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午宴臨近尾聲,前廳已是東倒西歪一大片。
長安扶着自家主子往後院走,臉上帶笑:“您今日高興地喝了一整壺酒,是聽到那些人誇咱太子妃了吧。”
平時看起來冷面嚴肅,不太好相處的人,醉後難得放松神态,彎了眉眼。
來到後院兒,燕堇朝手心哈了口氣聞聞味道,叫他先去給自己端碗醒酒湯來,免得酒氣熏到太子妃。
長安應聲點頭,将主子扶到附近的石凳上坐好,轉身跑去廚房。
就在他走後,避開人一路跟過來的姜明舒,從灌木叢後走了出來。
風吹樹動,綠葉沙沙,樹下豐神俊朗的男子單手抵着額角,面色微酡。
即便是醉了,身姿也依舊挺拔如松,一如去歲在鬧市街頭上的驚鴻一瞥。
其實即便母親不提醒,哪怕被他知道自己與堂姐的關系并不如外人所看見的那麽好,姜明舒也不想錯過今天這麽難得靠近他的機會。
猶豫片刻,邁開步子上前,擡手将被風吹起的碎發攏到耳後,輕喚:“殿下。”
身為宴會主人,姜明曦也不能只顧着與姐妹聊天,和溫婼說兩句就要去招呼其他人了。
直到二人走出門外,同往花廳的路上,望着遠處的莺莺燕燕,溫婼眼前忽地閃過一抹熟悉的畫面,回頭抓住她的手:“對了,姜明舒今天穿戴的……我怎麽越看越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來的時候,無意往姜明舒臉上掃了一眼,當時覺得沒什麽,見到寶珠後仔細想想,那衣裙和發髻樣式,分明跟她出嫁前去參加他人宴會時一模一樣。
姜明曦愣了一下很快回神,笑她大驚小怪,姜明舒沒事兒模仿她做什麽?
彎過兩條小道,沒等臉上的笑收回去,就看見了綠蔭下的兩人。
“還說我大驚小怪?你看看!主意都打到自家姐夫頭上了。”溫婼氣急敗壞要過去,卻被姜明曦一把拉住,她不解:“退一步來說,就算你不喜歡太子,難道就看着這種人敗壞姜家名聲?”
姜明曦:“這種事你不适合出面,先回花廳吧,我來解決。”
她不在意姜明舒和太子怎樣,但用這種方式敗壞姜家和爹爹的名聲,就不能忍了。
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嬌嬌軟軟的“殿下”,燕堇緩了緩睜開眼,沒等擡頭看是誰就先聞到了一股脂粉香。
姜明曦絕不會特地在衣裙上抹香料,還抹得這麽濃郁,趕緊擡手:“停!不準靠近孤。”
命令似的語氣讓姜明舒有片刻的停滞,但她還不想就此死心,咬了咬唇,輕聲再喚:“殿下,是我,明曦,我……”
“呵呵。”
話沒說完,身後先傳來一陣輕笑,姜明舒瞬間寒毛直立,回頭就見姜明曦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姐姐,我……”
姜明曦:“想要李代桃僵也該先做足功課,我與太子初次見面已是新婦,你該梳個婦人發髻才是,而且我平時也不會自稱明曦,太子更不會這麽叫我。”
這個傻孩子,甘願做替身也得扮得像才行啊。
燕堇是醉了但沒完全醉死,視線越過眼前模糊的人影朝她伸出手:“寶珠。”
姜明曦:?!
平時再親密不也是喊曦兒麽,這是還能聽到她的話?
她愣着沒動,燕堇就一直喊,還喊得頗為委屈,好像誰欺負他似的。
眼前還有些恍惚,但燕堇聞到此刻靠近的人衣裙上沒有香味,手一伸将人拉進懷裏。
許是醉酒,燕堇比平時還要黏人,直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太陽穴上:“頭疼。”
一下子跌坐進他懷裏的姜明曦,嘴角微微抽搐兩下,倒不知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在姜明舒面前演戲。
但無論哪種情況,抵在太陽穴上的手還是慢慢地動了起來。
回頭再看臉色青灰慘白交加的堂妹,且不提其他,光假扮自己的這個行為就有夠讓她惡心的。
今天來的官家小姐中不是沒有想進太子府的,但她們還知道要臉,就算有這個心,頂多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刷刷存在感。
可她倒好,為了能進太子府,使那些歪門左道的法子,甚至不惜要敗壞她姜家名聲。
其心,可誅!
姜明曦就邊給燕堇摁太陽穴邊嘆:“妹妹這一手屬實難堪了啊,本來姐姐顧念親情,還想着過些時日接妹妹入府小住兩日,現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姜明舒的心像是被只手突然抓住,懊惱和悔恨交錯着湧上心頭,轉眼梨花帶雨地哭:“姐姐,我錯了,我,我只是見殿下……”
話沒說完,燕堇突然睜開眼:“滾!”
