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碎難全(十五)
“嗯?這個就是同丫頭一起來受罰的仙官?”鐘離溪撐着頭望着蘇漠離去的方向,“乍眼一看還是滿可靠的。”
“可靠?!根本就是可惡!”我眉頭一皺,氣鼓鼓地坐了下來,“他這樣走了最好,省的之後還要在欠他人情!”
“乖,吃菜。”鐘離溪聳了聳肩,笑着繼續往我堆成小山的碟子裏夾着雞肉,“離開這裏之後丫頭可有想好要住在哪裏?”
“準備在霍小玉家附近找個房子,不過……”我看着窗外已經泛橙的天空,撇了撇嘴,“今天應該只能随便找家客棧将就着了。”
“嗯……”鐘離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你要不要考慮來我家住?”
“狐貍洞?”我連忙搖了搖頭,“還是不用了,在郊外多不方便。”
說起來我師父認識的妖怪朋友中就有一只狐妖,我記得唯一一次帶着我去拜訪的時候,我們鑽了石頭洞!
雖然洞裏面是冬暖夏涼,可是硬邦邦的總是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師父和他在屋裏下了一個月的棋,我則在狐貍洞外面溜達了一個月,擾的那個狐貍洞方圓百裏之內至今不敢有任何妖物安家。
這話似乎有點扯遠了……
“當然是我在這裏買下的房子。”鐘離溪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腦袋,又用手比劃了一下,“就在霍小玉家的隔壁,一牆之隔。”
“要去要去!”聽到這裏我連忙站了起來,眼睛雪亮,要是只有一牆之隔,偷窺偷聽什麽的就方便多了。
“在說什麽呢,憶兒這麽開心,大老遠的就能聽到聲音。”鮑媽媽像是已經把事情處理完了,笑着走了進來,看着只剩我和鐘離溪兩個人,不由四處張望了起來,“蘇公子呢?”
“不好意思了,憶兒我就帶走了,”看着已經成功說服了我,鐘離溪也就站了起來,他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銀票遞到了鮑媽媽的手上,打算速戰速決,“是否可以放人了?”
鐘離溪的肩膀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沒能看到銀票的面值,不過瞧着鮑媽媽眼睛都恨不得掉下來的吃驚表情,不難猜出鐘離溪給出的是一筆不小的數額。
“當……當然……”因為太過興奮,鮑媽媽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了起來,十分小心的把銀票收進了懷裏,“憶兒,憶兒本來就是自由身,公子請随意。”
“丫頭,”看着鮑媽媽主動的讓出了一條路,鐘離溪轉過了身對着我伸出了手,“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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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瞬間我腦子裏像是闖進了什麽,似乎曾經也有過一個人對着我說過這樣的話語。
可在一片純白的光芒中,我能記起的只有伸向我的那只手……
“丫頭?”
鐘離溪又喚了一聲,我連忙回過神,笑着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簡單的和鮑媽媽道了聲別,跟着鐘離溪走了出去。
“你給了她多少銀子?”走出了暖春閣我便不不露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側過頭望着鐘離溪問了起來:“要不是趕時間我還真想看看法術失效的時候,鮑媽媽發現銀票不翼而飛的表情。”
“不是法術變的,她真的可以去錢莊提銀子。”鐘離溪依舊拉過了我的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裏,不留掙脫的空隙,“而且那點銀子和丫頭你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如果真的是用來買,那賺的還是我。”
“诶?”這下子輪到我吃驚了,“你怎麽會有那麽多銀子?難不成妖界也是用人界的銀子進行交易的麽?”
鐘離溪看着我笑了笑,并沒有再做回答。
我到鐘離溪家的時候,李益早已經從霍小玉家離開了,趁着天黑,我也翻上了屋頂,坐在正中央打量起霍小玉家來。
霍小玉家處于鬧集市,走出這條幽長的小巷子便是繁華的大街。雖然是從王府裏被趕出來的,霍小玉和其母鄭淨持住的地方倒也還算規整,至少從高處俯瞰下去,廳堂小院一處不缺。
只不過坐在這裏,之前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倒是又冒出來了。
我的胸口像是被什麽堵着,十分的難受,就連呼吸也不是順暢,眉頭一皺,不由想掀開了身側的屋頂,看看有什麽古怪的地方。
“要是掀開了,屋子裏的人一定會有察覺的。”鐘離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的身側,他看着自己的腳底笑着和我說道:“你這位置挑的到是不錯,這底下就是霍小玉的房間。”
“嗯?”鐘離溪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倒是讓人不知道要從何處開始理解。
“你不是不讓我告訴你麽?”看着我不解的神情鐘離溪笑了笑,裝作很無奈的模樣聳了聳肩,“反正都到這裏了,觀察幾天你自己也知道了。”
“不過,待在這裏說不定沒有你在暖春閣的時候方便,”鐘離溪伸手把我拉了起來,小聲的提醒道:“你就待在屋頂上偷窺,貼在窗戶縫偷聽就都別想了,一定會被發現的。”
“我的動作一向很輕,不長個貓耳朵想要發現很難啊。”
聽着鐘離溪這話,似乎也是對我能力處懷疑态度的類型,一下讓人覺得很難服氣。
雖然我這是從仙人貶成了凡胎,六感遲鈍了很多,可是有對某些事物的敏感卻是天生的,這在天上地下俗稱為“天資”。
我這從出世就被定下是要做執筆官的人,怎麽會連最基本的日常工作都做不了呢?就憑借着我這天生的敏感度做什麽還不是手到擒來?
