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日記

日記

謝言昭班上有二十一個人, 面前這個女生叫顧柯,謝言昭跟她并不熟, 或者說,謝言昭跟班上所有人都不熟,但她記得這個人,是因為這個女生有一點特殊。

她經常叫謝言昭幫她做攝影作業,謝言昭覺得她莫名其妙,每一次都拒絕了她,并且理由相當充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 她休學了,那之後謝言昭再沒見過她。

沒想到時隔五年,竟然能到原來的學校碰到。

“你在上學還是過來玩的?”謝言昭問。

“我在讀書。”顧柯道。

“研究生啊?”

謝言昭想, 攝影專業願意去讀研, 應該是想深入研究這個領域。

但聽到對方說:“不是, 就是本科。”

謝言昭吃驚地看着她:“你還沒畢業啊?”

顧柯本想跟她先寒暄一下, 沒想到她一上來就問這麽尴尬的問題。顧柯臉上讪讪地,“我換了一門專業, 重新考的。”

“重考?不是可以修雙學位嗎?”

謝言昭在大學時就是修了雙學位, 她第二學位是音樂, 所以才能夠報名索柯亞的研究生面試。當然,作為電影學院的第二專業,其實認可度并不高, 因此謝言昭在提交資料的時候,還附帶了三份小提琴國家一級演奏員的推薦信。

謝言昭不理解顧柯為什麽要重新考進來。

顧柯沒有告訴她原因,因為她當初不是休學, 是被學校勸退的,她當時四門功課挂科, 攝影專業的考試被發現是抄襲的別人的作品,因而被勸退。不過她後來又重新考了進來,并重選了一門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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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柯說:“我現在學表演,你們是不是在拍綜藝,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你。”

謝言昭上下打量她了幾眼:“我需要一個跑步很快的,你可能不合适。”

顧柯太瘦了,身上沒有半點鍛煉過的痕跡,找她還不如自己上。

謝言昭一向不在乎人情世故,所以很明确地直接拒絕了她。

謝言昭去田徑訓練隊選人,沒想到其他嘉賓也跟了過來。

田徑隊總共就十個人:四個女生,六個男生。

節目組的嘉賓多是男生,算上替代謝言昭的一個,他們總共需要八名女生加入,所以田徑隊的四個女生這會兒非常“搶手”。

謝言昭沒幹過“搶人”的活兒,看到虞舟用拿大喇叭慷慨激昂地給自己拉票,她有樣學樣,也找了個喇叭過來,聲音開得比他還大。

拉票就一句話:“只要你們到我的隊伍裏來,我給你們每人定制一雙頂級賽跑Theseus II型釘鞋。”

這誰聽了不心動,五分鐘內她就拉到了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

虞舟喊了半天沒見效果,看到她輕而易舉就帶走了一半的女生,氣得臉都綠了。

他想效仿謝言昭,也給她們送鞋,但是已經不管用了。

剩下的兩名女生不在乎鞋子,她們目标明确地走向來拉票的吳瀚,問他,能不能找夏承昱要簽名。

吳瀚大手一揮,簽名、合照都行。

虞舟傻眼了,呂韬安慰他:“你在這裏沒優勢,人家一個錢比你多,一個臉比你好。不過你也不用氣餒,你本身就比他們有優勢。你可是國家級專業運動員,還怕跑不過他們嗎?”

虞舟一想,也是,本來這也不是體育學院,一個田徑隊再能跑估計水平也就那樣。自己可是國家運動員,怎麽可能比不過他們。

嚴墨在田徑隊沒拉到人,轉頭去了羽毛球館。要知道,打羽毛球也是極耗體力的一種運動,需要不斷地跑動,找他們肯定比普通人有優勢。

人到齊後,所有人在學校操場集合,嘉賓站在跑道上,其他看熱鬧的學生将這邊圍得水洩不通。

聲音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謝言昭都感覺耳膜要炸。

唐蘇讓她到室內休息一會兒,說他們最多幾分鐘就結束了。

4X400米男女混合接力賽,專業運動員用不了4分鐘,普通人再不濟,也不太會超過十分鐘。謝言昭略一思忖,先進屋休息了。

結果出來得很快,唐蘇這組是第一、嚴墨第二、虞舟第三、夏承昱第四,最後一名是沈連枝。

在室內體育館聽到秦漪宣讀比賽結果的時候,有兩個人不太高興,一個是虞舟,還有一個是沈連枝。

虞舟沒想到自己只得了第三,他在跑的時候,竟然還被旁邊一個田徑隊的男生給超了,這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沈連枝黑臉是因為冷姝又一次拖她後腿了,之前射箭那次,她就有些窩火,沒想到這種情況還能發生第二次。

