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重回宴殿後,姜明曦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自她回來再次落到她身上的視線也權當看不見,反正已經知道是誰,心裏有數就行。
現在最頭疼的是湘雲王拜托的事。
既然來找自己,勢必是想從她這邊打消皇帝和燕堇讓他成親的想法,如果只是随意敷衍了事,下次……必定還會再來找她。
萬一不慎被其他人瞧見,就不知道會傳出什麽樣的閑言碎語了。
方才只想着趕緊離開,再加上有救命之恩,姜明曦不得不應,現在仔細想想,簡直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巨坑。
越想眉頭擰得越深,好在宴會過半,衆人都有些醉了,除了劉瑩,也沒人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就連燕堇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自顧自喝酒。
直至宮宴結束,惠文帝被德喜公公攙扶着離開大殿,各家寒暄兩句也各自離去後,姜明曦這才發現燕堇已經醉得站都站不穩了。
手搭在她肩上踉跄了兩下。
姜明曦趕緊環住人腰身防止他摔倒,轉身就見湘雲王朝這邊看過來,眉眼溫和地沖她點了下頭。
姜明曦卻頭皮一陣發麻,慌忙錯開視線,好在最後對方并未真的上前,暫且松了口氣。
扶着燕堇出宮,好不容易和長安兩人合力将太子扶上馬車,臉上甚至熱出一層薄薄的汗。
拿出帕子擦拭額角,再看身旁喝醉了的人,不滿地嘟囔:“都說了今晚少喝酒,又不聽。”
話落,原本酒氣纏身的人忽然睜開眼,手一伸将人攬入懷中,眼底一派清明,哪還有醉意。
“夫人的話,孤怎能不聽。”
姜明曦被他吓了一跳:“那你方才?”
燕堇:“意思一下而已,夫人不是有話要跟孤說麽。”
宮宴上觥籌交錯,來敬酒的人不少,如果他事先不“醉”,之後再推拒也不可能保持清醒,再說這些人只是來敬酒,他可以冷臉但不能真的推拒,因而想了這麽個法子。
誰叫她宴會開始前就叫他今日少喝酒呢,夫人的話,不能不聽。
燕堇:“所以夫人想跟孤說什麽。”
他這一問,給了姜明曦絕佳的開口機會,想想還是先将宴會中途離席遇到湘雲王,湘雲王請她勸說一事告訴他。
車內銅燈微晃,漆黑如墨的眼珠定定看過來,看得姜明曦莫名有些心虛。
良久,燕堇才開口:“這話是三弟宴會開始後跟你說的,那你呢,你之前又想跟孤說什麽。”
又或者想坦白什麽。
燕堇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把玩,冷不丁的動作令姜明曦心中微跳。
她硬着頭皮看過去:“跟這個也有點關系,我之所以答應湘雲王,是因為我欠了他一個人情。”
“十年前上元節,我獨自出門不慎走失,恰逢湘雲王出手搭救才能從人牙子手裏順利逃脫,否則,不等姜家派人尋到我,早就不知道被賣去哪兒了。”
燕堇在她說出十年前一事時停止把玩的動作,再一聽她說當年救她的是燕雲訣,擡起頭,無聲地笑了:“你說是三弟救了你?”
姜明曦毫不猶豫地點頭。
燕堇盯着她分外澄澈的眼睛片刻:“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是他?”
“他親口說的。”如果不是當事人,誰會知道?
也正因為這點,姜明曦從未懷疑過,她一邊說一邊觀察着燕堇的反應,慢吞吞道:“所以我才無法拒絕他的要求,好歹他救過我。”
燕堇壓了壓眼,下巴點在姜明曦肩頭,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須臾,轉了話道:“你放心,父皇今日也只是叫我幫着相看,并沒有指定哪家的姑娘,三弟真是多心了。”
姜明曦側過頭,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麽,目光剛移到鼻尖,下一秒就被封住了口。
雖沒喝醉,到底嘴裏還有些酒味,與她喝的果酒不同,略帶着些苦澀和辛辣。
濃烈的氣息自上而下籠罩住全身,姜明曦險些喘不過氣來,趕緊伸手推了他兩下,結果手剛伸出去便被人壓至心口緊緊握住,直到馬車緩緩停下,太子府到了。
小厮備好腳凳後,長安在車外等了會兒,才看到上車前搖晃不穩的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闊步而出。
長安疑惑:不是醉了麽?這麽快就醒了?
姜明曦将羞紅的臉埋進燕堇懷裏,不敢去看周圍人是何表情,也不想知道,只暗中掐了下燕堇鼓起的臂膀。
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腿軟了。
跨進太子府後,迎面一股夜風吹來,姜明曦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悶悶地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仔細想想在她坦白之後,燕堇雖然表現得跟平時沒什麽區別,但還是隐隐能發現情緒不太對。
而且她嘴都腫了,平時的燕堇可不會這麽做。
燕堇将即将滑下去的人往上掂了掂,繼續往明華堂走,垂眸迎上她忐忑不安的神情,點頭承認:“是有一點,不過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不是麽?”
