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海

第49章 血海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砰——”,巨大的聲響之後,面前的牆壁驟然倒塌,塵霧飛揚,模糊了楚晏清陰晴不定的面容。

倒塌的牆壁之後,一個紅衣小姑娘和一個耄耋老者畏畏縮縮地抱着頭,蹲在原地。

“都說隔牆有耳,想來此話不假。”楚晏清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二人,語氣冷冷。

“我當真以為這是處不谙世事的人間桃源,沒想到有人在此設伏,請君入甕呢。”他優哉游哉地繞到蹲在地上微微發抖的二人身後,聲音近在咫尺,冷漠至極。

“說吧,是鳳鳴,還是大巫,或者兼而有之?”

那老者眼珠子嘀溜一轉,硯書對這副表情再熟悉不過,他大叫一聲:“他要跑了!”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楚晏清反應,耳畔響起老者古怪的“桀桀”笑聲,低沉而又飽含蠱惑:“瑤臺仙神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何必在乎我這不入流的無名小卒?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的安危吧。”

眼前忽地浮起一層揮之不去的白霧,楚晏清提劍揮砍,卻砍不散半分。

待到白霧散盡之時,眼前的二人早已沒了蹤影,整座村莊現出它原本的模樣。

這哪裏是什麽與世隔絕,平靜祥和的村莊?這分明是不渡妖魔的人間煉獄!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殺戮,腳下的土地一片焦黑,散發着焦糊與鐵鏽的混合氣味,身旁的涓涓細流變成洶湧澎湃的血河。到處都是人食人,妖食人,鬼食人的可怖場景。

他們面前的紅衣小姑娘已然變成惡鬼,她睜着滿是眼白,沒有眼珠的眼睛,兩行血淚從眼角滴落,唇角還有着沒吃幹淨的血絲。她舔了舔猩紅的嘴唇,緩緩轉頭向他們看來。

“我靠,這什麽鬼東西啊?”硯書怪叫一聲,一只渾身只有骨骼的嬰孩抱着他的腿,細細啃噬着。

楚晏清皺眉,揮劍砍開硯書腿上爬着的東西。他望着眼前群魔亂舞的場景,不由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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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另一邊,祁九辭正帶着長鳴都尉橫穿無邊苦海,腳下的虛空皆如實地,一步萬裏,終于抵達苦海邊界。

另一頭是血海地獄,他眼睜睜地看着楚晏清在裏面,如同困獸猶鬥一般,斬殺數不盡的,源源不斷的妖鬼。

他心中一凜,正欲飛身下去時,卻被一層無形的障壁擋住來路。

“羅剎,好久不見。”

清冷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就像聲音的主人一般無悲無喜,死生看破。

祁九辭聞聲擡頭,只見一襲白衣出塵,面如冠玉,青絲高高束起,宛如不動聲色的殺神。

“鳳鳴......”

長鳴都尉原本老老實實,舒舒服服地跟着祁九辭一同漫游穿行于虛實參半的苦海之中,誰料那清冷決然的上神竟一劍将虛空劈開,祁九辭光顧着和他對峙,一不留神,長鳴都尉便失足跌落,掉進了苦海血空之中。

“你到底要做什麽?”祁九辭死死盯着他,面色不善。

白衣仙人并未答話,只招式淩厲地劈向腳下浮在半空中的祁九辭。

“叮——”刀劍相碰的巨大铮鳴之聲自天地回蕩,剎那之間,萬籁俱寂,苦海都顫了三顫。

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浩蕩劍氣相碰,血海也靜了一瞬。楚晏清心有所感,擡頭向祁九辭的方向看去。

一只雞銳不可當,迎面正砸在了——硯書的頭上。

長鳴都尉撲扇着翅膀,眼見着要砸向楚晏清的時候,它機智地扭了個身,落下的弧線完美地偏向了硯書。

“嗷!”硯書哀嚎一聲捂住頭,長鳴都尉叽叽咕咕地從他頭上安然無恙地跳下,趾高氣昂地看着它。

下一瞬,它大驚失色,又跳回了硯書頭頂,高聲鳴叫着,似乎要将那些重新聚集起來的妖魔鬼怪給吓退。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甚至鬼怪們在看到又多了個活物的時候,興奮得兩眼放光,嘴裏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吼叫,向前猛地撲來。

還真是斬不盡啊,楚晏清喃喃着,又揮劍斬開了近前的一波鬼怪。這妖怪死不淨,滅不絕,可他所剩無多的仙力卻并非取之無禁用之不竭。若是一直耗在這裏,不出一日,他就會力竭而死。

