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珂斂将手中的紅糖塊抛給那個怪物,這糖一下肚,那怪物就滿足的哼哼唧唧,活像個小崽子般。

看的珂斂滿頭黑線,一塊不滿足,珂斂又扔出第二塊,直到将整個袋子裏的紅糖都扔完後,珂斂道:“沒有了!”

那滿足的觸手扭來扭去的怪物一頓,觸手伸了過來,奧格見狀想把珂斂拉開。

雌性阻止了對方的動作,“沒關系,如果他想攻擊我們,之前在他肚子裏的時候我們就死了。”

想想,半獸人覺得說的也對,便只是牽着他的手站在他身邊。

那觸手伸過來果真如珂斂所說全無攻擊性,而是撒嬌般的在雌性臉上蹭蹭。

“爸…爸爸…小葵…乖…下次…要!”

那觸手直把珂斂蹭的滿臉濕滑,珂斂面無表情的将臉上的水漬抹幹淨道:“我不是你爸爸。”

奧格也道:“你爸爸可不長這樣。”

那怪物觸手不滿的在奧格身上抽過,“壞…壞!”

随後又對着珂斂自說自話:“爸爸…乖…要…。”

怎麽跟個怪物解釋自己不是他爸爸呢?珂斂解釋不通,索性随他去了,那海葵狀怪物滿足之後,這才沉入水底。

兩人轉身往花海這片看來,無數鮮花竟無一朵腐敗凋謝,完全不顧自然更替,盛開的如此燦爛。

“那樹下面好像放了東西。”,奧格道。

珂斂也看見了,哪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發光。

“走,過去看看。”

往前踏一步,那像是驚動了這美好的景色,無數熒熒光點至花叢間飛舞,像精靈一般繞着兩人跳躍。

珂斂伸手接住其中一顆,火光落入指尖時消散,又頹自從盛開的花間輕舞。

一串串光點自發的吸引着兩人往前走,珂斂問道:“你聞到花香了嗎?”

奧格道:“很濃郁,味道重的我鼻子快受不了了。”

“那你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奧格反問。

好吧,這時珂斂可以确定除了自己,奧格也不受這味道的引誘。

很快,兩人就來到中間那顆大樹下。

“這…!”,樹下的場景一時讓珂斂有些失語,他震驚的轉頭看向奧格,果然奧格也是滿臉震驚的愣在原地。

那大樹下趟着一個面容清俊的雌性,雌性安然的閉着眼睛,靜靜蜷縮在樹下,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而讓珂斂和奧格如此震驚的是,那将雌性圈在中間的生物!

一只白色的巨大的帶着翅膀的豹子!如果除去那對碩大的翅膀和完好的獸耳以及那比奧格還要大上一圈的身體,這個獸人的獸身幾乎和奧格的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奧格震驚的呢喃,“他們…是誰?這個獸人怎麽會和我一樣?”

“奧格!鎮定一點!”,珂斂提醒道。

說完他又上前一步仔細端詳,那白色豹子的頭眷戀的靠在雌性的懷中,翅膀将雌性整個身體搭住,獸身将人圍了一圈,眷戀而不舍的姿勢,彰顯這兩人親昵的關系。

他不由想到剛來時在那過道上看見的壁畫,那上面畫的應該就是這兩個人吧?可現在他們怎麽會安靜的躺在這?

珂斂的眉頭緊緊皺起來,而這時他們沒發覺四周的花香越發濃郁起來,幾乎要濃郁到壓榨出水分的程度。

他湊上前,想伸手試試那安睡的雌性是否還有呼吸,然而他只是剛靠近對方,只感覺手下一股吸力襲來。

“…!”,緊跟着只來的急看見奧格撲過來時驚慌的臉,随即就失去了意識。

*

這是一片沒有邊際而空白的空間,整個望過去除了蒼茫的白色什麽也沒有。

“你終于來了。”,一道清潤的嗓音在珂斂不遠處響起。

“誰?”

珂斂警惕的轉身看去,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他後方,微一挑眉道:“你…是樹下的那個雌性?”

來人跟他在樹下看見的那個清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我是薩拉。”,雌性聲音輕柔,“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珂斂眉頭皺起來,“等我做什麽?”

薩拉溫柔的勾了勾唇,“我是獸人大陸的第一位祭祀,我在等我的傳承者。”

“傳承者?我?”

