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辛念的自白
辛念洗了澡出來一看,聞铮正在打掃客廳,原本散落在桌上的書和稿件已經歸檔,廚房的碗筷也洗好瀝水。
聞铮眼裏帶着歉意,見辛念走進廚房找水喝,立刻從剛煮好的熱水壺裏倒出半杯,又兌上一點涼的,這才交給她。
辛念一口氣喝了大半,就聽聞铮問:“晚上應酬沒怎麽吃吧,要不我煮個宵夜?”
辛念:“冰箱裏沒有菜了,算了。”
聞铮:“那叫個外賣?”
辛念搖頭,放下杯子就走向客廳,打開電視,找到看了一半的劇。
聞铮将杯子裏餘下的水喝光,又将杯子洗幹淨,随即找出吸塵器開始吸地。
吸塵器聲音并不大,聞铮動作也很快,手腳麻利地整理完,就見辛念已經側躺下去,一手枕在頭下,卻是背對着電視機。
聞铮走過來蹭坐在沙發邊,用手拍拍她:“那個,還生我氣嗎?”
辛念原本閉着眼,聞言眯開一道縫,用餘光瞥他:“不是說讓你繼續跟黎湘麽,怎麽過來了?”
聞铮心裏一松:“我可沒有偷懶,這不熬了幾個大夜有點撐不住了嗎。你放心,這事兒有人在做,誤不了。”
辛念的眼睛又睜開些:“誰,靠得住麽?”
聞铮:“崎哥派的人,沒問題。”
辛念是知道崎哥的,只是沒見過真容,只知道聞铮坐牢那兩年就受到崎哥手下的照顧,出來後就跟着他做事,雖然做的都是偷拍跟蹤的勾當。
至于那些偷拍的訂單,小一點的單子是抓另一半的出軌證據,大一點的則跟犯罪活動有關。
因私家偵探這個職業在國內不合法,加上聞铮有案底,一開始見到警察總是躲着走,後來因偶然機會和片區民警熟了,又聽說推出新的舉報有償制度,便開始将手裏一些有價值的線索提供給警方,這樣不僅能緩解警力不足的問題,提升案件的偵破速度,對聞铮做的事也能創造一點便利,算是雙贏。
聞铮見辛念不接話,又道:“其實崎哥之前就問過我,為什麽總針對黎湘,但他也沒阻止。怎麽說呢,我猜崎哥可能知道黎湘的後臺是誰,不想惹麻煩。”
辛念坐起身,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什麽時候的事?”
聞铮眨眨眼:“有大半年了吧。”
“那你怎麽現在才說?”
“也不是什麽大事,他不會怪我的。”聞铮解釋道。
辛念沒接茬兒,只是垂下眼,不知道想什麽。
聞铮去摸她的手,知道她手偏涼,就一邊摸一邊搓:“說真的,我也覺得奇怪,你怎麽突然對黎湘那麽執着?有料的明星到處都是,怎麽就跟她杠上了?”
辛念擡起眼皮:“她大方啊。”
聞铮樂了:“這倒是。”
随即他又收了一半的笑:“那咱不能總逮着一只羊薅啊,萬一給人逼急了……就咱這沒權沒勢沒背景,能玩得過誰啊?”
辛念抽回手:“你要退場就直說,我自己來。”
聞铮又抓了回來:“我這不是勸你嘛,反正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辛念這才露出一點笑容,雖然很淡。
聞铮見她态度逐漸軟化,便開始順杆爬,身體貼過去,語氣還帶了點撒嬌:“念念,今兒個我睡哪兒啊……”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足以聞到彼此的氣息。
聞铮身上有着洗衣劑的味道,胡渣刮得幹幹淨淨,頭發也很蓬松。
辛念眼尾浮現出一點笑意:“洗幹淨才能上我的床。”
聞铮小聲說:“我在家裏洗過了,都洗退皮了。”
辛念:“再洗一次,我先去處理工作,乖乖等我。”
“得嘞!”聞铮立刻跳起來,一路哼着歌往浴室走。
說是處理工作,也就是回複兩封郵件。
浴室裏傳來流水聲以及聞铮聲情并茂的歌喉,辛念将郵件發出,便點開翻|牆軟件,登錄上某個海外平臺。
這個網站名叫名叫“Confession”,因這裏不限尺度,內容口味偏重、陰郁、灰暗,各國語言都能看到,而且極少能在這裏看到自拍,都怕被人肉。
辛念進了後臺,查詢到上一次登錄時間和IP地址,時間是昨晚,IP卻不是她的。
再到前臺一看,多了一條公開發布。
“真實的案件并不複雜,也不可怕,因為它們終會告破。
複雜的是生活中那些永遠解決不掉,只能妥協、低頭的難題,以及靠時間沖淡的心結。
而真正可怕的是人,是人性。”
辛念盯着這段話許久,屏幕的光反射到她臉上,襯着眼底的色澤越發幽深,瞳孔深處隐隐有光影跳躍,閃爍了幾次,又歸于平靜。
辛念很快敲起鍵盤,在“今日自白”那裏,留下這樣一句:“惡魔通常毫不起眼,與我們同吃同睡——W.H.奧登。”
随即退出登錄。
浴室門開了,聞铮的哼唱溢出來,還夾雜着吹風機的轟轟聲。
辛念靠坐在床頭刷了一會兒手機,直到聞铮笑嘻嘻地上床。
可他剛靠近,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聞铮笑問:“香吧,我用了好多你的沐浴露,來吧!”
辛念推他的臉:“你要嗆死我!”
