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選擇

第8章 選擇

【你選擇，為了我而活。】

陳豫很快就帶着陳焰搬去了新房子。

在市八中附近的地段，肯定很貴，本來就是學區房，偏偏又是市重高，陳豫又下了一次大手筆，就像曾經他還沒有很多錢的時候買菜不看價格一樣。

陳焰因為保送三年學費全免，以為是減輕負擔，卻沒想到最後陰差陽錯反而加重了陳豫的負擔。

他不想這樣。一點都不想這樣。

可即使是一萬分不願意，一萬分不想，當重新見到他哥的那一刻，當陳豫終于伸出手擁抱他的那一刻，他就再也無法忍受，無法忍受這種痛苦的割舍，他哥究竟是怎麽做到，怎麽做到利落地轉身離開，每一次都不回頭。

做到一次次地割舍，割舍心中最愛的人。

他們的身體裏流着相同的血，他們的瞳孔是相同的顏色，他們有太多太多一樣的地方，或許他們共用着同一個心髒，可他卻無法做到陳豫為愛所做的一切。

陳豫為了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以殺掉自己，可以忍受無數次痛苦的割舍，可以對他做錯的所有都既往不咎，可以為所做的一切都冠上“哥哥應該這麽做”的名義，然後毫無保留地将自己獻祭。

陳焰做不到。

陳焰試圖為了讓陳豫更輕松而選擇住校，因為學校不僅不會收他的學費，也不會收他的住宿費，不需要錢，不需要向學校交錢，也不需要陳豫為了搬去離學校更近的房子而花錢，不需要錢，不需要錢是不是他哥就會輕松一點。

可是他沒有做到，他完全做不到，一離開他哥他就會瘋掉，他會不好，會變得很不好，他會生病，他會死掉。

他割舍不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即使是為了他哥他也做不到。無法割舍。無法遠離。

為什麽他哥可以做到呢。

為什麽他哥可以偉大無私到一種可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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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陳焰來做陳豫的話，陳焰做不到陳豫所做的一切——為了弟弟抛棄自己，為了弟弟抛棄所有。他會恨的，陳焰會恨的，恨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弟弟。

那個最無辜也最可恨的弟弟。

所以陳焰開始擔心，他哥也會恨他嗎？他哥有恨過他嗎？哪怕只是一瞬間，會恨他的存在嗎？

陳焰想要陳豫恨他，陳豫本來就該恨他，可陳焰又害怕陳豫恨他，害怕陳豫有一天會不要他，就算一直沒有恨過，那以後呢，會不會有一天陳豫突然發現自己應該恨他，會不會有一天陳豫恨他，然後不要他？

如果陳豫不要他，他該怎麽辦？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陳豫不能不要他，否則他一定會死的。

沒有哥哥，他一定會死的。

陳焰終于發現自己錯了，他和陳豫一點也不像，他就是個自私到極點的人，如果是他來做陳豫他就可以不要那個弟弟，可如果是陳豫來做陳豫，陳豫卻一定不能不要陳焰。

陳豫必須要為陳焰犧牲所有，包括自己。

包括自己。

陳豫本來就該這樣。因為沒有如果，陳豫就是做了陳豫，沒有其他任何選擇。

因為陳豫是哥哥，所以他必須，為陳焰殺掉他自己。

陳焰做不到的，他都得做到。因為他是哥哥。

因為是哥哥。

因為你是我哥，因為你是我哥，因為你是我哥，所以你不可以恨我，你不可以不要我，你不可以丢下我，你的存在就是為了我。

你的存在就是為了我。

陳焰的日記本上寫滿了這樣的字眼，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猶如世上最惡毒的詛咒，他的每一聲哥都将成為陳豫身上沉重的枷鎖，讓陳豫永生永世都無法逃脫。

望着陳豫推開門的背影，陳焰為他感到難過和痛苦，因為他耗盡了心血，卻養出來一個瘋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恩将仇報的，只會靠吸食他的血液為生的瘋子。

陳焰收緊了手指，緊握的拳頭垂在腿邊，他感受到掌心的刺痛，他的指甲一定已經陷進了肉裏，如果他在流血，那麽最痛苦的一定是他哥。

一定是他哥。

所有他的痛苦，都要陳豫來承擔，陳豫別無選擇，因為……

“哥。”

陳豫沒有應聲，只是把門甩開，徑直要往裏走。

“哥。”

“滾進來！還要老子請你嗎？！”

身後風聲浩蕩，席卷着要吞噬掉站在門外的陳焰，而陳豫回過頭來，深深地皺着眉，一副恨死他的樣子，嘴裏說着難聽的話，卻在擔心他會因為這陣風再發起第二場高燒。

可是哥，被吞噬掉的并不是我。

而是你。

所有我的痛苦，都要你來承擔。你別無選擇。

因為割舍不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因為你早就做出了選擇。

你選擇，為了我而活。

——

8.16

哥沒有來送我。

8.17

沒有睡着。挂掉我哥的電話後我想自殺。

8.18

學校的飯很難吃。

8.19

睡不着。

8.20

睡不着。

8.21

睡不着。

8.22

五天。我哥沒有給我打電話。

8.23

六天。

8.24

七天。

8.25

八天。

8.26

充了很多話費。

8.29

我想自殺。

8.31

如果我死了哥會很痛苦嗎？會痛苦多久？要痛苦一輩子。哥要為我痛苦一輩子。但是如果哥死了，我不會痛苦。

我會和他一起死。

9.6

哥，我恨你。

9.10

哥，給我打電話。

9.11

哥，你不想要我了嗎。

9.12

哥，我恨你。你不該讓我活下來。是不是沒有我你覺得更輕松了，你很開心嗎？你不想要我了嗎？哥，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9.14

哥，如果我死了，你要活下去。你要為了我痛苦一輩子。

9.16

來看我吧，哥。不然我就要死了。

9.17

老師給你打電話了嗎？你會來看我嗎？為什麽我收不到你的短信也接不到你的電話？是手機壞了嗎？你是不是想要我死掉，哥。

我想死掉。我想要見到你。我不是要故意拒絕你，我只是害怕看見你，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看見你，我就覺得你應該恨我，哥。我感到你恨我，所以我會恨你。是不是不見到就好了，是不是我遠離你就好了。

可是我做不到，哥。遠離你，我也依然會恨你。

哥，我恨你。

作者有話說：

這章就是寫弟弟徹徹底底地變瘋。之後都會時不時發瘋（其實是隐藏地瘋和爆發出的瘋，兩者之間轉換，似乎沒有正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