“也許,屋子裏的人就長了個貓耳朵呢?”鐘離溪只是笑着,卻沒有在說下去。
我師父一向說我莽撞,但說到底我這人只是受不了刺激,別人使用激将法的話都是百發百中的,我這不服的性子天生天賜,容不得別人半點的質疑。
所以在鐘離溪無意的說了這麽一句後,我便有些賭氣的伸手揭開霍小玉屋頂上的瓦片,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順便看看她此時在屋子裏做什麽。
“誰?!”
誰知道瓦片只揭了一半,屋子裏的人便已經高聲的叫了起來,我被吼的一驚,拿在手上的瓦片也順勢掉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走!”
還沒等我有所反應,鐘離溪就已經摟着我的腰躍回到了自己的宅子裏,我貼着牆蹲了下來,捂住了我的嘴巴。
“小玉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聽着十分的急切,想必應該是霍小玉的生母鄭淨持。
“剛剛屋頂上有人站着。”霍小玉也像是出了屋子,站在後院裏。
“是小偷麽?”
“可能吧,好像已經逃走了。”霍小玉安慰着鄭淨持也提醒道,“娘,最近可要多加注意點,最近的盜賊都猖狂的很。”
“诶,原本以為門窗關好就好了,現在都翻上屋頂了麽?”
“對了娘,我們隔壁住了什麽人?”
我原本松下去的一口氣,卻因為霍小玉的這句話又變的緊張了起來,有些擔憂的擡着眼看着側耳聽着的鐘離溪。
鐘離溪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回了一個“放心,沒事的”眼神。
“是一個四處奔走的商人,在長安城裏有生意的時候就回來住個十天半個月的,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空宅子。”
“哦,怪不得大門都上着鎖呢。”霍小玉喃喃地說了句,沒有繼續問下去,“娘,我們還是進屋吧。”
我豎着耳朵沒有再聽到對話的聲音,剛想扳開鐘離溪的手發表一些感想,他卻是捂的更緊了,用眼神示意我躲到假山之後去,看着他變得嚴肅的眸子我也沒有多問,乖乖順從的跟在他的身後躲了過去。
我們這才剛剛藏好,透過假山的洞裏便看到霍小玉半個身子趴在圍牆上,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和鐘離溪剛剛藏身的地方,随即又掃了一眼院子的大概情況。
瞧着她要瞄到假山我連忙低下了頭,盡量的縮起身子,不想被她察覺。
“好了丫頭,沒事了。”
過了好久,我也沒敢在回頭看一眼,生怕轉過頭就會看見霍小玉站在自己的跟前,直到鐘離溪拍了拍我的頭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剛剛那是……”
兩個屋子之間的圍牆十分的高,就算用梯子爬上來,也不像是霍小玉那樣的女子會做出來的事情,更何況,她趴在圍牆上的時候顯得很輕松。
“就和你看到的一樣。”鐘離溪聳了聳肩膀,“不過倒是比想象中的棘手的多了。”
“她是妖?可是之前潑黑狗血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啊。”我的眼睛猛的瞪大了。
“你向我潑也不會有事,”鐘離溪笑了起來,“不過她和我倒是兩種情況。”
“妖力強大的話是可以完全隐藏住自己的氣息,人間道法不會起任何的作用。”我看着鐘離溪,眉頭皺了一下,所以我就算呆在鐘離溪的身邊也不會有任何不适的感覺,可是霍小玉是低級的妖,妖氣是根據自己的情緒擴散的,不過我六感遲鈍了很多,只有在她情緒極度撥動的時候,才會感覺到不适。
“黑狗血是讓妖顯真身,可要是身體是人的話,就算把她真個人淹沒在狗血池也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鐘離溪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