看着沈連枝挂黑的臉,冷姝都不敢說話。

不過好在秦漪接下來宣布了一件事,這次接力賽只是給大家熱熱身,比賽結果不會跟後面的任務挂鈎,所以得第一還是倒數第一并不重要。

沈連枝的神色立馬緩和了不少,冷姝也得以喘了兩口氣。

“熱身過後,就是正式比賽了,大家還是不能松懈。”秦漪提醒他們。

“都有什麽樣的比賽?”虞舟問。

如果有他擅長的游泳就好了,虞舟這樣想着的時候,就看到道具組老師給每個嘉賓發下一張卡片,卡片上面有關于本次拍攝的規則和內容。

他一眼鎖定了中間的“游泳”兩個字。

虞舟臉上眉飛色舞,遮掩不住的竊喜和得意。

竟然真的有游泳,這不得讓他裝把大的!

道具組接着又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塊白板和馬克筆,讓他們把想參加的運動項目寫下來。

秦漪強調道:“要寫四項。”像是知道謝言昭會說什麽,補充了一句:“必須填寫。”

幾分鐘後,所有嘉賓的白板被工作人員收走,不公開展示。

節目組最後只公布重合數目,比如有五個人選擇了羽毛球,五個人選擇了乒乓球等等。

前面都很正常,基本一項運動至少有兩個人寫了。只除了最後一個——夜劃槳板。

【這也是一項運動嗎?我咋沒聽過。】

【當然算一項運動啦,不過相對其他的項目,确實比較冷門。】

【是哪個大聰明填了這個?】

秦漪直接公布了答案,那個大聰明是謝言昭。

謝言昭寫的四項運動分別是:羽毛球、擊劍、夜劃槳板、游泳。

夜劃槳板的項目只有她一個人選了,秦漪問她為什麽選這個,她說聽起來比賽場地應該比較浪漫怡人。

秦漪對她簡直沒話說。

雖然她這個理由很離譜,但事實确實是她說的那樣。如果不用比賽的心情看待的話,夜劃槳板的環境确實不錯,晚風、春夜、清澈的河水,還有随着水面流動的光影。

直播間有好多人不了解這項運動,不免好奇:

【這到底是什麽活動?一定要放在晚上嗎?】

【可能因為大家晚上比較有空?其實我也不懂,但這個活動我參加過。】

【咋樣?好玩嗎?】

【不知道,因為剛開始劃我就掉水裏了。】

【姐妹好慘,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不是有點危險啊?】

【水淺的話還好,主要是那個皮劃艇太窄了,很容易翻。】

【還不知道這個比賽要怎麽進行呢,每個嘉賓寫的都不一樣,有重複的,也有單獨的,這怎麽比?】

【應該是單循環賽?】

如彈幕所言,寫了相同項目的嘉賓要進行單循環賽,就是每個人都要跟同項目裏的另外幾個人比一下。

【那謝言昭呢?她那個什麽夜劃槳板就她一個人,怎麽比?】

現場的嘉賓聽懂了比賽規則,但對于謝言昭這種只有她一個人選了的項目,不知道要怎麽比。

秦漪補充規則:“只有一個人的項目,那個人可以随機從十個嘉賓裏面選一個當對手。謝言昭贏了,自己得一分,輸了,對方得三分。”

這個規則完全利好另一個人,本來還都對這項運動不感興趣的嘉賓,都開始希望謝言昭能選中自己,畢竟輸了沒懲罰,但贏了就是三倍分數。

所有人,包括現場看熱鬧的大學生的目光都聚焦在謝言昭身上,然後聽到她說了四個字:“我選唐蘇。”

【啊??選唐蘇??這可以嗎??】

【好像……可以?】

【規則裏确實沒說不可以選自己的藝人。】

【那這樣豈不是不公平?】

【沒什麽公不公平的,這個游戲本身就是有運氣加成。】

【嗯,從開始填項目的時候,每個人拿到的底牌就不一樣了。 】

【我沒聽懂。】

【舉個例子,你和其他四個人都選了羽毛球,你經過單循環賽,把另外四個人都打敗了,那你單這一項運動就能拿下四分。那如果你報了擊劍,而同時選擇擊劍的包括你,只有兩個人,那你最多只能得一分。】

【所以這個比賽不僅比實力,還有運氣?】

【有個在大唐當過密探的射手說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機智]】

由于這次比賽環節本身就包含了運氣在裏面,所以謝言昭選擇唐蘇是被允許的。

“這個比賽分數最後會被算進好感度投票的結果裏,所以希望大家這次努力。另外,因為經紀人的分數會統計給藝人,所以我們有一個比較利好大家的規則是,經紀人跟藝人之間的項目可以單次互換,但最多只能換兩次。”

秦漪說完,就有工作人員上去發道具,是一張身份卡,每個藝人發兩張。

【怪不得不公開每個人的項目,原來是等在這裏。】

【身份卡可以用來迷惑對手。】

【加了身份卡的規則,感覺這次比賽又多了一點智力比拼在裏面。】

【我的腦子好亂,我聽不懂……】

有些嘉賓也沒聽懂,但有些聽懂了,并且已經開始琢磨起來。

沈連枝問了一個問題:“今天就比嗎?”

