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甜麽?我覺得還行啊。”姜明曦聞言又咬了一口,為了貼合滿京人的口味,竹筒飯裏并沒有加其他東西,保留了更為濃郁的竹香,怎麽可能有多甜。
見她真以為自己說的是竹筒飯,燕堇抵着額角,忽然生出一陣無力感來。
“怎麽了嘛,你要是覺得剛才那個稱呼不妥,我以後不叫就是了。”姜明曦覺得問題很可能并不出在竹筒飯上。
現在回想起來那句“燕哥哥”,她自己都有些膩得慌,大概燕堇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行!”燕堇一口否決,拉着她往前走,邊走邊低着頭湊到她耳邊:“人前就算了,咱們可以回去……慢慢兒叫。”
燕堇宮宴上淺酌了幾口,低沉的嗓音混合着酒氣一并傳進耳中,姜明曦半邊身子都麻了,臉騰地一下燒紅,又羞又臊地将手中的竹筒飯當作是他,狠狠咬上一口。
她方才果真是看錯了,就這人的臉皮厚度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句稱呼臉紅。
接下來就算看到其他小吃,姜明曦也不會再想着去央求他,買了盞花燈自顧自往前走。
剛走沒兩步,轉身就撞見在另一處攤子上買花燈的溫婼和邵景爍。
“寶珠也來逛燈會了?”溫婼瞧見她十分意外,再看跟在她身後走過來的人,趕緊欠身行禮,“太子殿下。”
邵景爍跟着抱拳,燕堇沖他們微微搖頭,都是熟人就不必多禮了。
姜明曦順着他們的目光回頭,哼哼兩聲之後又轉回去對溫婼道:“我們放花燈去。”
“啊?這……”溫婼低頭看眼握住自己的手,頗有些驚訝地望向太子。
想也知道他們剛剛肯定是鬧不愉快了,寶珠正找自己擋呢,要是真和她去放花燈,殿下怕是又會不高興。
可寶珠是她最好的姐妹,溫婼一下陷入兩難,好在下一秒,燕堇和邵景爍同時出手将兩人各自拉回身邊。
“殿下和太子妃慢慢逛,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邵景爍随即拉着溫婼離開,腳步快地姜明曦都沒來得及再開口說上一句。
燕堇:“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面,還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你就随他們去吧。”
姜明曦不甘地收回目光,哪裏不知是他授意邵景爍将人拐跑的,不過這個理由她确實沒法辯駁。
“那,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陪我去吧,但是下次不準再說那些話,不然我就……”
燕堇挑眉,不然就怎樣?
姜明曦:“不然你就睡書房去!”
燕堇:……
這個絕對不行。
“好,以後不在外面說了。”燕堇答應地十分爽快,“那現在可以讓孤陪你去放花燈了麽?夫人。”
姜明曦所有的話全被最後兩個字憋回去,一手提着花燈,另一只手被燕堇緊緊攥着,來到河岸邊,岸兩側已經聚集了不少放燈祈願的男女。
“人可真多。”
姜明曦避了避都難免被來往的行人碰到,踉跄兩步撞回燕堇懷中,左肩緊跟着被一只手摟住,不禁擡頭,一瞬間像是又回到那年熱鬧不已的燈會上。
少年微彎着腰将她摟在懷裏,沖還想來抓她的人牙子怒聲呵斥,她只記得挂在樹梢上的花燈分外明亮,刺得她瞧不清少年模樣,擡頭只見聳動的喉結。
“……要是那天的人是你就好了。”
燕堇低頭:“什麽?”
姜明曦不小心将心裏話說了出來,連忙捂住嘴搖頭,再迎上燕堇疑惑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我的意思是,要是當年救我的那個人是你就好了。”
燕堇摟住她的手忽然收緊:“其實那天……”
“皇兄,嫂嫂,真是好巧啊。”燕堇剛要坦白,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直接打斷,回頭就看到燕雲訣。
他竟将姜明舒也給帶出來了!
燕雲訣領着姜明舒堂而皇之走近,臉上慣常地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
姜明曦望着步步靠近的人,心生警惕:“妹妹身體好些了?”
青姨不是說至少得幾個月才能恢複麽,現在不過半個月就出來了!
姜明舒掩着面紗,避開她的目光點頭:“大夫說能吹風了,今日是上元節,王爺便帶我出來透透氣。”
透氣?
