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車廂

第28章 車廂

被戳穿了心思的聞酌也十分從容, 他沒有回頭看,而是看向前方的娃娃機。

娃娃機前的男人深吸一口氣,以緩緩拉動搖杆瞄準裏面的娃娃。

二十分之一的概率, 他總不至于這麽倒黴……一定不會抓到鬼的。

可緊接着, 他額頭就冒出了細密的冷汗——機子裏那些娃娃像是突然有生命了一樣, 有的轉起眼珠, 有的揚起小手, 耳邊有道奇異的聲音:“來抓我呀!”

到底是哪只……

他看中了最裏面的那只兔子,很是精致漂亮,只是搖杆剛過去,兔子猩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他吓得一哆嗦, 差一點就後退了, 一旦手離開抓杆, 将會被判定自願放棄身體的操控權, 予以惡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他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在最後關頭, 男人眼一閉,選了一只看起來黃不溜秋的鴨子。

“滴——”

“嘻嘻,我抓到你啦!”

抓娃娃的男人瞬間驚恐地瞪大眼睛,腿只來得及往後撤一步, 還保持在彎曲的狀态,整個人就突然如雷劈了一搬僵在原地。

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瞬間抽走了他的靈魂, 只留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驚恐地望着娃娃機。

……

“變成這樣森*晚*整*理也不錯。”

身後的席問歸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一具不能動的娃娃有什麽意思。”

聞酌轉身,對上席問歸黑藍色的眼睛:“還記得書房裏面那個小房間嗎?”

“嗯,怎麽?”

“我把它做成了标本室, 擺滿了各色各樣的标本,還在中間留下一塊空地。”

“……”

留下空地做什麽, 答案不言而喻。

周圍好幾個人看向了聞酌,包括就近的荷官。

這輛列車上不是每個人都犯了法律意義上的罪,至少一半都是法律難以約束的人渣,犯了一些旁人難以原諒的錯,比如像小徒弟說過的那個虐貓的男人。

于是陡然聽到了旁邊有人說他做了個标本室,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标本……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寒而栗。

被聞酌的目光掃過,他們不約而同斂了神色,若無其事地繼續玩牌。

只有那個荷官還看着聞酌的方向,只是越過他在看那個僵直不動的男人。

荷官捋了捋手套,舔了下紅潤的唇縫:“真可惜啊……”

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

過了足足一分鐘,娃娃機前的男人才動了。

像是許久沒有舒展骨骼,他轉了轉脖子,雙臂用力向外擴展,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過了會兒,他轉過身,慢慢走向戴面具的荷官,伸出那只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的手,布滿污垢。

“東西。”聲音嘶啞卡頓,像是很久沒說過話了。

荷官放下手裏的牌,不再管桌前的賭徒,而是靈活地變出一張黑色卡片——聞酌一眼認了出來,是一張車票。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款式普通的手機。

“恭喜。”

……

聞酌眸色微動:“這具身體裝的鬼也曾是乘客?”

席問歸漫不經心地嗯了聲:“那些積分很高的乘客往往都有保命的手段,比如‘寄生’票。攜帶寄生票的乘客如果在副本裏意外死亡,消逝的只有肉/體,靈魂會重新回到列車上,以類似剛剛的那種手段重生。”

聽起來對失去身體的人很殘忍。

但聞酌只想到七個字——惡人自有惡人磨。

“當然,還是要受點苦頭的,列車裏一切規則和代價都很清晰,因此除非窮途末路了,否則敢來玩娃娃機的人還真不多。”

“從死亡到重生,也許要等一個月,也許要等一年,十年……甚至永遠等不到。”

“——你不需要它。”席問歸忽然碰向聞酌眼睑的那顆紅痣,“想要什麽都可以找我。”

“那你呢?”聞酌沒躲,語氣冷淡,“想要什麽?”

席問歸有一瞬間的卡頓,這對他來說是少有的事。

他想要什麽?好像沒什麽想要的。

但确實又有樣東西撩撥得他蠢蠢欲動,可等他想一探究竟時,又尋不着方向。

于是他輕緩地問:“你想要我想要什麽?”

比繞口令還繞口令。

聞酌唇角揚起了一個不知道是笑還是嘲諷的弧度,連帶着眼下的那顆紅痣都生動起來。他問:“席問歸,你是不是有病?”

