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釣魚
釣魚
第二日正午,蘇棠正在院外的小溪旁釣魚,老遠就聽到白芍着急忙慌地叫喊:“主子,快,王爺回來了!”
但她的傳話哪裏及得上擁有一雙大長腿的男人,雍王身着一襲輕便騎裝,踏着疾風而來,路過白芍身邊時,白芍忙恭敬行了一禮,不敢再出聲喊叫。
她內心有些欲哭無淚,都怪自己,幹嘛聽信主子說的,主子說雍王府距小院約莫半天的行程,主子爺就算來也必得下午近半了,何況王妃有孕,主子爺心裏牽挂,說不定這幾日都不會過來,所以她才會答應主子在這小溪邊釣魚。
可如今,主子竟然正午時分就到了莊子上,正好撞見!
蘇棠自是不知白芍內心的糾結不安,她正老實坐在樹蔭下,拄着小臉觀察釣竿的動靜,險些被白芍這一嗓子給送走。
她“嚯”地起身,扭頭望去,剛好看見遙遙一雙大長腿向自己的方向走來,雖日光略盛,但男子仍劍眉星目,不輸朝陽。
走到近前,雍王一臉詫異地望向蘇棠及她面前的一堆裝備:有歪斜在一旁的小板凳、啃得七零八落的糕點、半杯茶水、飄在湖面的釣竿,還有一個裝了小半桶水毫無魚蹤的竹簍……
蘇棠忙向這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行了一禮,臉上挂着讨好的笑意道:“爺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日頭正盛呢~”
雖是春日,但正午陽光直白熱辣,蘇棠本想着男人肯定不會此時出現,遂放肆地這清溪邊釣魚嬉戲。
卻怎麽也沒想到,男人昨日因丢下她一人離去,心生愧疚,又擔心她會委屈難過,所以才會今日清晨就匆匆出發趕路,來雲水莊尋她,卻沒想到,剛好撞見自己想象中委屈落淚的女人正在釣魚,還頗有閑情雅致地用着茶水點心。
“你……”男人微皺眉,想開口說些什麽。
蘇棠見勢不妙,連忙貼了過去,近前柔聲道:“爺匆匆趕路,怕是累了吧,不如爺先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用些午膳,歇息片刻。”
“你……”
“爺,來嘛,妾與您一道去,妾也餓了呢……”蘇棠纏纏糊糊的,就拉扯着雍王的衣袖,略過瞪大眼睛的陳恭升與白芍,攜手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們背後,陳恭升扭頭就向白芍比了一個大拇指,不得不說,他這做王爺身邊人的都得佩服這蘇侍妾的膽量,真是高呀,居然能堵得王爺說不出話來,還不令王爺生氣,看來自己對這蘇侍妾還要再高看幾分哪!
待兩人進了院子,房門關上,視線驟然一暗,蘇棠就忙把糾纏在男人胳膊肘裏的手抽出來,乖乖站在男人面前,一副“我錯了”的樣子。
“哎,”雍王輕嘆一聲,心道,自己早知她是個貪玩的,釣魚也算不上犯了什麽錯,罷了,真真是跟她計較個什麽!
更何況,小女人怕是還不清楚王妃懷孕的意義吧,她如今不傷心更好,自己又何必令她難過…
想到此處,男人收斂起自己內心略有些複雜又松了一口氣的難言情緒,輕擡手撫摸了一下蘇棠柔軟的發絲,清冷的嗓音透着一抹關切:“別耷拉着頭了,懷可憐的,爺何曾訓斥你了,在莊子上釣魚不妨事。”
聞得此言,蘇棠狡黠擡頭,正好撞進男人熠熠生輝的眼瞳裏,她嬌俏地“嗯”了一聲,嬌滴滴道:“爺這般海納百川的人物,自不會與我這小女子計較,謝謝爺~”
說罷,就自覺靠進了男人寬廣的胸膛。
然後就嗅到男人身上散發的輕微汗味,其實并不太難聞,但蘇棠還是有些許介意,于是又忙忙退出。
男人剛感受到女人身上傳來的馨香,就被打斷,他不解低首,疑惑皺眉。
蘇棠讨好地沖男人笑,“爺,不若妾先服侍您沐浴~”
語罷,雍王的臉瞬間黑了,這小女人,還嫌棄他身上的味道不成,若不是急着趕路尋她,他怎會如此“狼狽”?