秦漪搖頭,“有三天的時間給到你們,第四天我們正式開始比賽。”

一聽有練習的時間,大家緊張的情緒消除了一些。

謝言昭是個例外,她完全不緊張,因為她不參加,理由依然是,她生病了。

面對謝言昭理直氣壯的态度,秦漪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妥協道:“你可以找人替你,但要找一個跟你身體素質差不多的,看起來柔弱一點的女生。”

像體育生是不能選了,不然真的會被群起而攻之。

“我可不柔弱。”謝言昭反駁道:“我選的這幾項,除了那個夜劃槳板我沒玩過,其他的三項我都很擅長。”

秦漪質問:“你擅長你不比?”

謝言昭:“不高興。”

秦漪:“……”

以前脾氣就差,現在生了病,脾氣好像更差了,他想。

*

謝言昭不急着找人,反正有三天的時間,實在不行,大不了她自己上。

在其他人都在體育館找同學練習的時候,謝言昭或在外面閑逛,或回酒店睡覺。

在她閑逛到第三天,準備試着找人時,顧柯再一次出現了。

“你選我吧,小昭。”顧柯說。

“你羽毛球、擊劍和游泳的水平怎麽樣?”謝言昭直接問。

如果她水平不行的話,她還是會拒絕她的。

“行,我都行。”顧柯直點頭。

她看着不像是那種很自信的樣子,謝言昭半信半疑,“那我們先練一下?”

“……行。”

顧柯硬着頭皮答應下來,但跟謝言昭來到羽毛球館,看到裏面圍滿了人,她握着球拍,小聲道:“我其實不算擅長……”

“不擅長,那我肯定不能找你啊。”

“我們是老同學。”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麽一定要替我上?”

顧柯支支吾吾地道出了緣由:“我今年都二十六了,還沒出道。對于新人來說,年齡越大越沒有優勢。所以我想……想有個露臉的機會。”

謝言昭颔首:“我能理解。”

顧柯正要高興,卻聽謝言昭話鋒一轉:“但是不行。”

比賽結果事關唐蘇的排名,她得對唐蘇負責。

謝言昭決定好的事情輕易不會改口,她将兩只球拍拿過來,準備離開場館。

走了幾步,忽聽顧柯在身後喊:“謝言昭,上學的時候,你還欠我一份人情,你不記得了嗎?”

謝言昭腳步一頓,回頭看她:“人情?”

“上學的時候你想追高逢鶴,但是找不到聯系方式,是我給你的。”

謝言昭許久沒聽到高逢鶴這個名字了,眼下突然再次聽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顧柯沒有往前走,跟謝言昭之間隔着一段距離,所以說話需要提高音量。

她這一喊,羽毛球館裏不少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場館裏有幾個嘉賓在做訓練:夏承昱、嚴墨,還有沈連枝,連同他們的跟拍攝像師也在。

攝像師聽到聲音,對八卦的敏銳度讓他們的鏡頭刷一下就轉到了謝言昭這邊。

【高逢鶴?這人不是殉了嗎?怎麽能在這裏聽到他的名字?】

【這女生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說誰喜歡高逢鶴。】

【這鏡頭對着謝言昭,難不成說的是謝言昭?】

【都說幾萬遍了,我姐不喜歡!賤男人能不能離我姐遠一點!】

謝言昭反應過來,立即上前對顧柯說:“你別胡說,誰喜歡高逢鶴了,別污蔑我!”

她說完又對着鏡頭鄭重其事道:“沒有的事,你們別亂吃毒瓜!”

【好的,我不吃。】

【姐姐,我很乖,我也不吃,但要獎勵一個親親。】

【樓上的姐妹,夢裏啥都有。】

【我姐突然變兇了,是不是被這名字吓着了,哈哈哈哈。】

【感覺更多是被無語到了。】

顧柯看謝言昭像是生氣了,低頭沉默下來,片刻後,她接着說:“我沒有胡說,應該是你生病了,自己不記得了。”

竟然拿她生病的事情來堵她,謝言昭氣噎。

“我确實忘了很多事,但是大學時候的事情我是記得的。”謝言昭言之鑿鑿。

“如果你不信我說的……”顧柯小心睇着她:“你可以翻下你的日記。”

“日記?”