聞酌轉身離去,米白色的上衣襯得聞酌的膚色暖了些。

席問歸突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癢,他抵了抵齒尖,喚道:“小魚崽……”

“我們做個交易吧。”

“回到現實前,你屬于我。”

“回到現實後,我任你操作。”

……

“嗚——”床上的少年發出一聲低啞的哼聲,他猛得回手捂住後腰。

聶松曼指尖輕點,笑得雙眼彎彎:“這麽害臊呢?小孩子要有點定力,可不能這麽輕易地背撩了去。”

聞酌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那個偷東西的陶盛趴在了聶松曼對面的床上,聶松曼坐在一邊,從聞酌的角度來看很像在摸陶盛的腰。

聽到有人進來,陶盛臉色漲紅地跳起來,推開聞酌就往外跑。

聶松曼呀了一聲:“上個藥而已——”

陶盛之前被隔壁男的踹的那一腳挺重,整個後腰都青紫了。

“還是得跟小漂亮學學,定力深厚。”

“我今晚會走。”聞酌無視了她的調笑。

“猜到了。”聶松曼并不意外,“你不像是甘願會待在這裏的人。”

聞酌沒什麽可收拾的,畢竟上鋪那張床他坐都還沒坐一下,主要是回來和趙小薇說一聲。

但趙小薇還沒回來。

陶盛跑走,聶松曼的樂子暫時沒了,她也不在意,沒話找話地問:“如同有一天結束了自己為罪者的站點,拿到了回家的車票,你是選擇回家,還是去和審判長換取一個願望?”

可能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回家,誰願意繼續被永無止境的副本折磨呢?比死還痛苦。

但總有人會有一些難以言說的妄想。

聞酌說:“到時候才知道。”

如今沒有妄想,不代表日後沒有。

如今有的妄想,不代表日後還有。

聶松曼一下子就笑了,她看向走廊:“你說得對……你等的人回來了。”

趙小薇臉色不是太好看,臉上籠罩了一股陰郁。

看見聞酌她緩了緩,說:“你還沒去洗?”

“我換床位了。”聞酌掃了一眼她周身,看起來并不狼狽,他沒有多問,“有事手機聯系。”

趙小薇也沒多說:“好。”

這一別未必會再見,他們下一站不是同一個地點,誰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回來,注定只能是萍水相逢。

趙小薇輕吐口氣:“聞酌,謝謝你上個副本的幫助。”

也謝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是罪者,會害其他人。

否則找到地窖門的那個時候,聞酌就不會下去。

她不經意對上了聶松曼含笑的視線,不太自在地點點頭,就回了房間。

“再見了,小漂亮。”聶松曼轉而對聞酌說,“有緣再見。“

聞酌在過道上與陶盛擦肩而過,還被狠狠地剮了一眼。

聞酌一點餘光都沒分給他,就進入了下一個車廂。

這個點不少人都睡了,列車上實在沒什麽娛樂活動,但還是有部分車廂裏發出了暧/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男人與女人,男人與男人。

他們毫不廉恥地宣揚欲.望,引得周圍的房間也開始蠢蠢欲動,弱勢的人跪下,強勢的人高高俯視,手指抓住一戳戳纖細的頭發。

于是尚還清醒的人不由開始迷糊。

列車到底是在懲罰犯罪的人,還是在以罪養罪,滋生更多的罪惡?

……

經過了十二號車廂,聞酌才知道聶松曼的小寵物是什麽意思。

是一個個姿色尚可的男女,皆為自願地拿自由換取生存下去的籌碼。

他越過霓虹燈光,走進了下一節車廂。

直到到達目的地——十七號車廂。

前幾節車廂的門是沒有鎖的,只是個擺飾,一推就開。

但這裏不一樣,每張門都需要門卡刷開。

聞酌走向了A1室,修長的手指夾着門卡,滴得一聲,門開了。

裏面正裹着浴巾,頭發濕漉的席問歸聞聲看來,難得有些意外。

他并沒有收到聞酌接受床位贈予的提示,而之前的提議也沒得到回應。

“我以為你拒絕了。”

“是拒絕了,因為你的提議有一半不太合我心意。”聞酌走進去,随意地帶上門,将之前的提議稍作修改還給了席問歸——

“回到現實前,你屬于我。”

“回到現實後,你任我/操作。”

“以及再那樣叫我,可能某天早上起來,你會發現自己的嘴已經被縫上了。”聞酌指的是“小魚崽”這個稱呼。

“……”這不符合席問歸學到的等價交易。

但他的小魚崽不一直這樣嗎,從來不做選擇題。

年幼時夜夜睡不着覺的時候,問他要抱着睡還是牽着手睡,也會孤僻地,半天才吐出兩個字:“都要。”

聞酌買下了席問歸房間的另一個床位,雙人房是四十一晚的價格。

【乘客席問歸以為你購買該床位,贈予協議永久生效,您确定要自行購買?】

他毫不猶豫按下了确定。

先有掌控自己的自由,才能掌控別人。

折騰了這麽久已經快三點了,聞酌拿着房間配好的毛巾走進浴室,浴室很小,淋浴洗手臺馬桶三足鼎立,擠滿了兩個平方。

但對比前幾節車廂已經舒适太多了。

他緩緩解開扣子,露出平坦蒼白的胸膛。

随着一件件布料的脫落,上衣擺往下的位置有一道圖案,位置既張揚又私密。

溫熱的水流扶過,聞酌閉上眼睛……不知道李家村的第三晚,席問歸換他衣服的時候看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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