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溫韶華的經紀人叫何一寧，金牌經紀人。
何一寧那邊還有其他人，嘈雜的說話聲從手機聽筒傳到溫韶華的耳朵，大概忙着和身邊的人商讨些什麽，過了好幾秒鐘她的聲音才近了些。
“韶華啊，今非昔比…”何一寧一開口就是語重心長的語氣，“《我們一家》從第一季開始收視率就高過其他不少嘩衆取寵的綜藝，之前林導找的都是圈內當紅的藝人，甚至為了節目效果要求孩子不超過五歲。要不是第二季有小孩差點出現意外，這機會也不會輪到你。”
溫韶華抿了下唇，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何一寧說得沒錯，《我們一家》這檔親子綜藝是火了很長一段時間，參加過第一季的藝人都紅了好幾個。
但溫韶華看不上，她十六歲出道的時候是演員，四十六歲複出就還是演員。何況以前她紅極一時的時候，這種綜藝就跟小孩玩具似的微不足道。
認識這麽多年，溫韶華一沉默何一寧就猜出她在想什麽。
趕在她說話前，何一寧斬釘截鐵道：“我還是那句話，今日不同往日，沒有熱度根本不會有好的劇給你拍。錄綜藝有什麽丢人的？你看不清現狀拿不到流量才丢人。行了，我這裏還有其他事，具體的事宜我們明天面談。”
說完不等溫韶華回應，她就挂斷了電話。
溫韶華：“……”
謝媽沒什麽事的時候都在大廳候着，這回也是恰好聽到了溫韶華講電話的全程。溫韶華看起來不氣不惱的，拿着手機用力到發白的指關節卻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謝媽又氣又心疼，不自覺地攥緊圍裙怒道：“何一寧怕是忘了是誰把她捧起來的！要不是當初夫人你正紅的時候拒絕了別的公司和金牌經紀人的橄榄枝，現在還有她何一寧什麽事。”
溫韶華簽約的公司叫傾尋娛樂，她十六歲出道，那時候的傾尋小得連藝人都不過十來個。何一寧帶的藝人因為品德敗壞被全網封殺，要不是溫韶華看何一寧可憐和她簽了合同，就何一寧那種才出社會就失責的經紀人早就被開除了。
那會兒溫家沒有沒落，溫韶華牢靠的後臺和靈動精湛的演技讓她在十八歲那年就拿下了金獎，傾尋娛樂屁事沒幹就蹭到了不少資源，兩年間招了許多年輕藝人。
年紀輕輕就拿到最佳女演員獎後，很多公司和有能力的經紀人都想挖走溫韶華，只可惜溫韶華認死理，她只是想演好戲，根本不在意那些人能不能把她捧成國際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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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确實靠着自己的實力一路往上，十幾年來她吃肉傾尋娛樂喝湯，她就像活招牌似的把傾尋從老破小拉扯到了知名公司，連何一寧的地位都水漲船高。
謝媽還在抱怨，真情實感到眼眶都紅了：“這些人都是白眼狼，手裏頭有更紅的藝人了就不把你當回事，他們難道就不怕——”
“謝媽。”沙發上的溫韶華突然出聲打斷她。
溫韶華很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她說話向來平淡，大聲的時候都屈指可數，更別說是用暗含警告的語氣訓斥人。
謝媽一愣，下意識地收住話題。
注意到溫韶華的視線不遠不近地落在自己身後，謝媽才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到來人她吓了小半跳，拍了拍胸口。
“……景小姐。”她看着步子閑适的景雲初，難掩抱怨道：“你走路怎麽沒聲。”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謝媽已經開始後悔了。
景雲初最讨厭傭人對她大呼小叫，她又是溫韶華親近的人，要是因為自己再連累溫韶華被找茬，那她就罪過大了。
好在景雲初就好像沒有聽出她的埋怨，她漫不經心地往餐廳方向看了眼，“是你和溫姨說話太入神，不是說吃飯，飯呢？”
謝媽在原地愣了兩秒，随即擦着手快步往廚房跑，“菜在鍋裏溫着呢，我現在就去拿。”
因為着急，謝媽并沒有t注意到景雲初的稱呼。
沙發上的溫韶華緩緩起身，看着這個繼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溫姨？
她進門已經有一年了，景雲初從不用對長輩的稱呼叫她，就算有話說也是喂字開頭，在她爸那邊更是直接用那個女人來形容她。
争吵之後景雲初突然轉換态度，溫韶華除了不解之外還有一絲擔心。
不會真的像謝媽說的那樣，這孩子心理發生問題了吧？
感受到身後存在感很強的目光，景雲初不自覺地挺直脊背。說實話，在任務世界上戰場面對敵方十幾萬大軍的時候都沒能讓她這麽緊張。
可她确實已經不擅長和長輩交流，尤其還是上輩子傷害過的這位後媽，她總覺得兩人相處起來有些尴尬。
景雲初沒有逼迫自己的習慣，所以她給自己也留出了循序漸進的适應時間。
-
“來了來了。”
謝媽從廚房匆匆出來，手上端着兩個精致的陶瓷盤子，随着她走動時候帶動的風，菜香更加濃郁一些。
景雲初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期待地落在桌上。
兩個菜，一道是雷筍炒火腿，雷筍被切成粗細均勻的長條，煸炒得色澤油潤、表皮微皺，火腿的鹹香味配上筍的清香，光是聞着就讓人口中生津；第二道菜是清蒸魚，不大不小的整條魚被放置在盤中，魚皮因為最後淋上去的一層熱油燙的綻開，露出裏面又細又嫩的魚肉，蔥油味和鮮味相攜彌漫開來。
