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日私奔④

第77章 春日私奔④

兩人在島上待到傍晚,途中找了家小餐館休息。

餐館有些年頭,菜式傳統,老板倒是年輕,該是從老一輩那裏繼承了餐館,竟然認得江初。

上菜時,老板小心翼翼問:“請問您是江初嗎?”

江初卻表現得疑惑,“江初......是誰?”

老板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道句不好意思,很快走開。

等人走遠,江初長舒一口氣,“好險,剛才差點露餡。”

池南暮有些不解,“......為什麽要隐瞞?”

是因為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們同游,還是出于別的理由?池南暮很是在意。

“白冬槿自從被拍到去劇組看我,個人信息就全暴露了,他倒是不介意,但我不想你被暴露,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別人打擾。”江初解釋道。

“我不介意。”池南暮立刻說。

江初問:“你不介意別人扒取你的照片和信息?”

“我不介意。”池南暮巴不得讓別人知道,除了白冬槿,他也是江初的朋友。

“......”江初仍是否認,“那也不行,我不想看見別人肆意評價你。”

江初扯了謊,私藏池南暮,不過是出于他的私心,就像偶然挖到的金子,江初想藏起來,并不想與旁人分享。

池南暮似乎接受了他冠冕堂皇的說辭,不再多問。

兩人出餐廳時,天已經黑了,街邊的路燈全部亮起,燈光是溫煦的昏黃色。

空氣中雨絲飄散,多雨的春季如此,一天能下好幾回雨。

江初先搶過傘撐起,不容拒絕。

而這次的雨雖小,池南暮仍摟住江初的肩膀,兩人緊貼在傘下漫步。

雨滴降落到葉和花上,聲響不同,有細微的偏差,風中除了潮濕的冰冷味道,還有很淡的花香。

這才是江初想象中的雨中漫步,和電影中一樣,傘面将他們與世界隔絕,注意力只在彼此身上。

走着走着,到碼頭時,江初只覺得路途太短,可惜船快要開了,再不走,他們就只能留在島上。

夜裏風更大些,盡管待在船艙裏,江初仍有些冷,小聲吸氣。

池南暮察覺動靜,摸了摸左肩,發覺衣服已經幹了,當即要脫外套,給江初披上。

“不用把衣服給我。”江初及時阻止,摁住池南暮的手。

“我不會感冒。”池南暮微蹙着眉說。

“可我也會擔心你會冷,”江初将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小聲說,“況且,我只是手冷,其他地方還好。”

池南暮停頓一瞬,視線落到江初白皙的手上,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住江初的手。

“我的手很溫暖。”池南暮側過頭,望向別處,拉着江初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揣進西裝口袋中。

“......謝謝。”江初也不敢看池南暮,垂眸望着地板,心跳又變得很快。

手很快被捂熱,甚至開始發燙,但江初不提,池南暮也不動,就這麽假裝江初還在冷。

偶然間,池南暮的指尖動了動,微小的動靜傳到手背處,江初屏住呼吸,心髒也快停跳了。他們的脈搏漸漸相近,順着指尖相連,變成相同的速度。

下船時,誰都不提,也不說話,傘面遮住面容,讓江初沒了顧忌,肆意緊貼在池南暮側臂。

可路途總是太短,不過幾步路,他們就走到車邊,江初不得已松開手。

指尖的熱意快速消散,被冷空氣占據,江初趕緊把手揣進口袋中,試圖保留殘存的熱意。

上了車,池南暮很快打開空調,調到合适的熱風,“這個溫度合适嗎?”

“合适,其實剛才在船上我就不冷了......”江初頓了頓,小聲說,“你握住的時候。謝謝。”

“......不客氣。”池南暮直視前方,啓動引擎,沉穩的平淡之下,心神早就亂了。

池南暮平時就話不多,此時江初再不說話,車裏就只剩下寂靜。

可他們各自心神動蕩,沉浸在手心殘存的觸感,已然無暇顧及這點不重要的沉默。

江初一直蜷着手指,淩亂之間,手心裏暈了層薄汗。

駛到金栀苑,池南暮的車順利開進門,信息在上次錄入,這次連登記都不用。

車停時,無人說話。

時間晚了,兩旁的街燈被調低亮度,微弱的光透過玻璃,只有零星幾縷照進車窗。

氣氛寂靜得暧昧。

如果此時有人彈琴,再來首妙曼的爵士樂,他們就該像電影裏一樣,情不自禁地指尖輕觸,手心相接了。

可他們不是電影裏的主角,也不是沖動的少年,而是各懷心思,擁有理智的成年人。

江初想,他得主動往前邁一步,至少把多年來的心事了結。

如此,無論是像白冬槿教的那樣去釣,還是與池南暮暧昧,他都能安心坦然。

江初輕呼一口氣,轉頭問:“池南暮,我問你個事,你誠實回答我。”

