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姜明曦猛吸了口氣睜開眼,餘光瞥見與夢境重疊的手朝她伸過來,騰地坐起身後仰着躲開,燕堇伸出去的手就這麽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又做噩夢了?”燕堇借話将手收回去,随即命琉璃将太醫叫來為她診脈。

身上的紅點都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除了臉上還有些印子,晚上睡一覺第二天就能好。

太醫把完脈,确認太子妃無礙後,拎着藥箱随琉璃退下,順便囑咐她兩句飲食方面的注意事項。

話音越來越遠,殿內也很快重歸平靜。

燕堇跟着支走琥珀,叫她去廚房端些好克化的吃食,倒了杯溫水上前。

見她心有餘悸地不敢接,想了想道:“此事是孤的疏忽,叫廚房進了不該進的人。之後你也會知道,孤不如現在就告訴你,也好叫你心裏有個底。”

“人,是劉家送進宮的,事後推了兩個替死鬼出來,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不過你放心,這事孤絕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父皇顧及劉家勢力動不了手,頂多也就是冷一冷劉貴妃,他就不一樣了。

姜明曦還沒完全從夢裏緩過來,想起在夢裏殺人不眨眼的燕堇,狠狠打了個寒顫。

試探着道:“我嫁進來不過三天,就有人敢做出這種事,往後指不定還有更過分的,我實在害怕,要不然……還是和離吧。”

燕堇猛地收緊握着杯盞的手,自顧低着頭的人又接着道:“我這人膽子其實特別小,也特別怕事兒,畢生所求圖的不過就是一個安穩,所以殿下……”

姜明曦下意識擡頭,迎面撞上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心虛地挪開視線。

燕堇:“廚房裏的人全都換了,每個進出東宮的也都會仔細盤查,往後必不會再出現這種狀況。”

姜明曦小聲提道:“我的意思是……”

不等她說完,燕堇突然笑了一下:“你我拜了天地,敬了祖宗,上了玉牒,豈是說和離就能離的?”

原以為她說的不過氣話,結果又再次聽到這兩個字。只因為這件事?他看不見得,怕是在那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

理是這麽個理,姜明曦也知道這個身份和離,較尋常人難得多,可她剛成婚不過三天就攤上這種事,往後還能少?

姜明曦想再跟他談談:“你要如何才肯和離。”

燕堇跟她打太極,将溫度适宜的水往前送送:“那你要如何才肯打消這個念頭?”

沒法兒談。姜明曦避開他遞過來的杯盞,正好這時琥珀拎着食盒回來了。

剛遭了場罪,不宜吃的過于油膩,琥珀只從大換血的小廚房裏端來了三菜一碗白粥。

正好姜明曦餓了,起身繞過榻前擋路的高大身軀,披了件外衣到外殿去。

燕堇可能是已經吃過了,小飯桌上就只有姜明曦,慢條斯理地喝着粥,看琥珀表情誇張地說着下午發生的事。

跟燕堇主動坦白的大差不差,除了自缢身亡的兩位貴嫔,和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廚娘。

姜明曦剛吃兩口便沒了胃口。

琥珀:“主子我不說了。”

姜明曦攪動碗裏的粥,搖頭:“不是因為那些。”

說實話,琥珀的表達能力沒琉璃好,如果換作琉璃,聲情并茂地,她大概光是聽着就能将喝下去的粥全吐出來。

吃不下東西,主要還是因為剛才做的夢。

沒看錯的話,夢裏宮裝打扮的女人是劉貴妃。

歷經前兩夜做的夢,姜明曦自覺将這些夢定義為預知夢。

也就是說,燕堇未來連貴妃都敢殺。

那還有什麽是他不敢的?

而且如果不是被吓醒,發現他暴行的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劉貴妃,死在他的劍下。

……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親和、友善。

也很顯然,燕堇沒那麽容易松口和離,這也正常,太子妃若真鬧起了和離,他堂堂太子的顏面往哪兒擱?

要是惹怒了他,沒準兒夜裏睡覺,一劍被抹了脖子都沒人知道。

姜明曦連忙捂緊脖子,食欲不振吃不下,只得又上床歇着。

不知是她表達出和離的想法惹了燕堇心煩,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忐忑不安地閉上眼之前,燕堇都沒有再出現。

書房內。

得知太子妃沒吃兩口就去歇着,燕堇臨窗站了許久,耳邊不停重複着那句“和離”。

越想,臉越黑。

長安從外頭回來,敲了三下,得到一聲“進”後推開門:“主子,都辦妥了。”

知道太子妃無大礙後,姜二小姐臉都白了。

燕堇現在并不想知道姜二什麽反應,還在為姜明曦的态度想不明白:“長安,太子妃不太喜歡孤啊。”

長安下意識嗯了一聲,不該誠實的時候瞎誠實:“不喜歡很正常,太子妃跟您不過相處了三天。”

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喜歡上,那才是見了鬼,更何況現在又出了這麽個事兒。

長安還想再說,擡目迎上主子陰恻恻的眸子,趕緊将滿腹牢騷咽回去,笑着開解:“等時間一長,太子妃發現了您的好,自然就喜歡上了。”

燕堇沖他哼笑一聲,比瞪他還可怕:“不是你說,太子妃仰慕孤,十分歡喜這門親事的麽?”