姜明曦可不信燕雲訣對她能有這麽好心,如此着急地帶出來估計是怕時間久了旁人起疑心,這次露個臉,接下來又可以用身體不好為借口再繼續養一段時間,那張臉沒準兒就完成了。
想到這個可能,姜明曦突然一改常态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叫的極為親熱:“我都已經很久沒見過妹妹了,既然妹妹身體已無恙,今日又正好碰上,不如我們姐妹一起去放花燈。”
姜明曦說着就要拉她離開,姜明舒卻先下意識看向燕雲訣,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驚恐。
“嫂嫂,舒兒身體才剛好,河邊風大,臣弟怕她再着涼就不好了。”燕雲訣隔着衣袖拽回姜明舒。
他都這麽說了,姜明曦自然沒什麽好堅持的,只讓姜明舒好好保重身體,趁着現在河岸邊的人慢慢散去,反手拉着燕堇去放燈祈願。
“他怎麽突然将姜明舒帶出來了?難道僅是為了讓旁人看到姜明舒還活着?”姜明曦将花燈放入水中,看着它順水而下,對燕雲訣的舉動還是有些疑惑。
燕堇看了眼那只花燈,低頭輕語:“當然不止這些,沒發現那個女人走路姿勢已經跟你很像了麽。”
燕雲訣能這麽好心地帶着姜明舒出來,應該是為了近距離觀察寶珠,讓她學會寶珠每一個細節動作,力求分辨不出真假。
“可惜,她再怎麽學也始終不像你。”容貌舉止再相似,寶珠被容家多年培養出來的氣度和行事風格,可不是姜明舒幾個月就能學會的。
但他這話過于自信,自信到姜明曦覺得他在自誇:“要是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我站在你面前,你真能認出來?”
“當然。”燕堇沒有絲毫猶豫,“哪怕是你變了個樣貌,我也照樣識得。”
他這話姜明曦聽了舒坦,踮腳望向飄遠的花燈,回頭沖他笑。
遠處橋下,燕雲訣負手而立,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說出的話卻讓姜明舒不寒而栗。
“看到她的笑了麽?”
姜明舒捏緊交疊在腹部的手點頭。
“好好看,好好學。”
指尖溫度一點點流失,姜明舒的嗓子有些發幹:“……是。”
四月初,凋零了整個冬季的玉蘭樹開出花朵,風一吹,落花滿地。
姜明曦收到小舅舅來信,得知二表兄就要成親,花了三天時間才終于選定新婚賀禮,給小舅舅回信順便問他何時給自己找個小舅媽。
可信剛送出去第二天,姜明曦就又接到了一封來自二表兄的信。
“主子,這不對吧,二表少爺不是馬上要成親了麽,怎麽會突然來京城?”
就連一向不喜歡動腦的琥珀都看出了不對勁,這詭計用的還真是拙劣。
姜明曦捏着信紙,唇角微揚,心情看着似乎不錯:“去備車。”
“可是主子……”
姜明曦回頭,擡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間沖她輕噓。
半個時辰之後,按照信上說的,姜明曦帶着琥珀前往明月酒樓。
只身來到二樓廂房,推開門,等在那裏的并不是所謂的二表兄,而是姜明舒。
“你好像并不意外。”
看到是她,姜明曦沒有露出任何詫異,甚至帶着一絲“果然是你”的确信。
她拂袖坐下,斟了杯茶輕笑:“僞造呢也該先了解下我外家的情況,江南名門望族,怎麽會用那麽粗糙的信紙。”
“名門望族,”姜明舒重複一句,“是啊,你姜明曦家世好,用的紙都非常人能及。既然知道,那又為什麽來赴約?”
姜明曦:“不來,你們的計劃能進行得下去麽。”
只這一句,姜明舒就明白了,同時又覺得她太過自信:“就算知道又如何,你真以為自投羅網就能一網打盡?姜明曦,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自信,是不是在你心裏,我們這些人都跟傻子無異。”
姜明曦定定看着她,雖看不清面紗下的那張臉,但是那雙眼睛已經跟自己很像了,就好像在看另一個自己。
她想,如果沒有那場夢,她大概會同情這樣的姜明舒,可憐可悲又可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将自己逼上絕路。
沉默半晌,姜明曦沒有回答她的話:“你要說的就這些?”
姜明舒:“當然不止。”
她想說的還有很多,但燕雲訣留給她的時間太少了。
琥珀被主子勒令待在樓下,焦急地來回轉悠,等了許久才見主子從樓上下來,連忙湊上前問:“主子您沒事兒吧?”
姜明曦看她一眼搖頭:“不過是聽她說些廢話而已,走吧,回府。”
琥珀愣怔地眨眨眼,反應過來趕緊扶她上車。
回府後,燕堇也正好下朝回來,還沒踏進明華堂,就聽下人說太子妃曾帶着琥珀出去過一趟,腳步微頓,漆黑的眼珠望向不遠處的院落,轉身去了書房。
“殿下今夜也在書房?”接連三天,聽到前院來報太子不回明華堂,姜明曦砰地一聲摔下手中珠釵。
怎麽回事?難不成這麽快就暴露了!
琉璃被她冷不丁的動作吓了一跳,幾不可聞地撇了下嘴,狀似訝然:“主子您忘了?您前幾日才跟殿下大吵了一架啊。”
姜明曦一愣,像是才想起來:“那種小事啊,殿下怎麽比我還記仇,快去讓小廚房熬點湯,我端去給殿下親自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