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獻祭

68.獻祭

話音落下, 淚珠也跟着滾了下來。

一定是因為,白日裏看了太久的陽光了,傷到了眼睛, 不然她怎麽會覺得那麽酸,那麽難受。

她微微側過臉, 伸手抹掉了那顆眼淚。

終于肯回頭, 看向他。

隔得有些遠,她并不看得清談裕, 只是能确定, 他同上午站在鏡頭前, 神采奕奕的模樣判若兩人。

沒有戴眼鏡, 身上的西裝如以往一樣是手工定制款, 他最常穿的灰色, 也是最貼合他氣質的顏色,冷傲,矜貴,工作起來嚴整得不容任何侵犯。只是,裏面的襯衫, 領口并不算太平整, 有輕微的褶皺。

面色很白, 唇色也是, 大概分開也就小半個月吧,好像瘦了很多, 下巴的線條更明顯一些,那雙桃花眼裏寫滿了疲憊, 陷在眼窩裏,微微低垂着神色, 也同樣沉默地望着她。

原來,神采飛揚,鎮定自若,也是可以裝出來。

羅意璇坐在窗前,沒有窗簾的遮蔽,月光輕易地落在她的背上,她安靜地抱膝,穿着單薄的睡裙,看起來像是個可憐無助的天使一般。

将近半個月未見,卻如同間隔了一個世紀一般。

該相擁嗎?該熱吻嗎?

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彼此對望的那一眼,好像已經代替了千言萬語。

什麽都不必說,那種失望,冷靜,不解,無奈,全都融化在了這樣的沉默裏。

不想問,也不敢問。

Advertisement

談裕走過去,從門口,到了她面前,然後自然地彎腰,雙臂自然地從她屈起的膝蓋下穿過,将她抱起來,放回床上。

她也不掙紮,就任由他抱着,靠在他胸膛上,恍惚地眨了眨眼。

把她放在床上,談裕也沒坐下來,站在床頭,只輕嘆了口氣,伸手拽下了自己的領帶,脫掉了西裝外套,随手丢在旁邊的小沙發上,然後拆開了襯衫領口的幾粒扣子。

微微揚起頭,她瞥見了他喉間的凸起滾動了一下,像是突然之間的放松,眉宇之間也被床頭橘黃色的燈光染上了些說不上來的落寞神色。

結實的小臂,伴随着他挽起襯衫袖口,暴露在空氣中。

和在鏡頭面前不一樣,和在所有人面前都不一樣。

他看向她的時候,眸子永遠有難言的情緒。

那雙桃花眼裏清晰可見泛紅的血絲,傻子都看得出,談裕現在應該是疲憊到了頂點。

他低下頭,掃了一眼手腕,然後摘掉了黑色腕表,也顧不上放回首飾櫃裏,只随手丢在了床頭。

羅意璇注視着他的動作,自然而然地,也瞥見了那枚平安扣。

他還戴着,沒有離身。

此刻,竟也有些略顯諷刺。

他摘掉一切束縛,低頭俯身,朝她湊近,大概是想要索要一個吻。

卻在抵到她唇邊的時候,被她輕輕側頭,躲開了。

他的手臂撐在床頭,将她籠罩在一小片陰影之下。

他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無聲的抗拒,也很不滿,擡手摸上了她的下巴,強制她扭過頭來,不得不看着他。

羅意璇不情不願,只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就心痛不已。

但還沒等她說話,鋪天蓋地的吻便流落下來,強勢得不容拒絕。他輕易地撬開她的嘴巴,纏繞上她顫抖的舌尖。

這樣的俯身,帶給她很大的壓迫感,她掙紮無果後,狠心咬破了他的嘴巴。

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氣,談裕吃痛,停止了動作。

然後,只剩下了凝望。

“你想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嗎?”羅意璇開口。

“新聞不都寫了嗎?”談裕回答得平靜。

“不要拿你在媒體面前的那套說辭糊弄我。”羅意璇深吸了口氣,仰頭,注視着面前的男人,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但又很快撫平,“我不是在問明榮的談總,也不是在雲想的代表,我是在問我的丈夫談裕。”

我的丈夫。

這四個字一出口,談裕的心克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但仍然沒有主動開口說什麽。

“明榮的這場危機,你早就有預感,對嗎?”

“嗯。”

“你也早就知道有人要惡意抛售明榮的股票,對嗎?”