“得想個辦法出去。”他咬牙提劍,以鮮血為媒,倒插于地,方圓十裏,一蕩而空。一時半會兒竟再也沒有鬼怪敢上前來。

硯書罵罵咧咧地揪着長鳴都尉,正要暴揍他一頓時,卻被楚晏清搶先一步奪了過去。

“你從哪來的?”他嚴厲拷問道。

長鳴都尉眨巴眨巴無辜的綠豆眼,咯咯叽叽了兩聲,擡頭看向某個方向。

楚晏清順着它的視線望去,赫然見到半空之中兩相對峙的身影。

祁九辭祭出法相天地,濃得化不開的黑氣席卷,遮天蔽日。

這就是他的本體,天地間至兇至煞的邪氣。

羅剎仙尊輕易不會動用法相天地,如若祭出,那便是相當棘手的情況。

他将長鳴都尉扔還給硯書。長鳴都尉戴罪立功,沾沾自喜地窩在硯書亂蓬蓬地發叢中。硯書敢怒不敢言,他正要開口抱怨,就被楚晏清揪着飛向天際。

“?”硯書身為一介凡夫俗子,能見識的,不能見識的,如今都被他見識了個遍。從前幻想禦劍飛行,騰雲駕霧,他家公子帶他玩了個遍。

“就是有點刺激......”狂風瞬間灌進來,灌得他幾乎合不攏嘴。

距離祁九辭僅有數裏的地方,忽地爆開一陣火花,将楚晏清狠狠擊落在地。

楚晏清躲閃不及,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如流星般“砰”地砸在地上。

硯書也跟着摔了個措手不及,好在長鳴都尉強壯的雞爪狠狠抓着他的頭發,幾乎要将他的頭皮扯起來,這才不至于真的摔死。

塵土飛揚間,楚晏清倚劍,搖搖晃晃地站起。

面前站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人,雙手籠于袖中,百鬼跪服,萬物失色。

他臉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九頭怪鳥,此時正張牙舞爪地對着他。

“大巫——”楚晏清怒吼一聲,爆發出震天撼地的力量,提劍飛掠而來。

大巫微微擡頭,唇角詭異一勾。他擡手,霎那間,楚晏清便停在半空,又狠狠砸落地面。

祁九辭心中猛地一跳,他忽地轉頭,向某個地方看去。

可眼前被無邊血空遮眼,趁他分神之際,鳳鳴暴掠而下,裹挾浩蕩罡風向他席卷而來。

祁九辭擡臂擋下這一劍。眼前的黑氣被生生劈開,又重新聚攏,向高懸于半空中的鳳鳴飛去。

“我沒那麽多功夫陪你耗。”祁九辭冷聲道,法相天地祭出,天地為之失色,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似乎要吞噬一切。

“放我下去。”

鳳鳴聞言,微微颔首,本來微微下壓的唇角露出了與大巫同一弧度的詭異笑意。

莊重肅穆的聲音響徹天地,這是與混沌共生的,最強二人之間的對決。

“不過是借由時空縫隙中茍且偷生的貨色,也敢在我面前造次。”無波無瀾的聲音自頂空傳來,下一瞬,充斥天地的白光暴漲,将無邊無際的黑氣驅散。

“你不是本體。”透支身體的仙術撤去,漫天白光緩緩消散。祁九辭身形不倒,他看着狼狽吐血的鳳鳴,以劍尖,緩緩抵住他的吼口。

“怎麽會......”鳳鳴失聲喃喃,不可置信地低吼:“從來沒有人,能躲過我法相天地的最強一擊!”

祁九辭垂眸看着他,隐去不辨喜怒的情緒,劍尖往前,直直刺穿了他的咽喉。

腳下的土地震了一震,大巫猛地後退一步,吐出口血,倏地擡頭。

鳳鳴的身軀如同風中落葉,無力墜落。

與此同時,祁九辭刺開重重迷霧,轉瞬之間,到了近前。

大巫見狀,揪起已近力竭的楚晏清,臉上的九頭怪鳥微微閃爍,無形消散于原地。

硯書和長鳴都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無措地看着面色陰沉的祁九辭。

祁九辭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高臺之上,大巫提着半死不活的楚晏清,狠狠一摔。

“可真會演啊......”大巫諷刺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拆穿:“為了躲開他,配合我演了這麽一出好戲。”

“我本來以為你會将硯書一同擄走。”楚晏清悶悶咳了兩聲,站起身來:“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應當牽扯第三人。”

“我們之間的恩怨......”大巫低聲重複着這一句話,忽地笑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極有意思的事情:“不,不是我們之間的恩怨。”

“是我個人的孽障,要讓天下人來償。”

“游醫兄,我們要去哪啊——”硯書被祁九辭提着,穿過浮沉的雲海,忽而上忽而下,攪得他頭暈目眩。

長鳴都尉站在他頭頂,雄赳赳氣昂昂地鳴叫。

“你家公子可真是個深謀遠慮之人。”祁九辭冰冷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啊。”

硯書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此時脖頸一涼,他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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