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願不願意就夠了
第67章 願不願意就夠了
蔡邦平還未痊愈出院,就被一則重磅消息砸得暈頭轉向,他手下的公司因為賬務不明被法院查封,身上的所有資産全部都被凍結。這還是付醫院的賬時被人告知的,蔡邦平手機裏存的電話沒有一個能打通,所謂落水狗大概也不過如此,只是尋常的落水狗在落魄時多多少少還能有他人可以接濟救助,而蔡邦平不是那種會在平日裏積累人緣的人,甚至可以說是爛到極點。
他躺在病床上連着打了數通電話,沒有一通是通的,最後他抱着歹毒的怨念打電話給了遲骁,令他意外的是,遲骁接通了他的電話,聽完了他一通怒罵,最後只給了一句幫他付醫藥費,就匆匆挂斷。遲骁這人一直和他綁在一條船上,當年遲家的生意倒臺,蔡邦平他爸也出了不少力,為的就是把遲若昭手裏的資源吞噬過來,後面這幾年也一直防着人東山再起,蔡邦平盯上了遲馳,他爸則防着遲若昭。當初遲骁找上門來提出合作,一家小企業被蔡邦平逐漸喂大,現在為了逃開蔡家的橫禍,決定斷尾求生,雖然是在情理之中,但蔡邦平還是有種想殺了遲骁的心。
幾萬塊的醫藥費只是江河湖海中的一滴,遲骁一副恩賜的态度,可明明遲骁才是吃了蔡家軟飯的那一個。蔡邦平恨不得現在從病床上跳下去宰了遲骁,他父母身體早就已經不行了,現在整個蔡家都靠着當時他爸媽經營留下的團隊運行,他只是個挂牌的,雖然比起普通人來說是略懂些生意上的技巧和手段,可和真正的生意人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
眼下都毀在他手上,蔡邦平氣得想幹脆把輸液管給拔了。當時他一直按兵不動,是因為知道陸時川手裏拿着他的證據,一直沒有發作,只是等待時機。蔡邦平想要在陸時川動手的時候再動手,把那些東西拿回來再一一銷毀,可沒想過裴晝真的會管那麽寬。陸時川勢單力薄,在江市有頭有臉,大家都認為有很大一部分裴晝的功勞,可歸根結底,兩個人就算有共同利益,也比不上蔡氏給裴晝開的條件高。
裴晝最看中錢,比任何人都看中錢,陸時川對于他來說只是這個階段可以同行的人,不像什麽兄弟那麽情義無價,可裴晝這次偏偏就大動幹戈地來收拾他。蔡邦平其實想不明白。
如果他知道,裴晝是因為為了在某人面前讨個好,大概會氣得把肺都吐出來。
《紅色羅曼蒂克》正式複工的那天,遲馳正好減掉十斤,他這段時間基本的在健身房度過,斷碳幾天,即便情緒如遲馳這麽穩定的,也不免被這大熱天曬得有些浮躁,興許是隔了一段時間,再和陸時川分開,連帶着心情都不好。
遲馳戴着鴨舌帽,在炎炎烈日下走到開機儀式的紅毯上,江濤這人向來是摳,連帶着宣傳都很低調,整個開機儀式稱不上太豪華,也稱不上很簡陋。遲馳手握三根香,朝着正前方拜了拜,跟着江濤走完一整套流程,太陽剛好到最毒的時候。
江濤可能摳歸摳,卻還是信風水那一套,老老實實的,把該做的一套都事無巨細的做了。直到開機儀式結束,遲馳坐在遮陽棚下面,安靜地等待着江濤被記者采訪完畢,遲馳不是有名氣的演員,來采訪他的寥寥無幾,偶爾有幾個還是跑來問遲馳認為自己有沒有信心和實力勝任這個角色的。
遲馳被太陽曬得眼皮疼,旁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順手接過李涯遞過來的咖啡,給自己灌下去一大口美式,苦得他整個舌根都在發麻,卻讓他神智清醒了些許。
李涯也被曬得難受,索性蹲在遲馳邊上扇風:“哥啊,你熱不。”
“快熱暈了。”遲馳淡淡說道,沒什麽表情,看上去死志滿滿,他擡起手臂,試圖減少皮膚之間的接觸。不遠處的江濤結束了采訪,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沖着遲馳不輕不重地吆喝了一聲。
“來了。”遲馳和江濤當時待在一起慣了,聽見江濤一聲吆喝,就知道自己要麽要去喂雞要麽就要去喂豬,或者是幹點其他的,這已經練就成為遲馳身上的一種條件反射。
李涯還一臉懵,遲馳就已經跟着江濤一前一後地走了。
江濤走了兩步,發覺遲馳今天自從見到他開始,就有些沉默。
“幹嘛?”江濤覺得有些古怪,不客氣問道。
卻在聽見遲馳的問題之後有些怔住。
“江導演,你認識我母親姜韻。”遲馳聲音倒是很平靜。
江濤出神了一秒,尤其是一晃神對上遲馳的眼睛時,他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瞬間似乎穿越了時空,他從一開始就說遲馳的眼睛很眼熟,随後他輕咳了一聲,收回自己失态的表現。
“我們是高中同學。”
“僅僅只是高中同學嗎?”遲馳反問,被無情戳穿反問的江濤啊呀了一大聲,破罐子破摔似的嚷嚷了一聲。
“行了行了,我暗戀過你媽,行了吧。”江濤嗓門有點大,引得周圍不少人側目,遲馳将這些人的視線統統抛之腦後。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實話說,江濤對于遲馳的這個問題很意外,在他看來或許遲馳應該問他一些有關于自己母親的傳聞和八卦,可是遲馳偏偏就是問了這個問題。親生兒子問一個外人,自己媽媽是個怎麽樣的人,江濤也着實覺得很意外,搖了搖頭不想回答,卻在看見遲馳有些執拗的眼神時,江濤開始在腦袋裏回憶姜韻的影子。