“對。”

“為什麽是我?”,珂斂疑惑。

“因為你腦海裏的想法會給獸人大陸帶來不一樣的變化,你能完成我未完成的使命。”,薩拉認真的看着他,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還因為你的這裏跟我是一樣的。”

“一樣?我覺得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珂斂嗤笑。

薩拉微笑的搖頭,不贊同的道:“真如你所說,那你為何對那些雌性心軟?”

“啧,不過是嫌他們生病的話會來找我,麻煩死了。”,珂斂撇了撇嘴,不自在道。

只是面對一直微笑看他的薩拉,那神情沒維持多久,“你的使命不是我的,我不接受你的傳承,現在讓我從這裏出去。”

“你可以問問你的心,他比你柔軟誠實很多。”

珂斂擺擺手,“我不想成為祭祀,也沒那麽大期望,我只想跟奧格平淡的生活下去。”

“如果,接受我的傳承可以改變半獸人的處境,你也不願意嗎?”,薩拉仍然自信的微笑。

果然珂斂頓住,“改變半獸人的處境是什麽意思?”

薩拉笑了笑,對他伸出手道:“跟我來。”

兩人一同往前走去,很快那滿眼的白色終于變了,整個空間一轉,他們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叢林。

“這裏是…?”

薩拉道:“這裏是最初的獸人大陸。”

“最初?”

“獸神誕生不久的世界。”

兩人說話間,不遠處傳來驚天響動,一個碩大的身影在叢林盡頭出現,“那是什麽?”

一只如小山一般高的噠噠獸?可那怪物只是神似又和噠噠獸不太一樣,體型狀如山岳,蹲坐的後爪如鷹爪般,背毛似鋼針,露出唇的是兩根鋒利的獠牙!

那東西左右看了看,鎖定他們,有力的後腿一蹦就對着他們跳過來,鷹勾般的爪子直往兩人臉上抓去。

珂斂神色大變,見薩拉還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忍不住伸手拉他道:“小心!”

後者輕笑了一下,分明只是見過一次,都想出手相助,還說自己不是個心軟的雌性。

“別怕,你看。”,薩拉指了指那跳過來的東西,他怪物竟然是直接穿過他們命中他身後一只類似老鼠的怪物。

那老鼠狀怪物盡管比噠噠獸小上一些,但也比正常獸人的獸身大,一被抓住,那東西便“唧唧”叫着掙紮。

然而還不等噠噠獸将獵物吃進嘴中,一根更加粗大兇猛的蛇類從參天巨樹上攀下,直接将那捕食的噠噠獸纏緊絞殺。

面前的一切如科幻電影般,珂斂看的血氣上湧,胸膛起伏,呼吸加快道:“這…這是怎麽回事?這些東西怎麽會這麽大?”

薩拉的神色露出了一絲哀傷,“最初的獸人大陸就是如此,獸人們在這裏處于食物鏈的最底層。”

兩人沿着叢林往前走,很快畫面又變了,巨大的畫面被切割成無數塊,每一塊裏面都是獸人艱難的生存畫面。

他們的獸身在這些怪物面前簡直不堪一提,畫面中有被怪物吃掉的,有小心翼翼撿食怪物們殘羹冷炙的,有掩埋同類的,易子而食的,更多的,還是被餓死的居多,整個畫面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看着這一幅幅悲慘的畫面,珂斂忍不住別開了眼,末世十年的慘況也不過如此。

薩拉轉臉看他,在面對這些時神情淡了很多,他輕輕揮了揮手,其中一個畫面被放大。

“薩拉,你把這個帶着一起走吧。”,面前是個面黃肌瘦的男人,男人一臉哀傷,手裏捏着一塊看不出模樣的東西塞到他懷中。

珂斂看過去,那分明是身邊這個雌性小時候的樣子,小胳膊小腿的小崽子将那東西緊緊捏在手中。

“阿妲,我不想走。”,薩拉滿眼含淚。

而那男人卻推着他狠心将他推出去,“趕緊走,這裏養不活你,留下來我們也沒東西吃。”

“阿妲……。”,小崽子被推出幾米遠,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而那男人不為所動,只是一臉痛苦的道:“薩拉,你不要怪我,只是這日子太苦了,想辦法好好活下去吧。”

