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秋香園

第45章 秋香園

聞酌把玩着兩個戒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圍的風都變陰冷了。

四肢不由分說地開始僵硬,身體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席問歸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包子鋪裏只剩下桌椅和孤零零的自己, 一片昏暗。

奇怪的霧氣從門的縫隙鑽進來, 一道虛虛的鬼影透着玻璃搖搖曳曳……

聞酌定定地看着那處, 卻不曾想下一秒背上一沉, 一條纖細蒼白的手臂垂在他胸口,手腕不斷有鮮血從白紗布裏滲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腿上。

耳邊傳來一聲陰涼的嗚咽:“阿海……”

動不了。

背上跟壓着一座山似的,比那天早上還沉重, 擡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只有眼球還能自由轉動, 聞酌盡可能不注意背上的鬼, 屏息觀察周圍有什麽能逆轉形式的工具……不對!第一晚到的時候, 這只鬼的手上還沒有紗布, 手腕是斷開的狀态, 只有一層淺淺的皮挂着!

見到的不是同一只鬼?

聞酌飛速回憶第一晚在尹白海家陽臺上看見的那只鬼的面容,但因為夜色太黑,實在沒什麽印象。

第二天早上,那只鬼趴在了他背上, 他能感覺到鬼脖子是斷裂的狀态,因為腦袋以一個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歪在他肩上。

因為這個特征, 所以他認為昨天早上和前天晚上看到的是同一個鬼……再加上樓下604老太太的見鬼描述,他一直覺得這個鬼就是一個月前案件的死者,也很可能就是尹白海的出軌對象江棠。

按理說, 這個推測應該沒錯。

聞酌深吸一口氣,突然摒足全部力氣從腰間猛得抽出手術刀向後劃去!身體與視線也随着刀尖劃過的方向轉動, 女鬼似乎沒想到他會轉頭,在對上視線的那一霎那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

聞酌喉嚨一緊,呼吸瞬間上不來了,原本過于白皙的臉色慢慢脹紅——萬幸,‘失落的手術刀’也紮中了女鬼的太陽穴的位置!

身體瞬間一松,他捂着喉嚨劇烈咳嗽,周邊陰冷的感覺慢慢消散了。

這只鬼不知道是離開了還是死了。

聞酌并不想随意傷誰,哪怕對方是只鬼,可惜這次的鬼并不像李家村副本的溫喬,尚有理智。

它好像完全成為了副本的産物,只會按照規則去攻擊乘客。

臉上不正常的潮紅慢慢散去,聞酌本以為已經回到了現實,卻半天沒聽到席問歸的聲音,瞬間意識到不對。

包子鋪虛掩的門突然咯吱一聲,一身白襯衫的席問歸突然從外面走進來,身上穿着一個圍裙不說,手裏還拉扯着一道長發。

等他完全走進來才發現,他是在拖行一具屍體。

聞酌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是席問歸,而是原來的包子鋪老板,只是副本不知道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代入,還是為了讓乘客之間産生忌憚與殺意,不論做好事壞事都用着他們自己的臉。

但聞酌看着‘席問歸’做這樣變态的事,竟沒有太覺得違和。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黑了,包子鋪門外一片漆黑,只有若有若無的黯淡紅光落在地面上——聞酌想了起來,他們第一晚到秋香園商業街的時候,也只有包子鋪門頭的紅燈亮着。

席問歸好像看不見他,将女人拖到桌子上,骨節分明的手在她臉側摩挲了下:“真漂亮啊……這次一定會滿意。”

女人的臉和照片裏的江棠一模一樣,也和剛剛的女鬼一模一樣。

鮮血從她額角一點一點地滑落,脖子上有一圈紅色掐痕,看起來已經死了。

席問歸沾了一點她的血抹在唇邊,頗有一點優雅的意味:“很香。”

他緩緩解開江棠的衣服,不帶一絲欲念地欣賞着她的軀體,随後滿意地說:“也很完美。”

江棠還沒有死,因為聞酌看見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痙攣了下。

江棠正在裝暈找機會伺機逃跑。

可周圍令人窒息的恐懼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聞酌幾乎能嗅到這濃郁的絕望,充斥在這不大的棺材鋪裏。

後面的畫面看不清了,周圍的空間瘋狂抖動着,色彩也開始變得黯淡蒼白,只能影影倬倬地瞧見有人揚起了電鋸,鋒利地鋸齒切進了蒼白的皮膚——耳邊被刺耳的電鋸,溫柔到變态的笑聲,還有江棠尖銳的慘叫交織包裹。

一道道發白的液體飛濺,牆上,地上,穿過聞酌的身體到後面的桌子上……

直到鼻尖傳來濃濃的血腥氣,聞酌才恍然驚覺這些發白的液體是血液!

是從一具鮮活身體裏飚出的新鮮血液。

——太降san了。

除了自己周圍的一切都在失真,畫面不斷地抖動,聞酌經不住跪在了地上,捂着心髒大口大口地喘息……

濃厚的血腥氣,刺耳的電鋸聲,還有空氣裏幾乎要溢出的恨意與痛苦……這些并不完全針對身為兇手的‘席問歸’,反而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小魚崽……”

有人在叫他。

聞酌驀然回神,一身冷汗,風一吹整個人都在發冷。

他被抱着,手臂無力地垂在席問歸臂彎。

而包子鋪門外哪有天黑,一縷陽光悄悄從門縫裏透了進來。

聞酌沒動,低啞地問:“我的san值多少了?”