他這都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長安心頭突突一跳,試圖為自己辯解:“鎮遠侯府的下人這麽說的……”

大婚前确實沒聽說姜大小姐不願嫁,所以問題還是出在了婚後。

要麽是那方面不和諧,姜大小姐很失望,要麽,就是今天的事。

燕堇側目,就差将“廢物”兩個字明晃晃地刻他腦門上。

好在這時門外來報事情都已辦妥,燕堇這才沒有将“洗馬廄去”幾個字說出口。

回到寝宮,內殿已經吹了燈。

因着今天的事,琉璃和琥珀一眼不錯地守在榻前,琉璃先看到他,輕手輕腳地從內殿出來福了福身。

燕堇壓低聲音問:“太子妃情況如何?”

琉璃:“回殿下,主子已經好多了,剛喝了藥睡下。”

燕堇順着她的話往黑黢黢的內殿瞟兩眼,轉身去偏殿安寝。

可能是帶來威壓的人不在,姜明曦後半夜睡得十分安穩,也沒有再做夢,睜眼就已經天亮了。

念及她昨日遭了無妄之災,賀皇後特地派嬷嬷送來補品慰問,更是一連免了她好幾日的請安,讓她專心養病。

有皇後在前,宮內各處也跟着送來補品,或是讨好,或是跟風。

除了劉貴妃。

聽說昨兒個晚上不知吃錯了什麽東西,全宮上吐下瀉,太醫院的人手都已經不夠用了,還要留幾個駐紮太醫院,以防其他宮再出情況。

結合昨天東宮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做的。

就跟姜明曦的事一樣,他們就算有證據也無法動劉家,那麽反過來,劉貴妃就算知道是東宮所為,也沒法兒将手指向東宮,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惠文帝也權當沒看見,只管叫太醫去治,治不治得好,治幾分好,看造化。

賀皇後一看惠文帝睜只眼閉只眼,也是什麽都不問,只在面兒上同樣免了貴妃的晨昏定省。

這些都是姜明曦靜養期間,琥珀東奔西跑打聽來,說了當笑話聽的,說到最後,神神秘秘地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遞過去。

打開信,看到紙上無比熟悉的字跡後,姜明曦一下子來了精神。

琥珀:“今天早上,安國公府派人送進宮的帖子。”

一聽安國公府,姜明曦臉上的笑還未揚起,就又想到了新婚夜做的那個夢。

夢裏,溫婼是唯一一個來看自己的,可那時的她也已被夫家磋磨地不成人樣。

如果真是預知夢,溫婼已嫁進安國公府一年有餘,她又該如何助溫婼逃離那個魔窟,才不叫她落到夢中那般田地?

姜明曦捏着信紙和拜帖陷入憂思。

琉璃熬好今日份的藥走來,劃了眼拜帖,小聲提醒:“主子,若要讓世子妃進宮,怕是還得先知會一聲太子殿下。”

按理說,外命婦入宮該是先去求得皇後娘娘首肯,他們的情況比較特殊,貿然越過太子去見皇後,只怕會引起太子不滿。

所以首先得去征得太子同意。

姜明曦有些抗拒:“我不想見他。”

由于這幾夜做的夢,燕堇給她的感覺糟糕透了。

雖然她也曾試圖說服自己,那些只是夢,現實中的太子待她還是挺好的,可她不得不去考慮這個夢帶來的影響,譬如外家,譬如溫諾……哪一個對她都無比重要。

她無法将賭注全都壓在燕堇對她的好上。

她輸不起。

琥珀跟琉璃對視一眼道:“那世子妃可就進不來了,您不想見世子妃啦?”

溫小姐嫁進安國公府一年多,攏共不過借着機會見了幾面,後來又因為皇上賜婚一直在備婚,說來也已經很久沒見了。

姜明曦不說話了。

做了一上午的心理準備後,還是趁着午膳跟燕堇提了這件事。

燕堇先是一愣,夾了筷子菜放她碗裏:“你是太子妃,東宮的女主人,以後想見就見,無須得孤準允,皇後那邊孤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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