說完那個男人頭也不回的離開,小薩拉邊哭邊追着跑,然而他小小的身體卻被叢林內的樹枝拌倒,在擡頭時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嗚嗚嗚…阿妲,不要丢下我。”,薩拉伸出一只小手,“我不要這個吃的,我把他給你,你不要丢下我。”

可回答他的是無盡的寂靜,也不知道小薩拉哭了多久,他終于接受現實,抽噎着站起來,四下望望,空曠的森林讓人害怕。

珂斂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雌性,薩拉只是神色平淡的看着這一切,好像這些不曾發生在他身上。

在轉過頭,小薩拉緊緊捏着手中的食物,向前走去,他想找回自己的阿妲。

可森林這麽大,又到哪裏去找呢,也不知走了多久,小薩拉悄悄的躲在一塊岩石背後,在外面一只體型碩大的蟒正緩緩滑過。

這叢林間的野獸比之珂斂所認識的大上數倍,不是獸人們能輕易捕殺的那種,他想起那個男人對小薩拉說的話,日子太苦,養不活他,處于食物鏈的末端的獸人,想要在這個時代活下來,很難!

而事實也确實應證了珂斂的想法,小薩拉走了這麽久,竟是一個部落都沒有。

渴了就喝雨水,餓了就咬一口手中舍不得吃的食物,對于一個小崽子來說,讓他獨自在這麽危險的叢林內生活無異于是放縱他去死。

又不知走了多久,漸漸的食物只剩下小小的一塊,小薩拉已經不在呼喚阿妲的名字,神情從最初的懼怕漸漸變的死氣沉沉,小小的身體上全都是傷,濃重的絕望和死氣籠罩着他。

他在森林裏走啊走,不在期盼阿妲的出現,雙眼變得空洞,終于他遇上了一只快要餓死的小豹子。

當這只小豹子出現時,身旁的雌性目光便粘在對方身上,似想起什麽回憶,神色溫柔缱绻。

“這是我和他相遇的那天。”

“他是誰?”,看着跟奧格如此相似的獸人,珂斂忍不住問。

薩拉聲音很輕,“他叫葛恩,是我的伴侶。”

“那他跟奧格…。”

薩拉道:“你身邊的那個獸人有一絲他的血脈。”

珂斂震驚道:“奧格是你們的後代?”

薩拉搖頭,聲音裏充滿遺憾:“我跟葛恩沒有孩子,你身邊的那個獸人應該是葛恩的旁支。”

“難怪,他們都是白色的。”

“獸人是不常被遺棄的,只有弱小的雌性才是被遺棄的首選。”

“那他…?”

薩拉看着他道:“因為葛恩的顏色,這讓他很難在叢林裏生存。”

珂斂的手緊了緊,自嘲道:“這一點到是一樣。”

白色的豹子靜悄悄的趴在泥地中,小薩拉走過去蹲在他身前,沒有什麽神情的問:“你也被自己阿妲抛棄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小薩拉戳了戳對方瘦弱的身體,“你好像快餓死了。”

這時他的肚子也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聲響,他看了看手中那僅剩一點的食物和漫無邊際的叢林,想了想最後把那點食物喂進了小豹子的嘴中。

饑寒交迫的他慢慢在小豹子身邊躺了下來,有食物入腹,小豹子微弱的呼吸漸漸有了生機,聽着這變化,小薩拉難得的笑了笑。

看着頭頂灰蒙蒙的天空,他往小豹子身邊靠了靠,心想真暖和啊。

他心裏有個美夢,他希望日子能好起來,希望生活不要這麽多苦難,希望可以不要在餓肚子,希望不要再有因為食物而丢棄自己崽子這種事,當然也希望阿妲能來找自己,如果他有能力真想改變這種狀況。

但是好像沒機會了,他只是個被抛棄的幼崽,好不甘心吶,如果真有獸神的話?為什麽不聽聽他們的禱告呢?那雙失去光澤的大眼睛變得灰蒙蒙的,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不遠處有一只饑餓的鬃狗聞着味道游蕩過來,那綠油油的眼睛緊緊盯着躺在地上的小薩拉。

小薩拉也發現了他,轉過無神的雙眼,他輕輕道:“吃了我填飽肚子就不可以在吃小豹子了哦。”

身旁的雌性輕笑了一下,“那時候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好在獸神沒有放棄我。”

