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整治庫房立威名
“富貴家的媳婦,你說大女乃女乃是個怎樣的人?”葫蘆臉的矮個子婦人還有一個瘦削的媳婦穿過夾道和穿堂,來到府中最偏僻的西側角
這裏,是府裏庫房所在
“不好說”
“有什麽不好說的?”她吃得臃腫,擠得只餘一條線的眼睛瞄了瞄四周,“這裏就咱倆,又不會有人來”
“就是不好說”叫富貴媳婦的少婦有張敦厚的臉,她想起方才那位新主母在廳堂既不見疾言厲色吓他們一吓,也沒有随便拿人開刀當見面禮,而是不慌不忙,從頭到尾沒有露過怯……好吧,即便大家也照會過幾次面,整個府邸的下人都知道這位大女乃女乃賺錢的手段……那樣的頭艟,要她來說,還沒見着人,就生了幾分敬畏之心,一付手段的女子能是樸麽軟面團嗎?
包何況,她總覺得,大女乃女乃字字句句是在敲打着什麽
庫房裏的管事嬷嬷們自诩資格老,并不太把這位新主母放在眼底,總以為虛應故事便沒事了
“呋,我還以為你能說出朵什麽花來,瞧我這眼巴巴的,我怎麽會想能從你嘴裏掏出個什麽來”真是個沒用的!難怪夫妻倆只能幹着沒有油水可撈的活兒,一個雜工,一個跑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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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賴婆子也知道我是個嘴笨舌鈍的”
賴婆子一臉鄙視
幾間大屋俱用虎皮牆包着,一旁的小屋外等着幾個婆子、媳婦,見了她倆,立時湧了過來
“賴婆子,怎麽去了那麽久?慈嬷嬷等得都不耐煩了”
“是啊、是啊,趕緊進去吧!”粗使婆子七嘴八舌的
“這不就在動了咩,催什麽催?”賴婆子唾了聲,一腳跨進小屋
小屋雖小,也稱不上簡陋,屋裏頭一應器具雖然比不上主屋的古典雅致,卻遠遠超過了下人該有的享受
身高、臉龐尖瘦的慈嬷嬷是庫房的管事娘子,今兒個卻是稱病賴在下人平時值日時休憩的小屋裏,等的就是她一向視為心月複的賴婆子
“老姐妹,你這可是回來了,讓我好等”
“你也知道我這老寒腿的,那富貴媳婦又是個溫吞的,要不然我早回來了”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奴才,把不算錯的錯推給了富貴媳婦,反正她在屋外,就算聽到也不能拿自己怎樣,她可還要看自己的臉色吃飯呢
“那新主母你瞧着如何?”慈嬷嬷手裏抓着一把瓜子,滿嘴都是瓜仁屑,地上都是瓜子“就是嬌嬌女敕女敕的,好聲好氣的,一點也不足為懼”
“我就說嘛,那把年紀沒我一根手指頭大,能有什麽手腕?不就靠着大爺的寵?大爺是個不管宅事的,一個年紀輕輕的丫頭,能有什麽作為?露露臉,讓大家認個主,為着避免往後走在路上讓奴才認錯了人吧?”她語帶譏諷
“老姐姐說的是”賴婆子咯咯笑,宛如枝頭上的老烏鴉
兩個老婆子在屋裏頭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歡,絲毫沒感覺到外面突如其來的瀞寂
“當人家奴才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能傍上一棵大樹,在樹蔭下吃香喝辣,當主子的哪有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快活?哈哈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語畢,門板被人一掌拍開,娉婷目色沉沉的看着屋裏的兩個老虔婆
“是誰好大的膽……”慈嬷嬷尖銳的嗓子半途分岔,手裏的瓜子一個沒拿住,掉了一地她連忙起身,“哎喲,娉婷姑娘,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的?怎麽不着人知會一聲,老奴過去就好了,還勞駕你這細胳臂細腿的”娉婷轉身出去
見她出去,慈嬷嬷尖嘴薄唇的努了努,整整一身棗紅色滾藍邊的綢緞褙子,和扁髻上的包銀簪子,這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賴婆子見狀也只好夾着尾巴跟出去
“我說娉婷姑娘……這是怎麽回事……”日頭下,敞亮的空地上,方才還聒噪不休的婆子、媳婦挨個站成一排,頭垂得低低的,個個都變成了小媳婦兒
“你就是管庫房的慈嬷嬷?”聲音清脆,字字清晰,想錯認都不容易
慈嬷嬷凝神一擡眼,喲,這通身氣派,這上好的質料打扮,發上金環是一朵朵細碎小花簇擁在一起,花蕊是細金絲攢成的,極其精致“……大……女乃女乃?”要糟,這大女乃女乃是在外頭站多久了?方才她和賴婆子的唠叨沒讓她們聽去吧?