江初格外認真,池南暮也慎重其事,“你說。”

“資助我到大學畢業的人,是不是你?”江初直接問。

“不是......”池南暮下意識否認,唇角一抿,誠實承認,“是我哥,是我拜托他這樣做。”

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沒有差。

江初點點頭,“那就好。每個月到賬的資助金,我都有記下,你把你或着你哥的銀行賬戶發給我吧,包括你給我的二十萬,我一并還給你們。”

江初一口氣說完,才發現,池南暮的表情似乎不對勁。

可燈光太暗,他也看不清池南暮的眼神,只覺得氛圍有些僵了。

沉寂片刻,池南暮答複道:“好,我回去後會把賬戶卡號發給你。”

了卻一樁心事,江初感到輕松,輕快地下了車,笑着道別,“那下次見。”

“......下次見。”池南暮低沉地說。

-

然而這天過後,池南暮發來消息的頻次,明顯降低,說好要發來賬號,也沒有動靜。

江初早上發過去消息,池南暮晚上才會回複,只說最近工作有些忙,忘了這件事,還誠懇地向他道歉。

可道歉過後,卡號依然沒有被發過來。

幾番周旋下來,江初後知後覺察覺,池南暮似乎......并不想讓他把錢還回去。

為什麽?

江初想不明白。

短暫假期即将結束。

等到下次見面,又是在幾個月後,他們之間還要維持這種不冷不熱的狀态,江初直覺這樣不行。

-

“出大問題了!”

接到江初的電話時,白冬槿站在還未開業的夜店門前,忙着指揮工人,挂上招牌。

“喲,什麽大問題能讓你這麽着急?和你的白月光哥哥有關?”白冬槿戲谑。

對面三言兩語說了經過,急得不行。

本以為是多嚴重的事,聽完後,白冬槿只覺得無語,故意逗江初。

“完了,你的白月光傷心了。他肯定以為你是為了錢才接近他,現在你‘發達’了,就不屑他的錢了,順帶也不要他這個人咯~”

“他才不會這樣想,”江初急急反駁,“你這個結論邏輯不通。”

白冬槿嬉笑,“都跟你說了,男人是要釣的,要推拉,要暧昧。你直接說要還錢,又不解釋清楚,看把人家吓的,我要是他,我也會以為你要和我撇清關系。”

“那現在怎麽辦?”江初懊惱,他只想着快點到達下個狀态,更近一步,卻忽略了池南暮的心思。

“來我店裏,今晚我幫你把他叫過來,要怎麽做,你自己想,我不教你了,反正你這次不能再缺心眼。”

于是,天還沒暗,江初就趕到白冬槿店裏,穿着身運動服,發絲亂得随性,根本沒有打理過。

“你這身衣服怎麽回事?要釣男人還穿成這樣。”白冬槿皺眉嫌棄,拉着江初去了後臺。

“我們見面本來就要穿運動服。”江初掙紮着說。

白冬槿懶得聽,直接扒掉運動外套,給江初找了件大號的襯衣,“你是小孩兒嗎?還穿運動服約會......”

白冬槿仔細打理一番,解開襯衣最上面兩顆扣子,松開衣領,露出江初的細頸,再踮起腳,模拟池南暮的角度往下看,直到看見若隐若現的鎖骨。

“好了,你等着他來就行。”白冬槿再次細看,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

江初低頭看了看襯衣,不自在,“你怎麽知道他會來?”

“我當然知道,”白冬槿神氣地笑笑,“我看也就只有你會覺得,他只當你是朋友。”

-

連日來,池南暮過得不算好。

工作正常,生活枯燥,不鹹不淡,唯一的煩惱只關于江初。

池南暮懷疑自己操之過急,在輪渡上引起了江初的排斥,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面。

會不會,牽着捂手這件事,對江初來說太暧昧了,無法接受?

會不會,江初只想當他的朋友,所以在察覺到他的心思與不妥行為後,以要還錢這個理由,委婉拒絕他?