雖然他在笑,但珂斂還是覺得他很哀傷。

那只只吃死物的鬃狗坐在旁邊靜靜等待他的死亡,慢慢的那個躺在地上倚靠在小豹子身旁的薩拉睜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悄悄的死去。

這時一陣微風刮來如神的親吻輕點在薩拉額頭,一朵随風飄蕩的蒲公英輕輕落于他手心,傘狀種子帶着勃勃生機于他指尖飄蕩,落地生根。

空氣中好像有什麽,那只鬃狗剛站起來就發出一陣哀鳴,恐懼的看了一眼小薩拉的屍體,夾着尾巴落荒而逃。

于此同時,那個已經死去的小小的身影胸膛陡然從泥地裏彈起,獸神聽見了他的禱告,于是憐憫他的信徒,醒來的小薩拉只覺得腦海裏多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知識。

獸神賜予了小薩拉可以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的能力,于是小薩拉成為了獸人大陸第一位可以與獸神通話的祭司。

“獸神給了你什麽?”,珂斂好奇道。

薩拉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在進來時應該看過壁畫了,他教會了我那些東西。”

“你是說開荒種田和圈養生物?”

薩拉點頭,“還有鹽的煉制,我們建立了獸人大陸的第一個部落。”

“那後來呢?為什麽到現在獸人們還不知道這些?”

“因為我們失敗了。”

“失敗?為什麽?”

薩拉只是笑笑沒說,面前畫面又變了,小薩拉跟葛恩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撿到他時他沒有名字,于是薩拉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薩羅,看着這個叫薩羅的幼崽,薩拉神色很複雜。

“剛撿到他時薩羅都快斷氣了,他身上有很多人為照成的傷,應該是受過別人的虐待,快斷氣時被人丢到了這裏。”

珂斂很想問,既然你救了他,為什麽看着他時的神情又這麽難過?

但他沒問,因為很快就會有答案。

三人就這麽在叢林裏生活下來,葛恩負責去那些怪物的口中撿一些掉下來的肉渣。

而小薩拉和薩羅靠着那些知識開墾出了一些田地,日子漸漸也有些起色。

三人之間,因為薩羅凄慘的遭遇,薩拉對他格外憐愛一些,但凡有好的都會先緊着對方,葛恩雖然對此有些怨言,但他總是很聽薩拉的話。

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緊密,再到後來薩拉時不時會從叢林內撿些人回來。

當看見薩拉撿回一只海葵狀的小怪物時,珂斂笑了笑,“沒想到除了人,你還會撿怪物。”

薩拉也笑,“那時的小葵還是小小一只,差點被其他怪魚吃掉,挺可憐的,其實他們跟人一樣,你進來時應該已經見過它了吧。”

珂斂哼了一聲,“現在可是長成可怕的大怪物了,我都差點被他吞了。”

薩拉道:“小葵最喜歡甜的東西,它是很溫柔的怪物。”

珂斂腹诽确實挺溫柔的,就是差點把他跟奧格弄死。

“它把我認成了你,一直叫我爸爸。”

薩拉失笑:“那你一定是喂了他糖。”

慢慢的,他們聚集的地方逐漸有了部落的雛形。

“後來我們建立了部落。”,一揮手畫面又變了,原先不成氣候的聚集地變成了稍有規模的部落。

開墾的田地也越來越多,鹽池也挖了好幾個,可是圈養生物總是無法實行,因為獸人的弱小,想要找到比他們更弱小的生物太少。

部落內每天都會有獸人因為捕獵而受傷,甚至是死亡,哪怕他們日子漸漸好轉,但這依然無法改變獸人是食物鏈最低層的生物,日子依然艱難。

随便哪只怪物來襲都能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傷亡,所謂的部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觸就破。

看着這些自己親自撿回來的族人,又逐漸死掉,薩拉的心裏很難受,于是他來到獸神的神像前,跪地虔誠的祈求獸神垂憐。

“你想改變獸人們的地位?”,珂斂再看向身邊這個雌性時,神情帶上了一絲敬重。

薩拉道:“我希望這個世道對獸人有所改變。”

“但這應該不容易吧?”

薩拉點頭,“獸神覺得我太貪心了,于是他要取走一些東西做為交換。”

“他拿走了你什麽東西?”