聞铮湊近:“我要親死你。”
誰知說話間,他的手機響了,一連串的提示音。
這個時間,這個頻率……
兩人只對視一眼,聞铮就翻身去拿手機。
“你還別說,真有點本事。”聞铮邊看邊點評。
辛念傾身:“我看看。”
聞铮将手機遞給她。
照片抓拍的地點是一家會所門口,但這個地方比較隐蔽,藏在一個公園裏,下午五點開始就不再對游客開放,也不知道這個跟蹤者是怎麽進去的。
至于照片內容,先是華勝娛樂的保姆停在門口,不見經紀人,只有黎湘和一個叫隋月的新人,就是搶了王雨欣片約的那個。
兩人身邊沒有經紀人,只有助理,助理卻沒有一同進會所,只是跟下車,和黎湘說了幾句話,就返回車裏。
車子開走,黎湘和隋月走進門口。
不到一個小時,保姆車回來了,黎湘也出來了。
卻不見隋月。
至于後面的內容,三個小時之後,隋月和一個中年男人一同出來,舉止不能說親密,但也沒有刻意保持距離,兩人還一同上了另一輛黑色轎車。
看完全部照片,辛念一言未發,只用聞铮的手機,将所有照片發給自己。
聞铮就斜靠在旁邊,嘴裏振振有詞:“這算不算拉皮條啊?”
辛念眼皮沒有擡:“這話太難聽了,分明是資源共享。”
随即掃過聊天窗口,這才發現跟蹤者的微信名只有一個字母:D。
辛念将手機扔給聞铮:“這人挺機靈的,回頭替我謝謝他。”
聞铮又一次黏上來:“那我呢?”
辛念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淺笑道:“現在就給你。”
話音剛落,兩人的唇就粘到一起。
卧室的溫度逐漸升高,時不時還會響起不可描述的聲音,有吻聲,有呻|吟,也有喘息。
待到動情處,聞铮忍不住冒了幾句騷話,被辛念一巴掌打斷。
聞铮委屈地咕哝兩句,不會兒便說:“以後我不用每天值夜班,就能經常過來了,你要不要給我也錄個指紋,我白天來幫你收拾屋子,晚上給你按摩……”
辛念沒理他。
等聞铮貢獻完所有體力,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辛念卻披着衣服起身,簡單做了清潔就對着筆記本發呆。
她手裏攥着手機,拇指在微信上緩慢滑動。
筆記本的網頁開着,她的郵箱在登錄狀态。
可她遲遲沒有動。
直到聞铮那邊發出淡淡的呼嚕聲,辛念終于醒過神,回到床邊拍了他一下,這才鑽進被窩睡下。
再睜眼,已經天亮。
……
辛念沒有将新料發給許炜。
吃早餐時,聞铮問她怎麽處理,她只說:“還沒想好。”
這是真話。
昨天才“鬧”了一場,公司也拿了封口費,這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如果再來一出,她怕是要被問責了。
辛念琢磨一路,來到公司,辦公室裏卻不見B組組長。
許炜也不在。
再問A組同事,才知道兩人一早就來了,沒多久就被老板叫去開會。
哦,唯獨沒叫她?
等辛念煮了咖啡回來,許炜的微信也發了過來:“來我辦公室。”
辛念走出門口,剛好和B組組長擦肩而過。
他臉上泛着心虛,快速錯開視線:“早啊。”
辛念沒什麽表情,心裏卻隐有預感。
直到半分鐘後,她在許炜辦公室,許炜這樣說道:“剛才老板叫我們上去開了個小會,是為了你的事。”
辛念雙手合握,就放在交疊的雙腿上:“我的事?人事調動。”
許炜一時猝不及防。
不得不說,辛念是聰明的,而且敏感、敏銳。
許炜輕咳兩聲,開始解釋原因。
大概意思就是,辛念是很有辦法,總能挖到猛料,給公司創造不少業績,但這一年來她一直盯着黎湘不放,公司也從中做了不少周旋,沒少替她善後。
本來公司是可以對辛念的出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這一次辛念确實太過火了,老板現在還在補救。
而且為了讓對方盡快息怒,公司不僅要承擔損失,還得讓“始作俑者”離開公司。
許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跟拍的人是誰啊?這回好在是沒爆出去,私下解決了,要是爆了,咱們公司上上下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聽到自己即将失業,辛念沒有半點憤怒不甘,只笑道:“他叫靳尋,靳家的二兒子,春城人,八年前去海外拓展業務,這個月才回來,平日出行低調,還沒有引起媒體關注。”
許炜滿臉不可思議:“那你還敢動他!”
辛念只說實際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願意停職,不過這個月的工資獎金,還有今年的業績分紅,還是要給我。”
許炜按着額角嘆氣:“放心吧,老板和財務那邊我都說好了,現在公司只是要息事寧人,別的不會追究……”
辛念聳了下肩,直接走人。
回到辦公室,辛念只備份了硬盤裏的數據,就走向B組組長。
B組組長正貓在電腦後面裝孫子,辛念在他桌上敲了下,他才尴尬地笑了笑。
“我桌上的東西都送你了。”
撂下這句,辛念擡腳就走。
B組組長愣在原位,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追。
趁着等電梯的功夫,辛念找到麥克的微信,只打了個數字:“1。”
電梯來了,麥克秒回:“姐。”
辛念沒有廢話,将會所外的照片發了過去,随即走進電梯。
電梯裏沒信號,等辛念出來,微信上連着蹦出三條麥克的回複。
“操!!!”
“牛逼啊!”
“你是我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