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惠文帝閉目養神片刻,聽到腳步聲睜開眼,小夫妻倆甚至都沒上前,直接就跪在了門口。

不怒自威的視線從兒子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上掃向姜明曦,沉聲問:“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麽錯。”

姜明曦始終低着頭,皇帝問話,頭埋得更低了:“兒媳,不該在宮內快馬駕車。”

他問的是這個麽?惠文帝稍稍一愣,再将目光轉向燕堇:“太子你說。”

燕堇:“兒臣未能及時制止太子妃在宮內快馬駕車,兒臣有罪。”

惠文帝:……

合着就是不承認太子妃私闖安國公府有錯呗。

“除了這個呢?”

一句話問下去,殿內寂靜無聲。

沉默一陣,正當姜明曦想開口,身旁的人搶過話道:“安國公世子妃已有孕月餘,原本是件喜事,卻被世子以莫須有的罪名灌了紅花小産,康安伯府現下已将世子妃接回府,打算和離。”

惠文帝聽到的是安國公府放出來對太子妃不利的消息,像這種給自家抹黑的事巴不得掩地嚴嚴實實。

縱使太子妃确實壞了規矩,但與安國公府一事相較,就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安國公的姻親是劉家,康安伯的嫡長子又是兵馬司副指揮使,沒有哪個皇帝會願意看着兩個手握重權的臣子結親。

經此一事,兩府交惡,勢同水火,得益的只會是皇家。

惠文帝這麽一想也就沒那麽氣了,但太子妃這件事,不罰,必定有人不服。

最後還是罰她抄寫心經二十遍,靜心養神,太子則去奉先殿思過兩個時辰,以儆效尤。

這樣的懲罰只能算是撓癢癢,就說太子妃在宮內快馬駕車這一條,就不是抄幾遍心經就能輕易揭過去的,更別說還累得太子被罰。

然而沒等有人不服,惠文帝就先将安國公叫過來狠狠臭罵一頓,再叫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親自上門給人賠罪去。

誰料康安伯府沒那麽好糊弄,溫婼更是打定主意要和離,徐濟青不肯寫和離書,便親自将和離書送上門。

雙方鬧得越發難堪,第二天上朝都在對罵。

但此事明顯是康安伯府受了委屈,安國公府就是想硬氣也硬不起來,縮着脖子就跟孫子似的。

惠文帝也是聽得頭疼,當即拍板讓兩個孩子和離,為了補償溫婼,甚至還特別冊封她為安平縣主,此事才算作罷。

将近六月,熱意逐漸洶湧,枝桠上也是蟬鳴不斷,宮內每兩三天就要人帶着網兜四處捕蟬,免得擾主子們清靜。

養了大半個月身子後,如今已是安平縣主的溫婼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眼色,直接遞帖子進宮。

冷不丁看到和離後容光煥發的人,姜明曦一時還有些恍惚,覺得她既陌生又無比的熟悉。

溫婼:“怎麽?不認識我了?”

姜明曦愣愣搖頭:“我是沒想到,還能看到未出嫁前的那個溫姐姐。”

溫婼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說實話,她也沒想到,這和離後不用看公婆、丈夫臉色的日子有多舒坦。

雖然在家裏還是能聽到那幾個庶出的陰陽怪氣,但礙于她親封的縣主身份,也就只敢耍耍嘴皮子,不敢太過放肆。

“我都好久沒聽你喊‘溫姐姐’了,這麽乖還是在十年前吧。”溫婼打趣她道。

十年前,姜明曦差點被人牙子拐走的那個上元節,和搭救自己的小哥哥走散後,她就遇到了康安伯府的馬車,最後由帶着妹妹出來玩兒的溫亦凡送回姜家。

提到這個,姜明曦忽然神神秘秘地湊近:“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小哥哥麽。”

溫婼哪能不記得,十年前的上元節是她們結下交情的一天,此後就一起玩兒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能從她口中聽到那天從人牙子手裏将她救出來的小哥哥。

不過……她怎麽又突然提到那個人?

“你找到他了?”溫婼随口一問,看她咧開嘴角笑,反倒震驚,“你真的找到他了!誰啊?”

姜明曦:“不是我找到的他,是他找到了我,湘雲王,燕雲訣。”

聽到這個名字,溫婼神色微僵,倒不是這位王爺怎樣,只是寶珠現在已是太子妃,這個關系就有點過于微妙了。

淺抿口花茶潤潤嗓,趕緊打住準備侃侃而談的人,轉移話題:“你最近跟太子還好吧。”

姜明曦:“怎麽突然問這個?”