薩拉轉頭笑道:“愛別離苦、天人五衰,換來了幾粒種子。”

珂斂看着他的笑容眉頭皺的死死的,半晌冷哼道:“看來這獸神做為獸人的神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薩拉搖搖頭,“那時的獸神也不過是才誕生的孩子,你看看現在,獸人們處境已經變了很多。”

珂斂冷哼沒搭話。

畫面中,薩拉手中捧着五枚金色的種子。

“這個種子有什麽用?”,珂斂轉而問道。

薩拉手輕揚,畫面翻轉,裏面的薩拉欣喜的捧着這五枚種子來到葛恩面前。

“葛恩,你看。”

“這是什麽種子?”,已經長成俊美青年的獸人好奇的湊過來。

薩拉捏起一粒,獻寶似的道:“這個可以改變獸人的處境哦?”

“改變?怎麽改變?”

薩拉捏起一粒道:“張嘴。”

葛恩古怪道:“你要我吃種子?”

這是薩拉僅有的一點私心,“獸神賜予了我五粒,我偷偷給你一顆,剩下的我會想辦法用來培育更多。”

“獸神?”,畫面中葛恩的眉頭皺起來,“他又幫你了?”

薩拉點頭,“可能獸神也垂憐獸人們吧。”

葛恩抓住薩拉的肩膀,神色嚴肅道:“薩拉,下次不要再去祈求獸神的幫助了,我總覺得他不會一直無條件的幫我們。”

薩拉眼神閃躲道:“怎麽會呢?獸神可是所有獸人的父神,好了,你快把這個吃了。”

他将那粒種子塞進了葛恩的嘴裏,随即一道光芒綻射,葛恩化出獸身,一只雪白的豹子。

而那獸身正以肉眼可見的拉長撐大,直至如小山一般高大,那背脊的肌肉鼓漲,葛恩發出悶哼,片刻後從那背脊處伸出一點肉芽,那肉芽慢慢拉長,白色的羽毛像潮水一樣從根部覆蓋而來,兩扇碩大的翅膀在空中綻開,宛若傾天之翼!

這神奇的一幕将珂斂也看的怔住,“這…這就是那種子的力量?”

薩拉看着畫面中那只白色豹子,神色眷戀,“我稱它為返祖的力量。”

“返祖?”,珂斂愕然。

畫面中葛恩的變化已經停止,白色豹子看看自己的身體,随即轉化回人形,而正是這一幕将珂斂看的直接驚大了嘴巴。

“這…這是…半獸人?!他怎麽變成半獸人了?”

薩拉聲音平淡,“所以我說這是返祖的力量,種子可以增強獸人的力量,化為人形後也會保留一部分野獸的形态,這是獸人的進化。”

“進化…。”,珂斂呢喃着這兩個字,那這麽說奧格根本不是身體畸形的異類,而是擁有不完整的返祖的力量,他的獸身不該被歧視,而是該被仰望的進化!

這時畫面又變了,此時薩拉已經培育出了可以進化的種子,部落裏大部分獸人都已經接受進化,半獸人遍地跑,而薩拉也肉眼可見的呈現出衰敗的現象。

這是一間石屋,屋內兩個人正在争吵。

薩羅神色憤然道:“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為了這些獸人難道你連我和葛恩都不顧了嗎?”

“這時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和獸神的交易”,珂斂身邊的薩拉看着畫面中争吵的人解釋道。

畫面中薩拉上前拉住薩羅的手道:“薩羅你聽我說,我這麽做不只是為了他們,還為了咱們部落,為了以後獸人能在大陸上有立足之地。”

薩羅甩開他的手,“可是你會死啊,如果代價是讓你去死,那還不如等他們自生自滅好了,反正都是一群讓人惡心的家夥,為什麽要在意他們的死活?”

“薩羅你不要總是對獸人抱有偏見,要試着接受他們。”

薩羅冷笑,上前一把拉住薩拉道:“小時候沒死在野獸口中,反而差點死在同種族的獸人手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為這樣惡心的種族去死,你去求求獸神,讓他收回那種子,現在就跟我去!”