煎熬。

找理由拖延不是個好辦法,但池南暮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

S市的春季雨量太多,難得今夜無雨,夜空裏明月透亮。

會議結束時,天幕完全黑了。

池南暮坐上車,司機踩下油門,車速常年不變,路旁景觀經年如一,一切照着他的習慣運行。

嗡——

驀然間,手機震了又震,消息是轟炸式地發來。

【白冬槿:池二少,銀河鐵道今晚做活動,消費滿六位數,送可愛吉祥物一只,先到先得喔。】

【白冬槿:今晚的吉祥物很搶手喔[圖片]】

照片點開時,池南暮眼神一暗,唇角緊跟着抿緊。

照片該是偷拍的,人影模糊,江初正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同誰說話,眼睛都笑彎了。

十足的煎熬。

池南暮收起手機,指尖在車門上點了幾下,而後朝司機吩咐,“先不回家,在前面掉頭。”

性格使然,池南暮天生就不喜歡吵鬧的地方,最是讨厭聒噪的人群,二是讨厭震耳的音樂。

而夜店完美占據了這兩項,所以池南暮從不踏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池南暮推開門後,并沒有看見烏壓壓的人群,大廳全空,吧臺上只有一個客人,以及一個調酒的服務生。

音響播放的是爵士鋼琴曲,并不吵鬧,音符靈活,莫名惬意。

大門合上時,夜店裏的燈光倏地變暗,變成暧昧的紅橙色。

“池先生,歡迎光臨。”不知哪個服務生大喊一聲,吧臺上的人很快回頭,望向門口。

惟一的客人是江初。

江初看見他,先是愣怔幾秒,反應很遲鈍,而後站起身,瘋狂朝池南暮招手,神色亢奮得不自然。

喝醉了?

池南暮疾步往前,走往江初所在的位置。

“池南暮——!”

在池南暮距離吧臺還有幾米遠時,江初傻笑着大喊,兩腿一蹬,兔子似的朝他蹦過來。

池南暮心口一緊,下意識擡手,接住朝他跳來的人,抱在懷裏,“小心。”

江初靠在他身上,仰起頭傻笑樂呵,“你終于到了。”

江初身上的酒味很淡,遠不及上次慶功宴。

池南暮扶着江初,重新坐回吧臺,注意到桌上還剩一半的酒,總覺得不對勁。

江初坐到椅子上,仍不安分,先是趴着,過會兒又捧着臉坐直,擡酒往喉嚨裏灌。

喝完,江初側過頭,手肘撐着側臉,慵懶地問:“池南暮,你要不要來點酒,開店前新品嘗試,這些都是免費的。”

店都沒有開業,不存在吉祥物與消費,白冬槿在诓騙他。

為什麽?

思索間,池南暮沒有及時答話。

江初聽不到回話,表情變得有些難過,低聲問:“池南暮,你是不是讨厭我?”

池南暮立刻回神,“我不可能讨厭你。”

“那你這幾天為什麽不理我?”江初垂眸,“我知道你不是在忙工作,你是在躲我......”

江初似乎很難過,因為他的“後退”,池南暮以為自己做得很自然,但其實相當拙劣。

“我......”

江初打斷,“你實話實說吧,不要騙我,我想知道原因。但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說,那我以後都不問了。”

江初總是充滿生機的,高興張揚,不同于他。

可現在江初很難過,原因在他。

“我不想你把資助的錢還給我。”

池南暮頓了頓,委婉地問:“我那天在輪渡上牽了你的手,對于這件事,以及更多不是出于朋友關系的親密行為,你會排斥嗎?”

問題的答案很重要。

池南暮等着回答,精神緊繃,沒有看到江初得逞上勾的唇角。

“不出于朋友關系,那是出于什麽關系?”江初反問。

“出于......戀人關系。”戀人一詞真說出口,其實沒有池南暮想的那樣難。

回應池南暮的,是長久的沉默。

鋼琴曲彈到高.潮,音符快得沒有節奏,為池南暮的煎熬添一把柴,燒得更旺。

燈光又變暗一些,更暧昧的紫粉色,旋轉燈打開,光暈搖曳,晦暗不明。

紫粉色的光掃射到吧臺時,江初忽然笑了,一改先前的難過。

“池南暮,我現在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保證不跟別人說。”江初倏地湊近,鼻尖離池南暮只有暧昧的幾厘,整個身子靠在他臂彎處。

池南暮放輕聲音,壓制住狂亂的心跳,“我保證。”

“我之所以想當明星,不止因為我想賺錢,想回報幫助過我的人,想讓江溪過好一點的生活。我還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私心。”

“什麽私心?”

“我還想你每次擡頭,在大屏幕上看到我時,都能想起十年前的夏日,”江初側頭,湊到池南暮耳邊說,“都能......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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