什麽日記,她什麽時候寫過日記,還是說女配寫過日記?

看謝言昭滿臉疑惑的表情,顧柯像是抓到了證據一般:“你看,你确實不記得了。”

謝言昭:“……”

事實證明,“丹書鐵券”不是萬能的,有時也是一道“催命符”。

謝言昭不知道日記的存在,也無從判斷顧柯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她想,日記這種非常私密的東西,女配肯定找了一個很隐蔽的地方安置着。既然如此,那所有解釋權在她自己。

“你別胡扯了,我沒寫過日記。”謝言昭臉不紅心不跳。

反正她沒見過,就當沒有。

“有的。”顧柯說:“是一個寶藍色封面的硬殼記事本,封面上有一輪月亮,本子還是帶鎖的。”

謝言昭第一反應是,竟然還是個紙質的?!這年頭不都是電子日記嗎!?

顧柯将細節都描述了出來,顯然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

“你真的不記得了小昭……難怪你會對高逢鶴的态度轉變那麽突然,原來是因為生病,不記得了。”

顧柯眼裏流露出同情的情緒,但說得都是見不得她好的話。

眼見着周邊圍過來的人增多,那幾個嘉賓連羽毛球都不打了,全在看她熱鬧。

謝言昭不禁蹙眉:“日記的事先放一邊,你現在在幹什麽?是在為高逢鶴抱不平?你是他的粉絲?”

顧柯沒有否認:“我曾經是他粉絲,在他剛參加選秀的時候近距離接過他下班,所以有聯系方式。那會兒你到處問人要他的聯系方式,是我給你的,所以你後來說……說以後我有什麽需要,都可以找你,你一定會幫我。”

“你欠我一個人情,小昭。”

顧柯将話題繞回一開始的“聯系方式”,謝言昭突然想起來,在最後一次見到高逢鶴的真人射擊比賽上,他好像是說過這麽一回事,說當初是她的同班同學把他的聯系方式給到她的。

這繞了一大圈,這個同班同學竟然出現了。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沒寫過日記,我也從來沒喜歡過高逢鶴,你不要仗着我生病了就信口開河。”謝言昭警告她。

謝言昭生氣的時候壓迫力很強,顧柯不敢再多說什麽,但等謝言昭一走,她轉頭面對鏡頭時,眼裏仿佛訴說着千言萬語,而字字句句都在說:我剛剛說的是真的!

沈連枝覺得這人有意思,收了球拍,在她離開時跟了上去。

*

謝言昭回到酒店,打電話給謝瑜,問她,自己有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以及家裏有沒有什麽地方是專門放日記本的。

得到的回答是:沒有。

謝瑜說她從來不寫日記。

謝言昭放心了。

就知道她是騙人的!謝言昭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下一刻,突然聽到系統的聲音。

“宿主,小昭好像真的寫過。”

“你說什麽?”

“我剛剛去問了,小昭說有,以前沒寫過,那次是專門為高逢鶴寫的。”

謝言昭簡直要氣暈了。

除了女配為高逢鶴寫日記這件事讓她生氣,還有一件讓她生氣的是,系統現在竟然還可以跟她聯系!

“既然你們可以聯系,前幾天在游樂園時,你為什麽不幫我去問她,關于以前的事?”

如果自己當時能回答得上一兩個問題,也不會被懷疑身份有假,繼而去醫院查出海馬體縮小的病情。

“不是時時可以聯系的,是恰巧碰到某一個時刻,比如你想找她,而她也想找你的時候。”

“她想找我做什麽?”

“小昭說她談戀愛了,交了一個很帥氣的男朋友,男朋友問她之前談過幾個,她就想到了高逢鶴,想來問問,他最近怎麽樣。”

謝言昭:“……”

人家都沒承認過,就一騙錢騙色的渣男,算哪門子的前男友啊!如果女配再入自己的夢,謝言昭想,一定要當面痛罵她一頓。

這都不能算戀愛腦了,是腦子有病。

不過話說回來,她确實腦子有病……

謝言昭:“你跟她說,人死了,叫她別惦記了。對了,先問下,日記本被她放在哪裏了。”

系統消失了五分鐘。

回來後告訴她:“被她埋在了學校的紫藤花架下。她的原話是,看書上說,把少女的夢想埋進土裏,會生根發芽。”

謝言昭以為會藏在家裏某個角落,萬萬沒想到是在學校裏,而且被她埋了起來。

她看得一定不是什麽正經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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