,今日可好些了?”

“沒什麽大礙,只還有些乏,”裴良玉安待他坐下,倒了一盞茶,突然問,“你昨兒是不是給我擦臉了?”

齊瑄正要喝茶,聽見這話,手一抖,撒了不少在自己身上。水滴順着脖頸往下,洇濕了領口。

裴良玉見狀,直接将自己手裏的絹帕扔到了他手邊:“瞧你那心虛的樣子,不打自招,還不趕緊擦擦,讓姜斤斤服侍你換衣裳。”

齊瑄将裴良玉的帕子捏在手裏,作勢擦了擦臉,帕子卻半點沒沾濕,待他換過衣裳,裴良玉的帕子自然也跟着換下來的衣裳一道沒了。

裴良玉故意問:“我帕子呢?”

齊瑄鎮定道:“都被我用髒了,你哪裏還使得,過會兒我賠幾匹緞子給你,你想要多少帕子盡管做。”

“一塊帕子換幾匹緞子,”裴良玉撐着下巴,慢悠悠道,“我這生意可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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