“41。”

這兩個數字并不是從耳邊聽到的,而是席問歸用手在他背上畫下了4和1兩個數字。

他聽不見了。

即便沒人說話,沒有噪音,耳邊也不該這樣如死寂一般的寂靜。

剛剛應該是觸發了‘失落手術刀’的特殊作用2,在特殊的地點會聽見特殊的聲音或看見特殊的場景,但代價是極其降san。

這還是在聞酌本身并沒有太驚惶的情況下,換作旁人或許會掉得更狠,直接跌破20的死亡線也說不準。

下巴搭在席問歸肩上,聞酌并不在意自己聽不見,沙啞地說:“你是兇手。”

席問歸抱着他,在他背上畫了一個圓——大概是“哦”的意思。

聞酌緩緩道來:“作為一名警察,我是不是該送你去警局比較合适?”

包子鋪老板是兇手,而扮演包子鋪老板的乘客一旦在游戲的三天時間內被其他人發現兇手的身份,就有可能面臨被其他乘客報警抓走的風險。

而他們乘客,是不能脫離秋香園小區範圍的。

等于是一旦被別人發現罪行,這位乘客的生死就掌握在了別人手中。

席問歸不疾不徐地在他背上寫了兩個字:标本。

如果他死于這個副本,聞酌可就沒有标本可做了。

兩人都跪坐在地上,聞酌虛虛看着半空:“或許我會遇到更合适的生命體。”

這次席問歸沒有再反駁他了,而是慢慢的、一字一頓地在他背上寫道:你若想我赴黃泉,我可以自己動手。

聞酌指尖顫了顫,太微妙了。

在席問歸消失的這十年裏,他就時常想,過去的他和席問歸算是什麽關系。

他從最初瘋了一樣地追尋那道身影,到後面慢慢沉匿于深海下的扭曲惡欲,他都在思考,他是在以什麽身份做這些事,産生這些想法?

父子,兄弟?還是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他們之間除了相識沒有任何羁絆,甚至都不在一個戶口本上。

當下的他産生了一種沖動——直接将手上這把手術刀抵入席問歸的身體好了。

一切就都結束了,席問歸煩人卻少有實話的嘴就可以閉上,會亂跑的雙腳就可以停下……

啊……忘記了,‘失落手術刀’鏽到發鈍的刀尖傷不了人。

聞酌收回這些奇怪的念頭,并從席問歸懷裏撤了出來,撐着椅子站起身,晃了幾下才站穩。

他淡道:“我知道聶松曼的求生任務怎麽解了。”

按理說,這個副本需要自行尋求生路,每個人都該有求生任務。

他應該是因為已經‘死亡’,所以手機沒有任何任務提示。

而聶松曼的求生任務是‘完成油畫《凋零的玫瑰》’。

剛剛那個鬼,或者說江棠,第一晚和第二天早上它的腦袋都處于割斷的狀态,但剛剛聞酌猛得回頭看去時,鬼的脖子裹了好幾層紗布,将腦袋和脖子固定回了原樣。

手腕也是,但腳踝上還沒有滲血的紗布。

而昨晚他們才找到江棠被分屍的手和腦袋。

或許,鬼的狀态會随着屍體狀态的變化而變化。

昨晚,聶松曼主動提出把殘肢帶回家藏起來,并不是怕居民發現了報警影響他們,而是因為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任務。

她要完成的那副油畫,不僅僅是一副‘畫’,剛貼切地說,應該是一副拼圖。

不需要筆墨,只需要動動她那纖細蔥白的手指,将所有的屍塊找回來,拼起來,葬在玫瑰之下。

脆弱,破敗,凄美。

聶松曼将目前已經找到的殘肢,頭顱、左手,右手,都用紗布接回了屍體原來的位置,所以聞酌才會發現鬼發生了變化。

也就是說,江棠屍體的軀幹也被聶松曼找到了,否則就沒法拼接。

她也只是看起來從容散漫,無所事事。

還有席問歸……剛剛從幻覺裏清醒的那一瞬間,他根本沒做出任何異常的反應,席問歸就用在背上畫畫的方式回答了他的問題。

席問歸是怎麽知道,他san值過低後丢失的五感就一定是聽覺?

聞酌沒問。

聽力尚在的時候席問歸就不會老實回答他的問題,聽力缺失後就更不可能了。

但席問歸好像很喜歡在他身上亂寫:【電充好了。】

聞酌拍開他的手:“手機沒用就扔掉。”

明明可以打字聊。

但席問歸不依,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就像突然得到了一個有趣的玩具,興致盎然地在他身上寫寫畫畫。

【小魚崽真聰明。

她應該快拼好了。

猜猜我的求生任務是什麽?】

“……”聞酌正在給江棠的手機開機,沒理席問歸。

身後的指尖繼續在他背上畫着,沿着流暢單薄的脊背,有些癢,席問歸自問自答地寫道——

【是殺了所有知道我罪行的人哦。】

聞酌猛得一頓。

席問歸冰冷的手指比出槍的姿勢,抵住了他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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