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疼
07.心疼
羅意璇已經完全沒有力氣,頭疼得她直冒冷汗,她努力擡起身體,将厚被子使勁往自己身上裹。
失重感,混沌感侵襲着她脆弱的意識,她仰面躺着,眼皮沉重。
迷迷糊糊快要燒過去的時候,卧室門口有響動,于媽端着碗進來。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
“羅小姐,先吃點東西吧,吃完才能把藥吃了。”
“我......”羅意璇本來是想拒絕的,實在是渾身上下要散了架。
但不吃藥,明天肯定是好不起來,說不準還會更嚴重,請假沒工資不說,肯定又要挨罵。
想到這,她努力撐起身子,在于媽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這雞絲粥阿裕回來就交代煮了,這會兒剛剛好。”于媽拿起勺子,喂到羅意璇嘴邊。
雞絲粥軟糯清淡,估計是煮了有好一會兒了,看來談裕早就回來了。
羅意璇頂着喉嚨的劇痛,艱難下咽着這碗談裕交代煮給她的粥,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想什麽。
喝了粥,吃完了藥,羅意璇近乎是沾枕便快要失去意識。
只覺得燒得厲害,渾身滾燙。
很小的房間,冬天裏即使北城還供着暖,開着x空調,還是有一點難以消除的陰冷。
她蜷縮起來,覺得身上各處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樣,又酸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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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無端的委屈,從前她生病,媽媽肯定會守在她身邊,爸爸和大哥都會買很多她愛吃的水果和甜品,哄着她快點好起來。
而如今,寄人籬下,喝口水都成了難事。
藥效發作得很慢,她掙紮着裹緊被子,直到出了一聲汗,才感覺好一些。
夜裏,燥熱燒得難受,口渴得厲害,卻連倒杯水的力氣都沒有。
喉嚨燒灼着,羅意璇也不好意思喊于媽半夜起來,努力爬起來。
小卧室裏沒有放水,只能去一樓的餐廳。
談裕本來就還沒睡,正在房間裏守着電腦和國外那邊打視頻會議,聽見門外有響動,突然出神。
“Mr. Tan.”
電腦屏幕那頭的人見他不吭聲,連着叫了他兩聲,他才有了回應。
“I'm sorry to trouble you to repeat what you said just now.”
聽到了電梯的叮咚聲,談裕抽回神卻再難集中。随便找了個理由,大概五分鐘結束會議的時候,羅意璇還沒爬上來。
原本打算這個會開完就要休息的,此刻一點困意都沒了,合上電腦,同談裕安靜地坐在原位,很久沒挪動。
始終不見外面電梯上行的聲音,大概又過了兩分鐘,談裕站起身。
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同時聽到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緊接着有很輕的腳步,沒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
談裕松開門把手,在門邊又站了好一會兒。
直到外面完全沒了聲音,他才開了門,徑直朝着的朝北那邊的小卧室走去,放輕動作推開門。
沒開燈,屋子裏暗得很,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房間內的一切。
床頭櫃上擺着一只裝滿水的玻璃杯,應該是剛從樓下帶上來的,旁邊還放着藥。
床上的人還沒完全退燒,喝了水,又沉沉地睡去。
談裕坐在床邊,擡起手,猶豫半刻,蓋上她的額頭。
還是燙得厲害。
臉頰燒得通紅,就連喘.息聲都異常費力。長長的睫毛在顫抖着,她微微蹙着眉,輕聲哼了下,大概是夢裏也不舒服得很。
窗簾都沒顧上拉,清淺的月光落進來。
像是一層薄薄的,透明的紗,籠罩在她身上。
看着她難受的樣子,談裕突然有點後悔。
那晚下着雨,不應該不直接告訴她地址,折騰她淋了這麽久。
轉身去主卧找了毛巾,用熱水打濕了擰幹,他擦着她滾燙的臉,不知所想,只是機械地重複着手上的動作,臉色沒有任何起伏。
好一會兒,他才将手裏的毛巾放在床頭,轉身回了主卧。
給于媽發了消息,叮囑她明早在她的小卧室也放一套杯子。
放下手機,洗過澡再躺下,談裕沒有絲毫的睡意。
今晚的事,以前的事,混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天臺上,她和談敬斌靠得那麽近。
