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嗎
走嗎
羅家大宅裏，羅盛文靠在自己房間沙發上，醫生老張坐在他對面擺弄血壓計。
老張：“羅總，您這血壓沒事兒，放心吧”
羅盛文揉着胸口哼哼：“哎﹏﹏﹏，頭暈哪，人一上年紀全是毛病，活不了幾年喽！”
老張：“不可能啊，您就有點靜脈曲張，其他指标正常，比我都結實！”
羅盛文：“哎﹏﹏﹏，哎﹏﹏﹏，給我拿個拐棍……”
助理揚滔笑道：“羅總，差不多了，兵兵出去好幾年，您想跟兒子親近也得慢慢來，別一見面就把人吓着，再說，別給老太太吓着。”
羅盛文生氣道：“我吓誰了，再說誰怕我啊，一個賽一個像老虎，我怕他們還差不多！”
揚滔陪笑：“那您忍着點，晚上讓張大夫給您再調調。”
羅盛文：“來了嗎？”
揚滔：“羅良出去迎了，您是現在出去還是再等會兒？”
羅盛文：“老太太呢？”
揚滔：“剛才去廚房罵了會兒廚子，現在回樓上躺着了，明姐在那兒哄呢，也是血壓高。”
羅盛文：“我過去看看。”
楊滔：“這就對了，老太太裝病比您合适。”
羅盛文瞪他一眼。
揚滔吐舌頭：“我去廚房。”
一男一女迎了出來，女的看見兩人并肩出現明顯一愣，男的熱情招呼：“兵兵！”
羅軍兵也笑道：“表哥！”
劉輝是羅良母親家的遠房親戚，在羅氏集團任職，算親系，但他不熟，也不記得長什麽樣子，只按揚滔提示禮貌寒喧。
劉輝點頭：“這是你表嫂。”
“表嫂！”他禮貌稱呼，拿出準備好的禮物。
“哎！”蘇容甜甜應道，這是個典型的富貴美婦人，齊耳短發打理精致，皮膚白皙，淡淡妝容襯托出她明麗又不失溫婉的優雅。
蘇容接過禮物看向他身後，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時昕：“媽。”
……
羅軍兵有七年多沒有回來過了，羅宅的布置和家俱都沒有太大改變，或者變過他也記不清了，只注意到原來客廳裏放的是套歐式沙發，茶幾比餐桌還大，現在卻是一套大黑皮，又難看又難坐。
羅盛文做為大家長先發言道：“去過項目了？感覺怎麽樣？”
羅老太太聞言瞪了他一眼。
羅軍兵：“吃了頓飯，情況跟我了解的差不多，還可以吧。”
羅盛文：“怎麽個還可以，說說看。”
羅老太太大聲咳嗽起來，她拿着根拐杖，一咳嗽拐棍和身體同時亂顫，看起來像要打人。
羅月明幫她拍着後背：“媽您沒事兒吧。”
羅軍兵：“團隊專業，意向一致，有合作誠意，後面沒我事兒了吧。”
羅盛文一愣：“怎麽，羅良沒跟你說後面的事？”
羅軍兵看了羅良一眼，沒有說話。
劉輝忙道：“小良他們也剛見面吧。”
一直被晾在一邊，羅老太太終于忍不住了，蘇容早和時昕去了別的房間，廳裏除了劉輝全都姓羅，老太太猛咳一聲：“說什麽說！回來連家都不進，住酒店裏像話嗎？先搬回來再說！”
羅軍兵沒吭聲，羅老太太和羅盛文都偷偷看羅良，他覺得有點可笑，不知不覺哼了一聲：“不用了，我辦完事兒就走。”
羅老太太要急，羅月明忙掐她一把，搶着道：“兵兵，怎麽連人也不叫，奶奶生病了你沒看到嗎？”
羅軍兵擡了下眼皮。
羅盛文忙道：“不着急，這邊還有很多事，先搬回來，啊，住家裏，慢慢說。”
羅老太太停住咳嗽，撐起身子看着他們。
羅軍兵：“其他的事我不懂，合不合作你們自己決定，非要說的話可以直接找我媽，跟我沒關系。”
羅盛文也沉默了。
羅老太太：“兵兵！你這是什麽話！怎麽跟你爸說話！怎麽越大越沒禮貌。”
羅軍兵有點心不在焉：“确實是。”
“是什麽是！”老太太一急又咳嗽起來，這回有一大半是真的。
羅軍兵遲疑：“要不，我還是先回去，您好好休息。”
老太太咳得說不出話。
羅月明：“別介，老太太就是吃上火了，我扶她上樓躺會去，飯都準備好了，都你愛吃的，大姑忙活好半天哪，不許走啊！”
羅盛文：“我也上去看看。”
羅軍兵茫然坐下，一頭半人高的阿富汗犬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屋子，挨過來蹲在腳邊。
羅軍兵伸手摸摸它。
羅良：“還認得你呢。”
狗聽見主人聲音，立刻棄他而去。
羅軍兵一只手停在半空。
羅良給狗撓下巴：“kiwi，小軍回來了，把你還給他好不好？”
羅軍兵一哂：“哥，我過幾天就走，你不用話裏有話的。”
羅良：“嗯？我說什麽了？”
沉默片刻，羅軍兵：“這個家連一條狗都是你的，不是嗎。”
羅良看了他一會兒：“你想多了。”
羅軍兵不說話了。
羅良：“這個項目羅氏已經決定投了，後面交給你負責。”
羅軍兵愣了一下：“……”
羅良：“任命是我推薦的，爸爸跟顧姨怎麽聊的不關我們事，但我看好你。”
羅軍兵：“我沒……”