溫婼提着一口氣,很快找了個理由:“我這事說來也多虧了太子幫忙,你跟他感情好,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受着啊。”

姜明曦:……

忽然想起這個時辰,邵景爍在練武場陪練,努努嘴:“我跟他,感情不好,你還是去當面謝他吧,眼下應該是在練武場。”

“真的假的?”溫婼不太信她的話。

姜明曦:“我騙你做什麽,他上午在禦書房,下午要麽去京郊大營,要麽在練武場,昨日才去了郊外,今日必定在。”

溫婼:“我是說,你跟他感情不好,是真的還是假的。”

姜明曦:“他這個人……小氣得很,你要是不親自去向他道謝,會不高興的。”

溫婼:……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在回避。

她非催着自己,溫婼也只好動身去往練武場,親自去向太子道謝。

姜明曦:“你拉我作甚?”

溫婼:“我一介女流,不拉你來,不用等明日,宮內就得流言滿天飛了。”

姜明曦說不過尖牙利嘴的安平縣主,拎着臨時做的幾樣糕點被人拉過去。

陽光下,兩名青年男子正在場上對練。

結實有力的臂膀緊貼短打衣衫,汗水随着幹脆利索的動作一并揮出,另有幾滴薄汗,沿滾動的喉頭沒入衣衫下。

姜明曦迅速撇開目光,對上溫婼暧./昧的眼神,臉不争氣地紅了。

兩人并未出聲,直到長安發現了她們,快步走來躬身行禮。

燕堇這才停下動作,接過小太監手中的帕子,擦着臉上的汗朝涼亭走來。

“怎麽來了?”

姜明曦不說話,扭頭看向溫婼。

溫婼:“太子妃說,殿下平日在這裏練武甚是辛苦,故而做了些點心送來。”

姜明曦登時瞪圓眼,她何時說過這話?

溫婼像是聽得到她在內心嘀咕的話,避開些小聲道:“你可诓不了我,我哥哥早就備了厚禮向太子道過謝,你與太子是夫妻,想來就直說嘛。”

姜明曦:她沒想來!!!

暗暗瞪了溫婼兩眼,回眸正好撞上燕堇看過來,姜明曦趕緊錯開視線,瞥眼收了刀劍慢一步朝這裏走來的人,順手将桌上的一盒點心塞到溫婼手中:“是啊,是我想來的,那你還在這裏幹嘛,趕緊走開,別打擾我們,夫、妻、恩、愛!”

最後四個字咬的極重。

溫婼搖頭失笑,只當她是被自己戳破了不好意思,抱着糕點盒走出亭子,正碰上一手擦汗一手勾着領子扇風的邵景爍,突然就有種被算計的錯覺。

邵景爍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一圈:“好久不見。”

再想退回亭子是不可能了,溫婼嘴角隐隐抽搐兩下朝他笑:“……好久不見,邵将軍。”

涼亭內,姜明曦抱着臉看向不遠處的兩人,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亮光,只是沒多久就被高大的影子遮擋得嚴嚴實實。

燕堇可不信溫婼說得那一套,結合眼下的情況,哪裏不清楚她到底為何而來。

灌了口涼茶,輕笑:“原來夫人還有給人牽線的愛好。”

姜明曦趕緊收回目光,捏起原本是送來給他吃的糕點:“我只是搭了座橋而已,想讓兩岸的人往中間走,還得他們自己主動。”

.

進入六月就忙起來了。

太子離宮定在二十八,算得上是一個比較炎熱的天氣,姜明曦為了離宮當天不至于手忙腳亂,提前幾天就開始着手準備收拾。

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滿滿當當裝了幾大箱,就這還是平時常用的,不常用的都還留在東宮。

雖然立府搬出宮住,但也會遇到偶爾回來小住的情況,不适宜将東西都搬走,況且太子府已經重新進行了修繕,府內一應俱全,只帶走常用的就好。

離宮前一天,賀皇後特地将她叫過去叮囑兩句,無非就是讓她管理好太子府之類不痛不癢的話,順帶多問了句府宴何時辦。

這件事,姜明曦此前就曾與燕堇商量過,搬出宮後整頓整頓就差不多可以發帖了,現在暫定是在七月初八。

賀皇後只是例行問兩句,知道他們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不需要她過問,也就沒再說什麽。

倒是被皇上冷落了兩個多月的劉貴妃,上趕着在他們離宮前送來八名樣貌皆為上品的宮婢。

劉貴妃以此示好,專門派身邊的大宮女送來,姜明曦當然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

燕堇接到消息一言不發,回宮看到那八名宮婢,卻突然沖太子妃發了好大的火,害得姜明曦只能派琉璃又将那八名宮婢送還回去。

“知道你與劉貴妃不合,可那宮婢畢竟是人家好心好意送來的,你鬧這一出,豈不是讓貴妃臉上無光?”

姜明曦被人圈在懷裏,掙紮兩下發現掙不開,徹底安靜下來。

燕堇:“她什麽用意看不出來?”

姜明曦抿唇不語,貴妃的心思她自然知道,可即便貴妃不送,他以後也是要納妾的。不然,外頭的人就該說她的不是了。

燕堇歪頭看她微嘟的側臉,用下巴蹭了蹭:“孤現在有你一個就好,往後她們若再送人,不用顧及其他,直接拒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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