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三十
三十
街口轉角，有一家母嬰店，周笙鬼使神差地拉着周母走了進去。溫黃的照明給店裏的商品鍍了層柔光，貨架上是小嬰兒的鞋子衣服日用品，都是飽和度不高的顏色，柔粉色的小衣服，淡藍色的小帽子還有許多小玩具。
“媽，你看。”周笙拿起一雙放在包裝盒裏的小鞋子，“還沒有我的手掌大。”
說完周笙用手比了比，真可愛。
“要買嗎？”周母看着這些，心裏很是歡喜，小巧玲珑的東西總能引起人的興趣。
“嗯，算了。”剛剛還在雀躍的周笙像是想到了什麽，眼裏的期待與興奮滅了，放下小鞋子，拉着周母走出了店。
周母看着孩子這樣，難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周笙現在皺一下眉頭，她都覺得不快活，心裏暗暗罵着秦繼之。
男人在離得不遠的貨架處，聽見周笙說的話，以及看見最後周笙落寞地離開，眼裏更多的是難以言表的自責。
他明明有在期待孩子的出生，可最後卻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秦繼之繞了過來，拿起了周笙放下的小盒子。
“今晚跳跳還過來不？”周父看着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周笙覺得好笑，一個月而已，小孩子就把家裏的老人“收服”了，“咱們別的不說，跳跳可比他爸惹人疼多了……”
“爸……”周笙扶額，這一個月來的種種，想來也讓父母對秦繼之有那麽一點點改觀，只是老人家嘴裏不願意說好話。
時針走向8點，還沒有人來敲門，看來秦瑾瑜今晚應該是不會來了，周笙起身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就看見了秦瑾瑜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周父作陪，看見周笙，秦瑾瑜就拉着他進了卧室，小家夥要把這裏當自己家了。
“周周老師，看！”秦瑾瑜拖着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拿出來個包裝盒，上面還系着蝴蝶結。
Advertisement
“跳跳送給我的嗎？”周笙蹲了下來，接過盒子，抱在了懷裏。
“嗯！”小朋友笑得開心，“打開，開。”秦瑾瑜擠到周笙的懷裏，讓周笙給這個禮物打開。
“好，謝謝跳跳。”周笙覺得好玩，以為是幼兒園做的什麽好玩的手工。
可拆開的卻是下午他放下的小鞋子。
“給妹妹的。”秦瑾瑜不知道大人內心是怎麽想的，但他是希望妹妹出生的，當秦繼之告訴他，自己會有妹妹的時候，他只覺得開心。有人陪他玩了，大大的房子裏，他不再是一個人了，他長大了一定會好好保護妹妹。
“是誰給跳跳的？”周笙有些驚訝，以至于顯而易見的問題，他還是問出口了。
“是爸爸。”
“我會，保護妹妹！”
“我也喜歡周周老師。”
“那跳跳的媽媽呢？”周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身體的變化，影響了自己的心情，他開始變得焦慮不安。
秦瑾瑜說的喜歡，能确保以後他和秦繼之的家庭裏不會出現唐寧嗎？那畢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他不确定現在自己在秦瑾瑜心裏的位置，萬一唐寧以後再來，或者再多幾個像他這樣的人呢？自己要怎麽辦。
他要的從來不是虛有其名，而是實實在在的，秦家的一切除了自己，誰也別想沾染。
他突然流淚，連帶着小孩子和禮物一齊推出了房門，他相信秦繼之就在對面住着，晚飯的時候他看見了男人的車。
周父周母看着被推出來的小孩和東西，以為怎麽了，誰知道秦瑾瑜看都沒看老兩口，可憐兮兮地拍着門，讓周笙開門。
“嗚嗚嗚……老師……不要我了嗎……”
“嗚嗚嗚……”
門內門外都在哭，周父抱走了秦瑾瑜，周母耐心地喚着周笙讓周笙開門，腳下一頓，看見了那個小盒子，周母心裏一刺痛，火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拿着東西，抱走了周父懷裏還在哭的秦瑾瑜，哐哐地砸對家的門，“秦先生，秦先生麻煩開門。”
周母的氣勢足得很，秦瑾瑜都愣了，想着奶奶怎麽突然這麽生氣？
果不其然，秦繼之是在這裏的，他剛洗完澡穿着看似普通的居家服，開了門，這一刻周母知道了周笙為什麽會看上這個人了，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假不了。
“秦先生，麻煩你不要再讓你兒子過來了，東西也不要送了。”周母放下孩子，直接把禮物盒子扔在了地上。