羅良：“懂不懂沒關系，有沒有經驗也不重要，我只想知道，羅家人是不是他們所說的那種富二代廢物，別讓我失望，好嗎？”
羅軍兵沉默片刻，：“你可能太高看我了，這些年沒聽說我都在外面幹了什麽嗎？”
羅良：“沒關系，不着急，你慢慢考慮，想好了再答複我。”
羅軍兵：“……”
羅良：“都是成年人，做事不需要帶情緒，我只要你答應一件，認真考慮，好嗎？”
羅軍兵沉默片刻：“……，好……的。”
羅良點頭：“糾正一下你剛才的話，這裏都姓羅，也包括你。”
羅軍兵：……
“我去看看奶奶，”羅良按按他肩頭：“今晚留下吃飯，別讓家人失望。”
羅軍兵：“……，好的。”
羅良站起來走了，廳裏就剩下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一邊隐隐傳來擺放餐具和說話聲，是餐廳。
羅軍兵記得另一邊有幾個小房間，起身走了過去。
最靠裏的一間，蘇容母女正在交談。
兩人都沒有坐，一個靠窗一個靠桌，壓着聲音也壓着火。
蘇容：“你是故意的嗎？故意穿成這樣？”
時昕：“按你的吩咐，正裝出席。”
蘇容：“這是家宴不是公司，你是怕別人背後不指點！”
時昕：“……”
蘇容放柔了聲音：“昕昕，媽媽的話你就這麽不放在心上？”
時昕沉默片刻：“不是故意的，我沒有你說的那種衣服。”
蘇容搖搖頭：“說的不是衣服，你知道，媽媽在外公家裏也是獨生女，犯的倔，犯的渾一樣也不比你少，可真正到選擇大事上，我從來不跟任何人賭氣。”
時昕：“我也沒有。”
蘇容：“你有，你現在就是在賭氣，你看你像不像個任性的小孩子，連我十八歲時的樣子都比不上！”
時昕：“當然，我十八歲時沒有跟自己的老師生孩子。”
蘇容：“時昕！”
時昕轉過了頭。
蘇容瞪了她一會兒，忽然洩了氣，平靜道“你不是我，請不要評判。”
時昕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蘇容放緩口氣：“你知道南方那種小鎮是有多重男輕女，女孩子再受寵，也沒有權利繼承家業，讀再多書，也沒嫁得好受人重視，”
時昕：……
蘇容：“我不想放棄自己的權利，也不願意無足輕重過一輩子，我的人生必須是我自己的。”
時昕：“那恭喜你啊，都做到了。”
蘇容，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不要冷嘲熱諷，昕昕，我能為自己做的所有決定負責任，包括你，不管我找的丈夫怎麽樣，對于你都是一個體面的父親。”
時昕終于開口，聲音卻淡淡的道：“您還真是挺雙标的。”
蘇容搖搖頭：“你沒有生過孩子，你不懂。”
時昕：“你怎麽知道我沒生過？”
蘇容再次怒喝：“時昕！不要胡鬧！”
時昕回頭道：“媽，我沒胡鬧，是您先不講理的，您不許我評判您的生活，卻對我從頭到腳一處也不肯放過，您說找我爸是按照孩子父親的合格标準，那您現在找的這個又是為了什麽，只要您自己高興不就了，這些跟我又有什麽關系？難道你蘇容的女兒只有一個大學教授的親爹還不夠，還要湊夠一組對對碰才夠有你說的那種體面嗎？”
蘇容：“你——”
時昕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我只有一個親爹，做不到你那樣什麽都不管，你總是有道理，我聽不懂也不想聽，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以後不會了。”
蘇容皺起了眉：“我對你有義務，不管你理不理解，凡事不要只看眼前。”
時昕：“我可能沒那個時間。”
又是一陣沉默。
蘇容：“羅良的弟弟，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時昕：“偶遇。”
蘇容不太相信，又有些無奈道：“別跟他走太近，他不是什麽……，算了，你也不會的。”
時昕：“那這樣，人都見過了，晚飯我也可以不用參加了。”
蘇容：“不行，這是家宴！你不懂為什麽非要叫你來嗎？”
時昕：“我不懂，你為什麽非要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為什麽非要讨好這些不相幹人。”
蘇容：“都是為了你！”
時昕抿起嘴，兩人沉默對恃。
過了一會兒，蘇容：“先跟我出去，家裏的事回頭再說吧。”
時昕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手機響起，未知號碼，她擡起手按下接聽。
羅軍兵：“走嗎，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