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仇人

第11章 仇人

【陳焰，你良心被狗吃了。】

陳豫在家照顧了陳焰兩天就回公司去了，還是很忙，但每天晚上都會回來給陳焰做晚飯。

陳焰在家休息了一周，有點不想回學校，當然只是想而已，市八中的獎學金很高，統考年級第一有一萬二，比陳焰初中那個學校要高很多，他是肯定要拿到的。

陳焰在班上不和任何人交涉，他只想做一個透明人，但出色的成績和那股拼了命的勁并沒有讓他如願，反而使他成為了視線的焦點。

八中貼榜的時候陳焰從來不去看，因為他沒從第一的位置上掉下來過，甚至每次都甩了第二名一大截。慢慢的，陳焰這個名字在八中沒有人不知道的，所以不管陳焰再怎麽把自己邊緣化他都不可能做一個透明人了。

期末的統考陳焰毫無懸念地拿下了年級第一，要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然後再由校長給年級前五頒發獎學金，但陳焰沒上，給的理由是不想浪費時間，于是最後上臺發言的人是被他甩下一大截的年級第二，而他甚至沒在禮堂露過面，連獎學金都是班主任代他領的。

陳焰的性子，其實是有點倨傲的，這點倨傲在他哥面前或許不會那麽明顯，但在別人面前卻是很明顯，不和同學交流，不參加集體活動，拒絕任何發言，一切和學習無關的人和事他都不會理。

他像立在人群外冷眼看表演的人，不過也只是很敷衍地掃來一眼。除了他哥，他對所有人的态度可謂是做到了公平公正——無差別的忽視，全都當作不存在。

高一下，學校裏的榮譽牆上有了陳焰的名字，還貼了陳焰的照片，是校園卡上那張藍底的證件照，照片上他表情冷淡，眸光沉黑沒有焦點，像是在想着別的事。

照片一貼，陳焰的名字在八中更響亮。

校園卡上的證件照是學校統一拍的，八中攝影師的技術是公認的差，可就是這樣一張普通的藍底證件照，陳焰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卻無視了一切外界幹擾，依然好看得讓人嫉妒，在榮譽牆上成為矚目的存在。

陳焰徹底被推到了人群中間。

很煩。

陳焰去配了副眼鏡戴着，只有回家的時候會摘掉。某天放了學很久後，他在寂靜空蕩的校園裏一個人走，走到榮譽牆前，砸碎了玻璃擋板，然後把自己的照片撕了下來，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被人發現後舉報到政教處，查了監控卻查到是陳焰自己撕的，陳焰現在可是八中捧在手心裏的寶，像他這樣的好學生是擁有很多特權的，學校沒有對陳焰做出任何處罰，只說是監控沒看到臉，修好了榮譽牆就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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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以別的理由把陳焰叫到了辦公室，問陳焰為什麽這麽做，陳焰只說不想看到自己的照片，自此，榮譽牆上陳焰的名字上面，只餘一片空白。

但饒是如此，陳焰也依然受到了過度的關注，他實在沒精力去理這些人，也不想浪費時間，便維持他一貫的作風——當他們不存在。

直到這一天，陳豫在他的書包裏抽出一張粉色信紙的情書。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時候放進他書包裏去的，這種行為讓他感到厭煩與嫌惡，他哥卻半勾着嘴角，問他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這話一出，他臉色陰沉了幾個度，整個人更加狂躁，将那封情書從陳豫手裏奪過來撕碎了，扔進垃圾桶。

陳豫愣了下，随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別這樣。”

他冷冷地看了他哥一眼，說：“別哪樣？你不是最想我好好讀書嗎？”

陳豫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他了，只是随口問了一句而已，想開個玩笑，沒想到陳焰反應會這麽大。小焰這句話可真是傷他的心了啊。

陳豫半勾的嘴角沉下去，他安靜了一會，突然說：“陳焰，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哪裏沒做好，才讓你從小時候那樣變成現在這樣，我覺得我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畢竟我也是第一次當哥哥，我也是有人生沒人養，但你有人養啊。”

陳豫手插着口袋，用平靜的語氣敘說着他的辛苦：“我才十歲不到，我就要養一個你，因為我沒讀過書，所以我覺得我得送你去讀書，因為我沒吃過糖，沒喝過牛奶，沒玩過玩具，但是別的小孩都有這些，所以我就覺得我得給你，我都給你買了，我總是在想別人是怎麽養自己的孩子的，我做孩子的時候又沒人養我，那我當然不會啊，我想學，也沒有人能教我，那我怎麽辦，陳焰，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陳焰捏緊了拳頭，并不說話。

陳豫又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我還能怎麽辦？除了給你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我還能怎麽辦？你以為養一個孩子只需要愛就好了嗎？”

“我要是這樣想，你早就餓死了，陳焰。”

陳豫伸出手，在說到餓死了幾個字的時候，食指在陳焰肩膀上用力戳了幾下。

“是我不想陪着你嗎？是我想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嗎？是我想為了那幾個錢連命都不要嗎？”

“就算我有哪裏做得不好，也至于你這麽記恨我嗎，陳焰？我是你的仇人嗎？要把我的每一句話都想得那麽可惡，把我給你的全都視作垃圾，不是你想要的就不是愛了？我就對你那麽差勁嗎？”

“好，那你說，你說你想要什麽。”

陳焰渾身發着抖，舌頭咬破了，血咽下去，他含着恨似的，開口問陳豫：“我小時候什麽樣？現在又什麽樣？”

陳豫看着他，沒有回答。

他雙眼變得赤紅，又問：“你覺得是我害了你嗎？你不想要我了嗎？”

“你恨我嗎？哥？”

陳豫赫然笑了起來，笑得肩膀抖動着，他點點頭，覺得心真是涼了個透，給人下跪都沒這來得狠，他親手養大的弟弟還真是狠心啊。

他笑了一會，笑夠了，眼淚也壓了下去，那張臉變得冷淡而漠然，他說：“陳焰，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要是真的不想要你，十六年前我就應該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作者有話說：

不是最想你好好讀書，是最想你不像哥哥那樣辛苦。哥哥說了這麽多，你還是覺得哥哥是在說恨你，小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