姜明舒再有心機也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更遑論被太子中氣十足地一吼,哭聲戛然而止,低着頭如同喪家之犬,灰溜溜離開。
姜明曦也有點被他吓到了,就算離宮前貴妃送那八名宮婢的事兒,發火也只是演演戲罷了,這次倒像是真生氣了。
她立即收回手,要從人懷裏下去,反被燕堇一把掐住腰。
“方才是為了氣她,還是真有這個想法。”
姜明曦:?
燕堇又湊近些,氣息中帶着些許酒氣:“不是孤要挑撥你們姐妹間的關系,你那妹妹心思不純。”
“原本孤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怕你傷心,之前就是她親口告訴孤你喜歡紅豆泥餡兒的蝴蝶酥,孤才命人去做,讓人鑽了空子,如今又趁孤醉酒,謊稱是你,現在總該看清你這堂妹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吧。”
好在他喝酒從不會讓自己爛醉如泥,要是真的不省人事,将那種女人錯認成她,可就晚了。
姜明曦這才知道,回門那天他為何突然讓廚房做蝴蝶酥,敢情是姜明舒在背後搗的鬼。
這樣看來,她已經不是想進太子府這麽簡單,而是想踩着她這個堂姐的屍身,坐在這個位置上!
姜明舒……還真是歹毒。
燕堇再問:“所以你現在還有将堂妹接進府的想法麽?”
姜明曦正暗暗咬牙,迎上他并不是很清醒的視線,努努嘴:“我那是故意氣她的。”
好話壞話還聽不出來麽?
她那樣說,姜明舒只會後悔自己為什麽沒能沉住氣,日後也就不會再使同樣的招數,給姜家抹黑。
燕堇盯着她的臉看了會兒,歪頭湊到她脖間,去嗅她耳後傳來的茉莉花香。
姜明曦慣常在耳後和手腕內側抹些花露,衣裙上不會再多此一舉,姜明舒與她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數年都不清楚,就想借着自己醉酒弄這一出,簡直愚蠢至極。
“信不信随你。”姜明曦見他青天白日的就要開始使壞,趕緊推了他肩膀兩下起身。
花廳那邊可還有不少女眷呢。
這邊,溫婼雖被勸走,想想她與太子對彼此的态度,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猶豫再三,轉身要去替姐妹撐腰,只是回頭沒走兩步就被滿身酒氣的徐濟青攔住去路。
安國公府雖與康安伯府鬧僵,但太子立府,還是要來的。
一看到他,溫婼瞬即耷下臉,可偏偏她往哪邊走,徐濟青就攔住哪兒。
溫婼憋了口氣,想想這是在太子府還是忍住了:“徐濟青,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這般攔我,不太妥吧。”
和離後的這段日子,徐濟青過得極其頹喪,整日酗酒,眼睛裏布滿紅絲。
或許人就是這樣,失去了才漸漸想起她一件件的好,越想,心越疼。
“婼婼,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随便懷疑你的,可那也是因為我愛你啊。”
“愛?”溫婼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嗤他:“徐濟青,別往你臉上貼金了行麽?現在知道了那件事才來說這種話,你不覺得自己虛僞麽?”
她可還記得被他親手流掉的那個孩子,他母親的那一巴掌,随随便便說一句“是我不對”,這些就可以一筆勾銷麽?做夢!
她溫婼才不會吃回頭草。
徐濟青知道她還在恨自己,上前兩步,拽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揮:“說我虛僞也好,罵我惡心也罷,我都受着,只要你回來,我們一定能重新開始。”
溫婼徹底黑臉,正要狠狠臭罵他一頓,一只古銅色的手忽然闖入眼中,輕松捏起徐濟青的手。
沁着冷意的聲音随之傳入耳中:“既然都已經選擇和離了,世子何必糾纏不休?”
邵景爍突然出現,側身一步擋在溫婼身前,将本就醉酒的徐濟青推了個踉跄。
徐濟青就是想趁今天這個機會跟溫婼重修舊好,誰知中途忽然冒出來一個男人,踉跄兩步站穩後開始破口大罵:“你特麽算老幾,我與我夫人的事也用得着你來插手!”
“夫人?”邵景爍暗暗挑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現在已經不是你夫人了。”
一句話噎的徐濟青喉頭哽塞,看看他,再看一聲不吭的溫婼,眼眶充血似的紅:“是不是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邵景爍斂眸瞥向看到他十分意外的人,冷冷擡眼看着徐濟青,忽然揚起笑:“本将傾慕安平縣主已久,你說有沒有關系。”
溫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