等到謝媽盛了一碗飯出來，景雲初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記憶中謝媽做的飯很好吃，只不過當初景雲初每次吃飯都味同嚼蠟，根本沒有好好享受過美食，等到死了她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些什麽。
米飯顆粒飽滿，剛好能中和掉火腿中的油脂和鹹味，再添上一塊嫩滑的魚肉，簡直是味蕾的享受。
景雲初連吃了兩大口，像只偷了腥的貓咪般滿足到眯眼時，才注意到坐在斜對面的溫韶華和廚房門口的謝媽正震驚地看着自己。
景雲初：“……”她眨了下眼，不動聲色地放慢了咀嚼速度。
腦中，她也在詢問013：“是我太粗魯了？她們為什麽一直看着我。”
013：【不粗魯，宿主你就是最優雅的。】
并不是013對景雲初有濾鏡，是見過她的就沒有質疑她的舉止和氣度的。她去過那麽多任務世界，當過一國公主、學過宮廷禮儀，就算是現在坐在這裏大快朵頤，她的餐桌禮儀也挑不出什麽錯處，只能說看到她用餐的人會更加堅定地相信飯菜好吃。
溫韶華和謝媽現在就是這樣的想法。
溫韶華到了晚上是不吃主食的，她面前只有一盤沙拉，生菜和紫甘藍拌着幾粒鮮紅的小番茄，唯一的葷腥就是幾只小拇指大小的蝦。
平時這麽吃的時候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今天的溫韶華卻覺得肚子很空，吃再多菜葉子都很難填。
她不自覺地一次性吃完了蝦，為了不饞，她忙把視線從景雲初身上移開。
被盯了幾眼，景雲初收斂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注意到謝媽端完菜又要回廚房，景雲初咽下嘴裏的食物後忙叫住她，“謝媽，出來一起吃吧，以後都不用把菜分開了。”
謝媽的背影僵直住，“下人哪有和主人家同桌吃飯的。”
事實上謝媽在溫家二十多年，溫韶華把她當做一家人允許她一起吃飯。在到景家的時候謝媽習慣性同席，卻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受到了景雲初的訓斥。
景雲初說她沒有做下人的規矩，就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丢景家的臉。
自那之後，謝媽都是等他們吃完飯後一個人在廚房站着吃。說沒有氣憤過是假的，時至今日想起來她都覺得委屈。
景雲初早就反思過當年那些不尊重人的行為了，她放下筷子主動道：“以前是我不對，我已經想通了，既然我爸娶了溫姨進門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之前那樣無理取鬧只會讓外人看了笑話。”
大小姐居然承認自己一直在無理取鬧？！
謝媽顧不上委屈，匆忙轉身去看景雲初的表情。景雲初神情淡淡的，那雙眼睛卻很真誠。
“景小姐，你是真的想明白了？”
景雲初點頭，“嗯。”
“那楚家那個叫楚宥炀的小少爺——”
景雲初皺了下眉，“吃飯呢，提這麽倒胃口的人幹什麽。”
謝媽不敢置信地看向溫韶華，“夫人，這……”
溫韶華也有些驚訝，下午的時候她說楚宥炀不好，景雲初就跟炸了毛的貓似的跳起來罵她沒眼光造人謠，怎麽不過幾小時的時間就變了态度，還這樣描述楚宥炀。
心中奇怪，溫韶華卻也沒多問。
她對謝媽颔首，溫聲說：“小姐叫你一起吃飯，那就一起吧。”
謝媽這才轉身進廚房。
溫韶華并沒有主動和景雲初說什麽，就連景雲初道歉的時候她也是不鹹不淡的，完全不在意這個便宜女兒的樣子。
景雲初明白之前早就把繼母的心傷完了，兩人之間怕是早就已經有了很難打破的隔閡。
來日方長，她也不急着表明自己的心意。
……
景家還沒窮到連飯都吃不起，謝媽端出來的晚飯卻只有一盤雷筍炒火腿，看得出來她還把大部分的精瘦火腿挑到了景雲初那碗。
景雲初皺眉，分了半條魚給她。
吃完飯，景雲初摸了摸自己只有六分飽的肚子對謝媽說：“明天中午多燒兩個菜，我們三個人怎麽說也應該四菜一湯吧。”
謝媽疑惑，“吃得完嗎？你和夫人都要控制身材。”
景雲初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了，再控制下去誰還分得清我和S形啊。”
謝媽：“……”
景雲初的身材其實很好，腰細腿長、該瘦的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
她是吃不胖的體質，以前吃飯都是按照自己的食量來從不刻意挨餓，之所以對謝媽說控制飲食還是因為前段時間心血來潮開小電驢帶楚宥炀的時候，他似是而非地地問了句她腰是不是粗了。
上輩子的景雲初聽到這句話後第一時間就是減肥，而現在的景雲初則是質疑他人。
楚宥炀的白月光弱柳扶風得好像風一吹就能跑，所以他欣賞不來她這種完美身材也很正常。
景雲初沒在樓下多待，在謝媽那點了兩道明天想吃的菜後就告別溫韶華上了樓。
謝媽麻利地收拾幹淨桌子，在無意間看到溫韶華的表情時，她端着髒碗的動作頓了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夫人的心情好像比剛才何一寧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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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到家的第一夜，景雲初睡得很好。
翌日，大清早的她就被院子裏的喧鬧聲吵醒。
景雲初睜開眼，杏眸中沒有初醒的惺忪。她的房間朝南，正好對着別墅的大門，所以她清楚地聽到看到樓下的那群不速之客。
正是《我們一家》的節目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