不顧男人難看的神色,蘇棠忙令下人備水。所幸正值午飯時刻,廚房一直備着有大鍋熱水。
很快,便有小厮們提着熱水進來,雍王褪去衣物鞋襪,坐進了浴桶裏。
蘇棠本想退下,這侍候雍王洗澡的活一向是陳恭升的,她還不曾做過,可也不知哪裏得罪了雍王,他硬扯住自己不放,說什麽這是她的義務。
蘇棠哪裏能拒絕的了,硬着頭皮便被哄進了浴室。
煙霧缭繞裏,她羞紅了臉,不敢擡眼去看那個正赤身裸體的男人。
“過來,”雍王眼裏閃過一抹促狹之色,叫喚着那個一向大膽此刻卻如鹌鹑般躲在角落裏的小女人。
蘇棠臉色緋紅,捏着一塊帕子慢慢靠近,扭扭捏捏道了一聲:“爺~”
秦靖川嘴角微揚,t心情頗好,“過來給爺擦背。”
他扭過身去,将赤銅色的寬廣背部露出水面。
蘇棠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猶帶着一些刀槍劍戟痕跡的疤痕上,頓時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
她抽出手裏的帕子,輕柔地撫向男人的背部,明明是擦背,她卻動作得極輕極柔。
感受到背部傳來的輕微動作,雍王眼裏的神色幾經變化,臉色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棠棠,”男人開口輕喚她,語氣裏似帶有幾分安慰之意,“是爺的不是,你還小,哪裏能看這些,別怕。”
男人出乎意料的安慰,令蘇棠有些呆愣住了,手下的動作一滞。這男人,讓她說什麽好,雖是封建貴族出身,卻這樣的善解人意,這樣的包容她,甚至…關心體貼她。
正發愣着,雍王卻已按捺不住,扭過頭來接過她手裏的帕子,對外面吩咐道:“陳恭升,你進來。”
在外面候着的陳恭升忙匆匆進去,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在王爺的吩咐下,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蘇侍妾帶出。
很快,雍王也換了一身玄衣勁裝走了出來。
此時,蘇棠也反應過來了,她是有些吃驚于雍王身上的傷痕,又被雍王的體貼感動到,而今已平靜下來。
見男人收拾妥當,便令白芍趕緊傳膳。
雍王坐在蘇棠身邊,見她神色如常,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用罷午膳,不宜立刻午休,兩人又來到書房打發些許時間,因着在莊子上,書房放置有幾本游記,蘇棠這幾日正在翻閱,很是喜歡。
其中一本書叫做《山中取食記》,作者名為山居道人,書中內容頗有野趣。
且看這段,“刀魚洗淨置于盤中,用蜜酒釀、清醬,不加寸水,蒸食最鮮。又或快刀刮魚成片狀,去刺,入高湯煨煮,雞湯、筍湯最佳……”(1)
蘇棠看得入神,沉迷于這文字描繪的畫面,想必味道極可口,只可惜她今日竟沒能釣上半條鮮魚。
雍王本在一旁翻閱兵書,微擡頭便見她眉目沉靜,面容如畫,不知在看些什麽,遂走近一觀。
就見那書冊一角,寥寥數筆,白描線條,勾勒出一盤蒸食的魚馔,生動活潑,細看那文字,描摹得也極為雅致,将山野飲食刻畫得返璞歸真、自然野趣。
雍王有些失笑,他原以為小女人在看哪位大家的詩詞、文學作品,看得這般投入,卻不曾想,竟是這樣煙火氣與有趣的飲膳書。
蘇棠察覺到男人近前,一邊擡首沖他淺笑道:“爺可是倦了,我這就來”,一邊站起身,将手邊拾來的銀杏樹葉插入書頁,又将書本放回檀木書架。
雍王早已習慣整日工作,午後并不會刻意抽出時間休息。
但蘇棠習慣于午後小憩,近幾個月的相處,男人被她影響着,竟也慢慢習慣于飯後小睡片刻,覺得精力确實要比往日充沛許多,就慢慢改變了素日的作息。
此時,雖比往日午休的時間晚上幾刻,但蘇棠想要小憩,男人自是願意陪着。
于是,二人一前一後步入卧房,蘇棠自覺地取下頭上的銀釵,手上的配飾,脫去外衣,爬上床去。
雍王早已收拾妥當,但見她躺好,方才掀開被褥,躺在了她的外側。
蘇棠心無挂礙,自是很快進入夢鄉,雍王本沒有困意,但在她溫軟身體的陪伴下,竟也漸漸迷離睡去。
一覺香甜,待兩人醒來,日已西斜。
雍王簡單收拾,便出了屋子,隔着窗子只聽得他似乎在吩咐陳恭升做些什麽。
等到蘇棠出門尋他,就見一匹矮小的棗紅色駿馬被老實地拴在院裏的樹樁上,她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候在一旁的陳恭升。
陳恭升恭敬地行了一禮,也不解釋,只是道:“蘇侍妾,您稍等片刻,王爺很快便來。”
蘇棠有些訝然,不知這主仆二人是在搞什麽啞謎。
過了幾分鐘,便見雍王從遠處策馬而來,他的身後還跟着數十位騎馬的侍衛。
走到近前,男人一拉缰繩,潇灑躍下黑色駿馬,将缰繩扔給身邊的侍衛,而後大步邁入院子。
蘇棠剛要行禮,男人便擺手示意她免禮,低聲問道:“棠棠,可會騎馬?”
“…不會,”蘇棠尴尬一笑,原來那匹小馬是給自己準備的?可她搜索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本尊确實沒學過騎馬。
她在現代也頂多就是在景區騎一下專人牽着的馬,安全感十足,哪裏能騎面前這樣“野性粗犷”的馬。
“既如此,你與我同乘一匹,”男人輕笑出聲。
蘇棠詫異擡頭,“啊?”
“上馬,”雍王将她帶至自己的坐騎前,半抱半扶上黑色大馬,而後自己輕松一躍,便騎上馬身,坐在了蘇棠身後。
雍王輕輕抖動缰繩,那黑馬便聰慧地蹬蹬腿,自由奔跑起來。
蘇棠起初有些害怕,但很快便開始享受起來,落日斜陽,餘晖燦燦,山水天地間,一片溫柔妩媚。
男人堅實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背部,呼吸間是他霸道而溫柔的氣息,蘇棠只覺得這一刻,心底充溢着油然而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