姜明曦趕緊點頭:“對啊,十年前我才六歲,後來又大病一場忘了許多,要不是湘雲王提及,我甚至都想不起來。”
燕堇不動聲色地收緊雙臂,抱回房後,待她洗漱完,轉頭又讓琉璃去端醒酒湯來哄她喝:“今日你也喝了不少酒,多少喝點醒酒湯,免得明日頭疼。”
姜明曦聽話地抱過湯碗,想象中,燕堇得知她與湘雲王是舊識而震怒的情況并沒有發生,甚至比平時還要平靜,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裝的?
“我與你說這些,也是有私心。今日湘雲王突然找上我實在是個意外,而且我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發生類似今天這樣的情況,萬一被人瞧見,我就是長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燕堇幫她擦幹滴水發梢,蜻蜓點水般吻了下額頭:“孤明白,今日之事是三弟誤會了,情急之下才去找的你,待日後,孤親自向他說明。”
哄着人喝下醒酒湯。
心中一塊大石落下,疲憊感也驟然席卷而來。
姜明曦連打兩個哈欠爬上床,入睡前還能聽到燕堇像哄孩子似的哄自己。
真奇怪……
燕雲訣要比其他人晚出宮,出宮前還去了趟坤寧宮,原本初一、十五這兩個日子,惠文帝都是要歇在坤寧宮的,今晚卻在醉酒後被劉貴妃釣走。
皇後總不能去貴妃宮裏搶人,雖心有郁氣也只能忍着,好在她現在已是皇後,早就不将那點希望放在皇帝身上,現在只盼着兒子能夠早點成家。
燕雲訣抿了口醒酒茶,面對母後的催促置若罔聞,直到離宮前,跨出大殿之際突然轉過身問:“母後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
賀皇後抵在太陽穴上的手一頓,擡眼望向立于門口的兒子,正打算開口就又聽燕雲訣笑着道了句“時候不早,母後早些歇息吧。”
說罷,月牙白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邁入濃稠夜色中。
沉默着回到湘雲王府,剛入院子,燕雲訣率先看向種在院角的玉蘭樹苗,眼前似又浮現那日進宮,停駐在玉蘭樹下的人,眼底柔情逐漸被嘲諷代替。
他有些想笑:世上怎麽會有那麽蠢的人?也太好騙了。
收回目光回房,剛關上門,一抹寒光陡然從眼前閃過,他下意識閃身躲開,刀刃徑直插進身後牆壁中發出“嗡”“嗡”震響。
不等他反應,一只大手緊跟着掐住他的脖頸往後推,直推抵至牆上方才停下。
八月十五月圓夜,明亮的月光穿破窗棂斜斜傾灑進來,看到來人,燕雲訣笑着放棄抵抗:“皇兄這是做什麽?”
燕堇手背青筋突起,冷呵:“你自己心裏清楚!”
“哦——”燕雲訣後知後覺,“我說那時候怎麽感覺有人盯着自己,原來被皇兄看見了啊。”
宴會途中,燕堇其實看見了他去找姜明曦,所以才會在姜明曦返回後,自顧自喝悶酒。
想到姜明曦後來在馬車上的坦白,燕堇不禁揚起嘴角:“是啊,看見了,所以來警告你,不要妄圖去偷別人的東西!”
“偷?”燕雲訣眉間微動,不太認可他這個說詞,“不,我不是偷,是在确認。”
話落那一瞬,燕雲訣猛然握住掐着脖子的手,身體前傾,眼底壓着些許瘋狂:“……皇兄的軟肋。”
那是他的弱點,且是一擊即中。
話說到這份上,燕堇哪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可惜他的算盤注定落空:“軟肋焉知不能為铠甲。”
他不否認姜明曦是他的軟肋,但他不認為軟肋就一定會絆住自己。
燕雲訣突然沖他揚起詭異的笑,似在笑他無知:“铠甲?一堆廢銅爛鐵的铠甲麽?燕堇,成親四個多月,難道你都沒發現?不,你已經發現了,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你把她當軟肋當铠甲,可她……從未喜歡過你。”
說到最後,燕雲訣整張臉漲得通紅,卻仍舊帶着濃濃笑意。
因為燕堇越生氣,就越代表他說的是事實。
夫妻恩愛也有相看兩生厭的一天,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愛他。
他害怕姜明曦不喜歡他,這才是他的致命弱點。
就在燕雲訣即将喘不上氣來之際,燕堇突然冷笑一聲,手一揮直接将他甩出去:“看來你并不了解她,她喜不喜歡孤,都只會是孤的人。”
“燕雲訣,你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燕堇:得不到心,孤還能得到人,你特麽有個屁!
燕三(咬衣角):好氣!下次繼續騙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