“嗯。”

從那家小公司悄悄收購明榮的股份開始,談裕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但趕在決戰黎明2推介試運營的關口,不好鬧大動搖人心,于是将計就計,順着他們的動作叫丁芃文對外抛出了更多明榮的股份。

他也大概猜到了,惡意抛售大概也就會選在試運營當天前後,所以很早就更換了游戲內容,決戰黎明2的優化最終版除了頂級核心研發團隊和他,甚至連丁芃文,羅意琦都沒見過,只保存在雲想大廈的頂層辦公室電腦內。

趁着股票被惡意抛售,股價跌倒底的時候,再一并以低價重新買回,然後再趁着國內國際同時正式開服,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聽起來很順遂的過程,但這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将讓明榮,讓他陷入到萬劫不複,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也在賭,賭對方會耐不住,在推介階段就出手,不然待到真的開服,就是神仙來了,也沒用。

在國外的這小半個月,他近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同外部資方做保證,時刻盯着股市上的變動,沒日沒夜地開會,全靠一口氣吊着。

往前一步,是名利雙收,往後一步,便是身敗名裂。

“那家小公司背後操盤的人,是......是談敬斌,對嗎?”

“嗯。”

在這三個問題均肯定的回答,結束的那一刻,羅意璇的心也跟着徹底冷了。

她突然覺得難受得喘不過氣,她病了這些日子,生理上受盡折磨,卻遠遠不如這一刻,心理上的沖擊來得猛烈。

“所以,你一個字都不對我說,一聲不吭地飛去國外,半個月都沒有音信,所以,你有意隐瞞,是因為不相信我,怕我去找談敬斌洩密,所以從頭到尾,我在你眼裏就是個需要處處防備的局外人,是嗎?”

最後一句,羅意璇幾近吼了出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滾燙的兩顆淚珠滾落了下來,狠狠地砸在了手上。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相信她,那麽他應下那通電話,算什麽?

她這麽多天提心吊膽,為他擔心,為他害怕,又算什麽!

談裕站在床邊,耳邊是她的質問。

他下意識地想要辯白,卻在未出口的那一刻,全然失去了沖動。

反正,她都這麽認為了。

反正,也确實有這樣的原因在裏面。

他也很想相信她,但他真的怕了。如果是他自己,也就罷了,但這一次,他的身後是明榮,是靈越,是雲想上百人的心血和飯碗,他賭不起,也沒辦法讓這些人跟着他一起冒險。

站在他的角度,那是一場生死未蔔的決戰,她不能懂,他也不想強求了。

他以為,結束這件事,他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的。

呼吸變得急促,時差還沒倒過來,回來就又是答對媒體,又是開會聽彙報,連日辛勞和長途飛行後,他不再有一點力氣,心髒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般。

他努力壓制住想要咳嗽的沖動,微微合了合眼,然後後退了幾步。

“羅意璇,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很累,就像你說的,你既然已經下了定義,這樣想了,我也沒什麽好解釋的。”說完,他原地深吸了口氣,轉身的那一刻,全然放棄了最後一點解釋的機會。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羅意璇只覺得天旋地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竟走到了如此境地。

彼此情濃的時候,什麽好聽的情話都說過,劍拔弩張的瞬間,那些難聽的語言也都沒吝惜過。站在是非對錯的天平兩端,在不顧一切愛着對方的同時,各自惶恐,被情緒纏身,為彼此獻祭了寶貴的自由,也帶上了定義的枷鎖。

看似是談裕停止了這場争吵,實則沒有主語,根本x無法判定,到底是誰先逃離。

那之後,燥熱的夏天好像也跟着結束了。

決戰黎明2大獲成功,明榮和靈越的市值都跟着翻倍,圈子裏關于三少的傳說又多了一個。

談裕堅持到了最後一刻,所有的事情都穩定下來。

談敬斌在背後惡意抛售股票,操控股價的證據差不多搜集了個七七八八,就算不能讓他一輩子出不來,也夠他吃個幾年牢飯。

這次,韓家也護不了他,更何況,韓家可是出了名的利字當頭,絕不會容忍這樣一個拖累繼續影響韓家,韓顏月就是再不舍,她的幾個哥哥姐姐也自然是不會答應。

自公司內幕被曝光之日起,便解除了談敬斌在星程的職務,并且對外宣稱解除婚約。

談正清更是不會出手。時至今日,談敬斌也應該明白,家族利益永遠大于子女幸福是談家永遠追求的核心目标。

“今天的行程都已經結束了,等明天開了記者發布會,您就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蘇窈站在桌前,和談裕彙報完。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還有就是......”

“還有什麽?”

“夫夫人在外面等您。”

談裕聽到她過來,心跳快了幾拍。

自那晚重逢,他們有幾天沒說話了。

揉了揉太陽穴,談裕摘掉了眼鏡,輕嘆了口氣,“帶她進來吧。”

“好的。”

沒一會兒,羅意璇坐在了他面前。

也是剛結束了雨秩那邊的工作,雖然還是穿着職業套裝,化了精致的妝,但不難看出沒什麽精氣神,強裝罷了。

“有事?”談裕想要緩和,主動開口,口氣算軟和。

羅意璇抿了下唇,稍作思考,最終,還是冒險說出來了。

“如果是送談敬斌坐牢,能不能......能不能放過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