薩羅拽着薩拉就往外走。

“你等等,這交易已經完成,如何能收回去。”

“獸神能應你一次,就能應你兩次,你去求他,他一定會同意的。”

“放手!”,薩拉另一只手掙紮着,這時葛恩從外面進來,看着薩拉的神色急切,顯然也是來找他的。

看見兩人拉扯,葛恩按耐住心情上前抓住薩羅的手道:“放手薩羅,你弄疼他了。”

良久薩羅放手了,他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神色陰沉。

薩拉捏着手腕靠在葛恩懷中,看着薩羅道:“別說這種子能不能收回,就算獸神可以答應,我也不會去求他收回去,你看看部落,因為這力量最近已經很少有人在外面受傷了。”

說完他又掙脫葛恩的懷抱,上前想要抓薩羅的手,“薩羅,放下過去的執念吧,試着接受獸人們,你總歸是要生活在人群中。”

然而手還未觸碰到薩羅,後者直接将他的手打開,面色陰郁道:“好!既然你願意為這些人去死,那就去吧,我不管你了。”

薩羅說完直接走了出去。

看着冥頑不寧的薩羅,薩拉感覺頭疼,這時葛恩從後面抱住了他,“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你真的跟獸神做了交易?”

薩拉一頓,撫上腰間的手背轉過身道:“你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麽,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葛恩。”

想要勸阻的話被堵在口中,良久葛恩道:“我會陪着你。”

畫面又轉,一個獸人焦急的在石門外來回踱步。

“裏面到底怎麽樣了?崽子到底出來沒!”

這時一陣嬰兒啼哭。

“出來了出來了!崽子生出來了!是…是個半獸人!”,有人驚喜的叫喊。

那一刻整個部落沸騰了,雌性和獸人們都在歡呼,這是第一個自然出生的半獸人,薩拉雙手捧着那有着獸耳獸尾的幼崽,葛恩載着他在所有人的歡呼中騰飛天際,那是象征未來的希望。

“這真是跨時代的一天。”,身旁的薩拉感嘆道:“我永遠記得那天,第一只半獸人的出生,代表了獸人們真正跨入進化的時代,我和葛恩都很高興。”

“那後來呢?發生了什麽?才到現在一個半獸人都沒有?”,珂斂問。

薩拉的神情有一絲痛苦,他揮揮手,畫面轉動,薩拉別開了眼不在看。

那是一個充滿幸福又不幸的夜晚,那晚部落的廣場上燃放着熊熊勾火,薩拉已經進入生命的最後一程,二十多歲的薩拉整個頭發都白了,原本清俊的面容被濃濃的死氣籠罩,整個人萎靡不振神色發散。

葛恩走過來将薩拉抱進懷中,“你看,部落的人都來了,他們來做我們的見證了,過了今天我們就是正式的伴侶了。”

薩拉無神的雙眼望過去,聲音老弱無力,“薩羅呢?還是沒有找到嗎?”

葛恩搖搖頭,“今天我們不要說他了,你只看着我就可以。”

“你看,族人們都在為我們歡呼呢。”,他将手中的花環為雌性戴上。

薩拉看過去,無數半獸人站在他身前為他們祝福。

雌性費力的笑了笑,“好,葛恩你答應我,以後幫我多照看着薩羅,他好像還是沒辦法接受獸人。”

葛恩抓住他的手道:“好。”

這時葛恩抱着他在族人的注視和慶祝中互相接吻,火光大盛,所有人在這一刻一起舉起手中的骨碗,那是半獸人獵回的獵物炖煮的肉湯,即将走完最後一程的薩拉依偎在葛恩懷中幸福的笑起來。

只是很快這笑容凝固了,一只骨碗從半獸人手中跌落。

原本周遭笑着祝福他們的半獸人全都跌到在地。

“葛恩!大家!”,薩拉一把攙扶住往後倒的半獸人,“怎麽回事!”

葛恩的唇角有鮮血流下來,薩拉慌張的用手去掩葛恩唇角的血,眼淚湧上來,聲音顫抖,“怎麽辦,止不住,這血根本止不住!為什麽會流血!”

有力的大手抓住薩拉的手腕,另一手費力的擡起來抹去雌性眼角的眼淚,“薩拉,別哭,我已經是半獸人了,很快就會好起來。”

“可是這血根本停不下來!”,薩拉看着滿是鮮血的雙手,抖的越來越厲害。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薩拉!你是祭司,一定有辦法!”,薩拉強迫自己冷靜,他将所知道的所有可以用的上的藥拿出來給葛恩服下,可惜根本不起作用。

血越湧越多,到後面直接将他們兩人的獸皮都浸透了,“還是止不住怎麽辦,葛恩!”