看大女乃女乃那臉色倒不像……也許只是來得湊巧,她自己吓自己了
“我沒見過你,你哪位?”西太瀞帶着淺淡的笑,人畜無害般的問
她的記性好,人,只要讓她見上一面,雖然做不到過目不忘,粗略的印象絕對是有的,這婆子,手腕上那赤金絞絲手環,耳上大拇指大的赤金耳環,還有那衣料……看起來湛府的待遇不錯,一個管事婆子就養得這般油光水滑、這般體面,不錯不錯!
慈嬷嬷強自鎮定,“老奴惶恐,庫房就是老奴管着,但老婆子身體虛弱,今日大女乃女乃召見時告了假,所以大女乃女乃自然沒見着老奴”
“慈嬷嬷身體病弱,那就多歇着明管事,拿了鑰匙,開庫房!”
“什麽?大女乃女乃要開庫房?!”慈嬷嬷有些意外
“不成嗎?”舍不得交出鑰匙來嗎?
“大女乃女乃都來了,哪有不成的道理,只不過這庫房兩個月前才清點過,這下又開庫房,勞師動衆的……”在西太瀞的目光下,她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支吾了
“嬷嬷有空閑嗑瓜子,沒空開門嗎?”西太瀞挑眉,臉上漸漸凝聚了慈嬷嬷沒見過的氣“哪的話,老奴這就開!盎貴家媳婦,還不給大女乃女乃開門嗎?”開就開吧,她也不怕一時半刻能看出什麽門道來
“是,大女乃女乃,請跟奴婢來”富貴媳婦安瀞的低頭施禮
開了庫房,西太瀞迳自帶人進去,這一進去才發現,這庫房大得不像話,一屋連着一屋,統共有十幾間之多
“這裏面的東西誰能來說說?”她就是要考校這些老油子用不用心
一室寂然
慢慢地,有人出了聲,“如果大女乃女乃不反對,奴婢僭越,可以替大女乃女乃解說一二”富貴媳婦态度恭敬,卻在重新接觸到慈嬷嬷的苛刻眼光時,頭皮麻了一麻
“慈嬷嬷以為如何?”
“只怕她怠慢了大女乃女乃,富貴媳婦就只是個打雜的,上不了臺面”
“要不,你來?”