談裕又無端地想了許多。
從他知道她是羅意璇起,他們同在一個學校,明明只隔了一層樓,卻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身份的差距,是橫亘在他們中間看不見的鴻溝。
他一直只敢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着她,像陰溝裏見不到光的暗物質。
她總是有那麽多朋友,總是可以輕易地博得很多喜愛和誇贊。她成績很好,人緣很好,什麽什麽都很好。
她是睥睨衆生的羅家二小姐,整個學校,那麽多京城的富家子弟都上趕着趨之若鹜。
而他,生活在家大業大的談家,卻連人前風光都沒有,只有時時刻刻的水深火熱,形單影只。
父親不重視他,兄弟想要害他,後媽更是從來沒放過他,就連家裏的傭人都輕視他。
老宅那麽大,卻連一個像樣的房間都沒有分給他。
艱難的十七歲,他的世界裏,晦暗到了極點,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私生子和大小姐。
他們是雲泥之別。
就像十八歲那年,在麗茲酒店,她知道他不光彩的身份時,亦是滿臉的鄙夷。
他甚至都不敢去仔細想,想那天她遞過來創口貼之後,那漫長的高三裏,他心态和情感的變化。
他只記住了她關切的目光,明媚得難以找出形容詞的臉龐。
就像是生在暮春裏的晚櫻花,漂亮,明豔。
從此,他的目光便再也不能不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對所有男人都不屑多看一眼,卻唯獨對談敬斌青眼有加。
時至今日,就算談敬斌已經被趕出談家,背叛她和別人訂了婚,她還是和他走得那麽近。
而他,就算坐上了談家掌門人的位置,捏着靈越的生死大權,她依然對他只有曲意逢迎和無奈順從。
夜很深了,更深露重,烏雲遮了上來,月光又被隐去,整個房間黑得讓人心慌。
談裕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無奈,不幹,怨憤,所有的情緒一起湧上來之後,又艱難地歸于平靜。
心裏很空,像是有個不能被填滿的洞,找不到原因,不知道該用什麽補救措施。
反正現在,羅意璇是他的未婚妻。
不管用什麽方法,用什麽手段,不管她是讨厭他,還是恨他。
現在馬上要和她結婚的人,是他。
就可以了。
其餘的,他也不敢奢求。
連續幾日的倒春寒,終于不再下雨,迎來了暖陽。
昨晚沒定鬧鐘,羅意璇起來的時候,早就過了上班時間。
她慌亂地去摸手機,趕緊和趙品華請假。
因為活動在即,她也不好意思請太久,也就請了上午半天,放下手機便趕緊準備起來去書坊。
從床上坐起來,羅意璇起身去找衣服的時候,瞥見了床頭櫃上放着的一套新水杯,裏面裝着的水還是溫熱的。
燒是退掉了,但是喉嚨還是火熱生疼,正渴着,咕嘟咕嘟喝了整整一大杯,順便把放在旁邊的藥也給吃了。
去客卧洗漱了一下,穿戴整齊,稍微淡妝遮了遮蒼白的氣色。
臨下樓前,她還把昨晚被談裕丢在地上的禮服給收了起來,好好地放進了衣櫃。
談裕已經去雲想了,二樓沒看見他,一樓只有于媽和丁芃文在。
瞧見她下來,于媽端來了早就準備好,一直溫着的早餐。
“羅小姐,這是早飯。”
“謝謝于媽。”羅意璇拿起牛奶,“還有我床邊的水杯,是您放的嗎?謝謝!”
于媽只點頭,按照談裕交代的什麽也沒說,放下早餐便離開了。
“羅小姐,您确定不要去一下醫院嗎?”丁芃文在客廳等着。
“不用,燒已經退了。”羅意璇禮拒絕。
“那一會兒,我送您去市中心。”
“沒事的,時間來得及,我坐地鐵就行,你去忙吧。”
羅意璇心裏明鏡似的,丁芃文是談裕的人,她可不敢輕易使喚。
但她不知道,丁芃文做的這些,其實也都是談裕一早起來交代的。如果她沒好轉,就送她去醫院,如果她好一些要去上班就送她過去。
現在看,羅意璇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
吃過早飯,羅意璇即刻出發,一點也不敢耽誤。
這次活動,對萬華來說是很重要的,大家忙了一整個月,她也不能掉鏈子。
昨天的場地已經跑得差不多了,今天主要是為了處理場地布置的一些問題。
到現場的時候,周藝已經在忙了。
“意璇,你來了,聽趙姐說你上午請的病假,怎麽樣?好點沒?”
“沒事,就是吹了點風,有點着涼。”羅意璇搖搖頭,“怎麽樣,場地布置還差什麽,下午我來吧。”
“倒是沒什麽了,只是舞臺燈架的供應商今天下午說要過來看看,不知道會不會提出什麽修改的地方。”
“行,我知道了。”羅意璇仰頭看了看舞臺上已經布置好的燈架,正思索着還有沒有什麽可以完善的地方,身後傳來聲響。
“柳總您來了。”周藝打了聲招呼。
羅意璇聞聲回過頭,不巧,看見了熟悉的一張臉。
昨晚才晚宴上剛剛見過的,是柳樂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