他跪坐在地,将半獸人的頭抱進懷中,葛恩神色已經發散,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不過好在他的嗅覺還沒消失,身前抱着他哭的雌性氣味還是熟悉的,想要在擡手給薩拉抹眼淚,可是身體的力氣漸漸流失,葛恩只能望着那灰蒙蒙的人影道:“薩拉,不要怕。”

“為什麽…!”,薩拉低泣的呢喃,緊緊抱着葛恩,擡眼看過去,原本笑着祝福他們的族人們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這時不遠處一座石屋“轟”的一聲燃起熊熊大火,薩拉身體顫了一下,無力的望過去,那是部落內半獸人幼崽們集體居住的地方。

“不!不可以!”,他大喊一聲,那是他們部落的希望!是獸人們的未來!是他所有的心血與期盼!

一滴血淚從眼角滑落,在那張蒼白的臉上勾勒出猙獰的痕跡。

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兩步,無力的雙腿跌坐在地,代表幸福的花環至頭上滑落,鮮花沾染鮮血,花瓣零落。

一只腳踩在那花朵之上走過來,薩羅一手舉着火把,将一個形似蠍尾的毒針丢到薩拉面前:“蠍獸尾針的毒液,無解。”

薩拉擡起頭,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他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于是垂下頭,渾身都在發抖,“薩羅,告訴我這些都不是你做的。”

薩羅幾步上前,腳下的花被碾的粉碎,他一把抓起薩拉的手腕将人提起來,“你還要執迷不悟多久?為了這群該死的獸人,你看看你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

“是不是你做的?”,薩拉任他抓着,垂頭問道。

見他一心只有這些獸人,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中,薩羅松開了他的手,陰郁的神情滿是諷刺,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彎腰捏起薩拉的下巴,将那張滿是血淚的臉擡起來。

薩羅故意道:“沒錯都是我做的,你知道蠍獸尾針的毒進入獸人體內會如何嗎?我幫你在那些沒有反抗之力的怪物身上試過了,會腸穿肚爛,把內髒腐蝕成一攤血水萬分痛苦的死去。”

薩拉掙開他的鉗制別開臉來道:“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這也是你的部落啊,這裏是我們辛苦建設起來的家,為什麽要這麽做?”

“哈?你說這裏是我的家,可你分明知道我厭惡獸人,卻還要為他們這麽做,這根本不是我的家,而是滿足你虛僞的虛榮心的地方,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可你卻還是選擇這麽做,你的心裏只有他們,根本沒有我!”,薩羅後面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強迫薩拉擡起頭,望向那熊熊燃燒起來的房屋和四周倒下的族人,最終定在葛恩身上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你看,現在你的期盼都沒有了,你可以放下這裏的一切跟我走了,來吧,只要你爬過來求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我,我就帶你離開這兒。”

“滾開!”,望着滿目瘡痍的部落,曾經的族人因為自己而死去,還有葛恩,看着面前這個自己親手撿回來的雌性,薩拉罪孽深重。

他一把打開薩羅的手,衰敗的身體頹自倒地,胸膛因絕望快速的起伏,終于忍不住胸口一痛,一口血夾着內髒噴出來。

被打開手的薩羅停止瘋癫的笑聲,面色陰翳,他一把抓住薩拉的手,直接将他拖到葛恩身邊。

倒在地上的半獸人漸漸五感消失,嗅覺不在只剩一丁點聽力,有血水順着他身下流出。

葛恩艱難的呼吸,“薩…薩拉。”

“嗚…葛恩!”,薩拉想要撲過去。

薩羅一把将人拉回來,他用腿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葛恩。

“住手!你不要動他!”

“住手?”,薩羅一把拽住薩拉的頭發将他的臉擡起來,“我真是煩透了這個一直圍在你身邊的獸人,看見你們親昵就惡心的要命,我們三個明明是一起長大,為什麽你只看得到他?”