“啊……這……老奴老眼昏花,要是一個不詳細說錯了,怕大女乃女乃責怪”她哪仔細算過這庫房裏的東西,還一樣樣細點,一樣樣搬弄?她可是一副老骨頭了,為了圖個清閑,平常這些瑣碎笨重又易碎的物品都使喚富貴媳婦來清點,真問她,會露餡的
“那就你來吧”西太瀞對着那穿着府中制式衣着的樸素女子一笑
“是”
接下來,西太瀞讓娉婷照着清單冊清點,一項一項對比,單子上一部分列着的房屋、田地、銀號、當鋪不算,珠寶庫的大東珠随便看過去匣子裏就有六十多顆,每枝五尺有餘的紅珊瑚樹有四十棵,三尺高的大燒料花瓶,瓶身上是菊花紋掐金,三鑲玉如意、滿布裂紋的哥筆洗、西洋鐘、玉雕駿馬,還有許多她叫不出名堂的古董名貴玉器;綢緞庫有狐皮、貂皮上千張起跳,各種粗細皮上萬張,绫羅綢緞上萬匹;人參庫裏的老人參都像蘿蔔,至于金庫內,赤金有五萬八千兩,銀庫內,銀元寶、京锞、蘇锞更是不計其數
慈嬷嬷原先還很篤定的臉色随着時間過去,越發難看了
西太瀞一清點,直到月亮冒出了牙,命人掌燈,才有了初步的結果
她讓人擡了兩張舒适的大椅,一把自己坐,一把給了娉婷,然後喝下整整一盅的茶湯,這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她閑适的阖起疲憊了一天的眼睛,五指慢慢的敲着扶手,一點都不急着要去用瞎、休被冷着的慈嬷嬷站也不是,坐也沒她的座位,這多少年來,她曽幾何時受過這款待遇哪?都怪這手腳養得太過矜貴,這六個時辰打磨下來,別說氣焰,連力氣也涓滴不剩了
“這府裏看起來是遭了耗子,奇怪的是這耗子不咬別的,專咬绫羅綢緞和小玩意的玉器金飾,癖好與衆不同,慈嬷嬷可知道為什麽?”
“這……老奴不知”慈嬷嬷被點名,心重重跳了一跳,無論是不是疲倦欲死都得打起精神
這哪是什麽嬌滴滴、花瓣般女敕女敕的大女乃女乃?這體力,會是那種女子會有的嗎?
這滿口謊話的賴婆子!
“娉婷姑娘,這管庫房的人不該對庫房的一切了如指掌嗎?怎可一問三不知?”東西都哪裏去了?偷兒是個有心機的,以為專偷小物品就不會被發現,把庫房當成自家金庫了,“這屋子年老失修,東西太多,有時塞到縫隙裏也是可能”還狡辯呢,刁奴
“大爺開府至今多少年,屋子用料這麽差嗎?”西太瀞的眼中頗有幾分深意
“還不說實話?要我讓人去你的房間裏捜?監守自盜可是重罪,送官府,或是自己坦白?別說我不開恩,就讓你自己選”
“老奴可是大爺一開府就有的老人,大女乃女乃這是拿老奴開刀,殺一儆百嗎?老奴可是不依!”她直起嗓子
西太瀞最見不得這種倚老賣老的老貨!“我呢,不追究你目中無我,也不追究你怠忽職守,可我要追究你一樣……來人,把東西拿來!”她手一擡,麟囊便遞上一個布包袱
慈嬷嬷一見那包只的布料,登時吓得兩腿發軟那包只她可是藏在最隐密的地方,沒有人知道的,是怎麽被找出來的?她從頭到尾跟着大女乃女乃在庫房,這随侍的丫頭究竟什麽時候不見,又什麽時候出現的?
砰地一聲,她兩個膝蓋結結實實的跪在地板上,知道賴不掉,只得渾身發抖的磕頭求饒,磕得額頭都破了
西太瀞無動于衷的把包袱一丢,已經解開的包袱結松開,從裏頭滑出一件縧色灰貂毛的罪證确鑿,慈嬷嬷嗷了聲,老眼一黑,昏了過去
當家主母發落慈嬷嬷和一幹人等的消息,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傳遍府中全部有耳朵人的耳裏,那些想蠢蠢欲動的人這才驚覺這位大女乃女乃并不好糊弄,至于本來就安分守己的,便覺得大快人心了
庫房的管事位缺懸了一旬,這一旬,西太瀞通盤的把府裏仆役、婆子、媳婦的底細都模了個清楚,建立成冊後,由富貴媳婦接下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