“我們想平平談談地過生活，就算孩子生下來，跟您也沒有關系，我們自己也養得起。”
秦繼之聽了這話，眉頭一皺一皺什麽叫孩子跟他沒有關系，那是周笙和他的孩子，以後是名正言順的秦家家産的繼承人。
男人彎腰抱起了秦瑾瑜，兩張相似的臉印在周母眼前，她的太陽穴跳了一下，這父子倆可真是得了一幅好皮囊。
“周笙不肯見我。”
“見你？以什麽名義見您啊，啊？以……”周母聽了這話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看着面前的小孩，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說了，周笙從來都不是。”秦繼之聽出了周母沒說出口的話，義正言辭地更正。
“好，不是，但算我求您，別來了，別打擾了，別再送東西了，行不行？”她知道周笙不是第三者，但這些話說出來，一是想氣氣秦繼之，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她看不上。二是想到這個男人騙了周笙幾個月，可憐自己的孩子以為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整日都活在不安中。
“周笙那個以來，瘦了多少您知道嗎？他每天吃不下東西您知道嗎？他半夜起來在流眼淚您又知道嗎……”但這些其實有部分周母誇大了，加上周笙有意為之，父母看孩子，當然是怎麽看怎麽心疼，她巴不得讓秦秦繼之把周笙受得再受一遍。
“知道。”秦繼之沉聲打斷周母的話。
“你知道個屁。”周母看男人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就來氣，“你知道為什麽今天還過來送那個東西？”
“為什麽還要來傷他的心。”憤怒讓周母紅了眼睛，她也不管什麽有的沒的，心裏話全部說了出來，“他每天都在期待和絕望裏頭掙紮，你看見了嗎？你根本看不見……”
周父聽着周母說得話越來越難聽，拉住了老伴，把人拽回了屋子，關門前，周母讓秦繼之滾。
秦繼之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挨罵。結束，他轉身抱着兒子回了屋，“兒子，怎麽回事，說說。”
“我就，把那個，給老師。”
“然後老師，就哭了。”秦瑾瑜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他明明聽了爸爸的話，把東西給了老師，“老師，不喜歡妹妹嗎？”
“怎麽會不喜歡妹妹呢？”他拿了熱毛巾給兒子擦了擦臉，打電話讓保姆過來，自己敲響了周笙家的門。
開門的是周父，秦繼之言語誠懇，想見周笙一面，周母看見了又要張口讓男人滾，周父拉過周母，告訴她，解鈴還須系鈴人。
周母啞了火，知子莫若父母，老兩口都知道周笙放不下秦繼之，至于秦繼之，他們也不清楚，或許應該讓兩人見一面。
“周周，開門好不好？”秦繼之敲了敲房門，他仿佛能聽見屋裏的低聲啜泣。
“對不起，我錯了。”許久沒有聽見男人的聲音，周笙腳下不穩，摔在了門前。他像個小偷，整個人貼在了門上，耳邊是自己的心跳聲。他想聽聽秦繼之會說什麽，來哄自己。
“周周？”顯然門外的人聽見了，“摔痛了沒有？”男人想，明天應該讓人來送一塊羊毛地毯，他怕周笙磕着碰着。
秦繼之又擔心地拍了兩下門，裏面沒有回音，男人自嘲似得笑了，周笙聽見了，那種氣流被逼迫到狹窄的通道，胸腔的運動，帶出了男人的內心的無奈。
他願意慢慢地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周笙看，秦繼之就地蹲坐下來，兩個人就隔着一道門。
他說知道周笙前段時間吃不好，是不是吐了很多次？不知道孩子乖不乖，有沒有鬧，肯定鬧了，不然周笙也不會瘦了這麽多。
他說知道周笙喜歡吃便利店裏小袋裝的軟糖，他找人去買了更好的軟糖，問周笙吃了沒有，好不好吃。
他說知道周笙幾乎不怎麽出門，所以見周笙一次很難，但只要每次周笙出門，自己就會放下手頭的工作過來看看周笙。
門內一點動靜也沒有，他知道今晚這扇門不會開了，他又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小事，這些以前他是肯定不會去關注的，但現在細說起來都如獲至寶。
講故事一樣，一件一件的說給周笙聽，秦繼之也貼在了門板上，試圖聽出一些房門內的聲音，最後，他捕捉到一絲吸氣聲，周笙在哭。
“對不起，周周。”
“不要哭了好嗎？”
“如果這些會變成你的困擾，明天我就會搬走，別這樣，好嗎？”
之後就是無限的沉默，秦繼之很是自責，事情似乎沒有朝着他預想的方向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