說完薩羅又笑了一下,“不過最後我贏了,現在沒有別人了,只有我們。”

“我早就想這麽做了!”,薩羅直接對着薩拉的唇吻了下去。

黏膩夾雜着血腥的感覺讓薩拉惡心,狠狠咬了一下對方的嘴唇。

薩羅吃痛,皺着眉一把将薩拉甩開,伸手擦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目光晦暗,“哈?你還真是欠教訓!那你好好看着,你最愛的族人們是如何在你眼前死絕的。”

不顧對方掙紮,他拉着薩拉用火把挨個将那些半獸人的屍體點燃,其中也包括葛恩,畫面中火光沖天,整個部落變成了一片火海。

“不!”,在薩羅瘋癫的笑聲中,薩拉發出絕望的吶喊。

可能是沒想到薩拉在如此沖擊下還有力氣掙紮,竟然真的被他掙脫桎梏,瘦弱的雌性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跳進火海中,他選擇跟他的伴侶,跟他的部落在一起。

透過火海,薩羅有一瞬的錯愕,他看着這一切,看着那個躺在火海中央閉上眼的雌性,陰郁的神情不知在想什麽。

直到大火将一切吞噬,“呵,到最後你還是選了他們,既然如此那你就陪他們去死吧。”

整個畫面到此結束,空間又恢複了最開始的純白一片,可珂斂卻久久回不過神,“愛別離苦,天人五衰,真是太痛了。”

一滴淚從他眼角滴落,落入下方的白色悄悄不見。

“這就是半獸人的起源,以及…我的故事。”

他轉頭看着身旁的薩拉,那個雌性依然帶着溫柔的笑意,珂斂只說出一個你字,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薩拉對他善意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用同情我,我的故事已經成為過去,你才是改寫獸人歷史的人。”

“可我沒有你這麽偉大的抱負。”,薩拉的故事讓他覺得沉重,珂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背負他的期望。

薩拉笑了笑,語調依舊輕柔,“猶豫不決時,問問你的心,那裏有你最真實的想法。”

他…的心嗎?珂斂伸手觸上自己的胸膛,腦子裏浮現出奧格那張臉,他或許是沒有薩拉那麽偉大,他的願望很小,他希望有一天所有人能堂堂正正正視奧格半獸人的身份,并且告訴他他根本不用自卑,也根本不是異類,他只是比別人跑的快一點。

這時薩拉伸出手道:“接受我的傳承,也接受這份返祖的力量,帶領獸人進化,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使命。”

他的掌心裏躺着一枚金色的種子和數粒白色的種子。

“當初獸神的種子,我私心給了葛恩一粒,我培育時花了兩粒,薩羅離開時偷走了一粒,還剩一粒就當做見面禮送給你的伴侶,剩下的這些是我培育出的種子,把他們種下去。”

猶豫片刻,珂斂最終還是伸手接過,“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完成這個使命,但我答應你,我會盡力的。”

薩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其實你不止心軟,還是個溫柔的雌性。”

溫柔?是說他嗎?珂斂不置可否的一笑。

薩拉又道:“我在這兒的使命完成了,該回去了。”

“回去?哪個地宮?”

“回我的部落,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當你對獸人大陸有歸屬感時,我們就會出現,現在我們也該消失了,這是我們部落所有族人的願望。”

薩拉又道:“我跟葛恩之間有很多遺憾,我們中間牽扯了太多,但你跟你的伴侶不同,你們一定會相攜走到生命的終點。”

珂斂也由心的笑了,“謝謝你的祝福。”

薩拉道:“鹽池是我留給你的禮物,還有把小葵帶走吧,守着我太久了,它需要個家。”

“好!”

語落,那滿天的白色褪去,回到了最初的那片花海,熒熒星光圍繞在薩拉身邊,稱的他無比聖潔,輕輕邁開腳,鮮花無風自動似在歡迎自家的主人。

那顆參天大樹下,一只擁有碩大翅膀的豹子等在原地。

“葛恩!”,薩拉開心的喚了一聲。

白色豹子迎上前,寵溺的在他腿上蹭了蹭,這才對珂斂點頭示意了下。

薩拉摟着白色豹子的脖子,俯身輕輕耳語,神色輕松,一人一獸轉過身往花海後的大門走去。

那大門敞開,裏面隐約能看見人來人往的部落影子。

薩拉帶着葛恩邁了進去。

依稀有高興人的聲傳出來:“祭司大人和族長回來了!”

立時影影綽綽的人影熱情的将薩拉二人淹沒,随即大門關閉,那景象頃刻間化作泡影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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