卻發現過去的時間太久,那個影子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被時間沖淡了,仿佛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來過。江濤頭一回見到姜韻的時候,是高中新生報到那天,姜韻穿着一條水洗牛仔喇叭褲,身上套着時髦的短衫,燙過的小卷發紮了起來,進學校的第一天就被批評說着裝不符合要求。
然而姜韻只是偷偷吐了吐舌頭,搞怪的哼了兩聲,緊接着第二天就穿着和所有學生一樣的校服來了學校。江濤不得不承認,無論如何,姜韻穿什麽大概都是全校最好看的,那時候江濤喜歡攝影,偷偷帶了相機去學校準備要給姜韻拍照,他從那個時候正式開始和姜韻有交集。
只不過姜韻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江濤一直沒讓姜韻知道。後來大學的時候姜韻沒有選擇就讀戲劇影視導演專業,江濤和她分道揚镳選擇了不一樣的路,大學沒過幾年後姜韻選擇結婚,随份子的時候,江濤問她有沒有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他這輩子都會記得姜韻笑着說有啊。
江濤的導演生涯是很潦倒的,起碼在一開始是,他最初有起色是因為姜韻以制片人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是因為姜韻的出現扶持了他們一把。緊接着江濤憑着一部處女作嶄露頭角,成為名聲大噪的新人導演,而由姜韻所導的一部分片段,被炒作登上頭條,極具天賦的女制片人和聲名鵲起的新人導演,一時成為衆人議論的中心。
那時的稱贊和美譽就像是彙聚起來的泡沫,甚至讓江濤覺得過于夢幻,夢幻到他不願意醒來,夢幻到他覺得在某些時刻,身邊的這個女人陪伴在自己身邊時,那份在他們雙方心頭湧動的真情是真實存在的。
可是偏偏是假的。
姜韻死後,江濤依舊在導演的路上走,偶爾也覺得有些迷茫,卻還是一直堅持持着攝影機,看着攝影機對面的演員表演出一個又一個的角色。江濤成名後擁有很多可以供他讨論情節等各種東西的人,演技精湛的演員、遙不可及的大咖、經驗老道的副導演,可對于江濤來說沒有人比得上姜韻的。
江濤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看着旁邊若有所思的遲馳,也不知道他究竟聽進去沒有,只能自顧自地嘆息一下,然後留下一句很想她重新回來啊,作為話尾。
遲馳看着江濤有些滄桑的臉,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用手拍了拍江濤的肩膀,心情不佳地留下一句:“我去喂雞。”
江濤連着喂了兩聲,眼睜睜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遲馳走開到了雞圈,遲馳蹲在雞圈的邊上,撒了一堆苞谷進去,耳邊是刺耳的雞叫聲,他嘆出一口氣,又扶着膝蓋再站起來往另一側走。
姜韻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他爸嗎?可他們之間看起來從來都沒辦法稱得上一句兩情相悅。
誰會信呢。
遲馳繞着整個山頭走,到了江市已經該黑天的時間,可這裏的太陽還懸挂在地平線之上,他站在黃土之上,盯着整個戈壁出神,身後的夕陽已經布滿一層柔光打在大地之上,他腳下是厚重的土,擡頭又是渾濁的天。
遲馳在這個瞬間很想念陸時川。
在看到這種好風景的第一個瞬間,他很想念陸時川。遲馳看着眼前的風景,腦海中閃過很多,從他爸媽的事情再到陸時川。這種漂亮的黃昏似乎很适合辦婚禮,只是不知道陸時川喜歡在西北還是在海邊,亦或者是在喧鬧的城市中心,或者種種其他。
想很多人設想的那樣,在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天裏,在純淨的紅色地毯上,他和陸時川會站在一起。婚禮這種東西,總歸是會想要和愛的人再一起的,兩個人擁有結婚證舉辦婚禮并不一定說明他們一定相愛,但是光是想到婚禮就想到某個人的臉,說明他确确實實幻想着和這個人攜手走過一生。
要說在年少輕狂的時候,江濤沒有設想過去姜韻這件事,大概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當姜韻在婚禮的時候能說出自己嫁給了喜歡的人,說明結婚的那一天她應該是很幸福的。
就像遲馳設想到和陸時川結婚,他也會很幸福那樣。
于是遲馳給陸時川打了視頻電話,對面的陸時川很快就接通了,陸時川腿傷稍微痊愈後就開始由着助理每天接送上下班,眼下正坐在辦公室裏還沒有下班。
外面天已經黑了,遲馳這裏還是大亮。
遲馳渾身鍍着一層光圈,眼睛盯着遠方,不等陸時川開口,他極為堅定地張口說道:“陸時川,我們結婚。”
陸時川突然想起那天遲馳非說要嫁給他,他笑着答應下來說好的,那天不管場景還是氣氛,都讓那句話顯得玩笑成分居多,可遲馳這次認真到極點,幾乎是逐字逐句說出來的話,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們結不了。”陸時川幹巴地只能在想出這個回答,甚至說話時難得有些緊張。
遲馳緘默片刻道:“願不願意就夠了。”
陸時川隔着一個屏幕,卻很緊張,緊接着他冷不丁出聲應下。
“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