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什麽神仙師父?

第6章 這是什麽神仙師父?

鍛體、練氣、築基、開光、金丹、元嬰、化神、渡劫、大乘——

人族修士總共這九個境界。

按照玄仙宗的門規,築基境以上,即可收徒。

這種規矩自然是有道理的。

引人入門,築基就夠了。

首座堂主總共只有九個,長老也只有幾十位,大多數人的師父,還是身無職位的普通修士。

也就是在築基和開光這兩個境界罷了。

至于什麽搜羅天材地寶打造法寶,什麽傳承獨家秘法劍訣——

蘇陸覺得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查明并祛除身上的詛咒。

同時修煉到有一定自保之力,至少是離開門派也能獨自活下去。

她并不打算在這裏長久待下去。

半妖血脈若是暴露,總有人會将她視為敵人。

她也不想和清霄仙尊這種人形成師徒關系。

他教導弟子極為用心,段鴻等人都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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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裏,兩人成為師徒後,他也教了女主一些粗淺法術,只是經常練着練着女主就犯病。

後面自然就是另一種類型的學習了。

先前自己在沈徊面前,幾乎已經是發病前期,也沒引起什麽糟糕的後果。

無論沈徊是真的毫無察覺,還是感覺到異樣卻假裝無事發生——倘若換成清霄仙尊,事情絕不會如此。

他一定能察覺。

察覺之後也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要麽重複原著裏的道路,要麽直接被殺了。

而且,她和女主性格迥異,清霄仙尊判定女主是無害的,才沒殺死女主,換成她就未必是這樣了。

若是在他面前演戲裝成女主那樣?

蘇陸自認沒這個本事騙過活了幾百年甚至一千年的人。

她知道自己在殿外的言行都逃不過他們的神識,幹脆就做給他們看。

清霄仙尊為家人報仇誅殺妖族無數,顯然是孝順且重感情的人,如今讓他主動厭了自己是最好的。

在不知道她是半妖的前提下,他看不上她,也不會對她做什麽。

畢竟這宗門裏絕大多數人,他應該都是看不上的。

“……”

大殿裏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有些年輕修士投來複雜的視線,有同情,有嘲弄,也有探究,仿佛在審視她的舉動。

這個天靈根真的不知道那番對話會被聽見?

她興許是知道的。

她或許不屑于掩蓋自己的想法,但她大概不清楚清霄仙尊的父母為妖族所殺,也不清楚自己會因此失去大好的機緣。

有人毫不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

“既然如此。”

葉長老卻是相當淡定,臉上笑容依舊,也絲毫沒有被拂了面子的不悅,只轉向蘇陸,“你可有話要說?”

這算是給她機會辯解了。

蘇陸:“我可以拜其他人為師嗎?”

語氣相當平靜,甚至稱得上輕快。

她說話時一直盯着葉長老,看都不看別人。

殿中諸人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尋常人若是被清霄仙尊拒絕,必然十分失望,更別提還被質疑人品了。

而且年紀也不大,換成臉皮薄些的孩子,怕是已經掩面而去了。

那個年輕人卻好端端站在那裏,打量着殿裏的諸位首座長老,仿佛在認真思索該拜誰為師。

竟然渾然不在意剛才的事!

這心态可不一般。

簡單說好像是厚臉皮,但這樣坦然的态度,又顯示出此人絕非意志薄弱、容易為外物動搖之輩。

殿中許多修士都動了心思。

更何況是鳳毛麟角的天靈根,縱然是不太好教導的陰屬性,那也是天靈根啊!

再加上這樣的心性,那就是天生适合修行的料子!

玉虛殿裏只有九個座位,屬于內門四峰首座和外門五堂堂主。

他們身邊站着其他的長老,再往後就是親傳弟子們。

卧龍峰首座缺席,葉長老身後是他的師弟師妹們。

流雲仙尊已經數百年不曾收徒,這些人都是幾百年前入門的,如今也個個都是卧龍峰的長老,各自門下也有許多親傳弟子和入室弟子,記名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雖說誰都不介意多一個有天賦的徒弟,但是想想落雁峰首座方才的話,他們又猶豫起來。

當然不是在乎什麽人品孝道。

清霄仙尊嫌棄她對親人涼薄,那是他向來看重此道罷了。

在座的其他人,根本沒有誰會介意這種小事。

各位長老想想自己的徒弟,能挑出一堆比她要糟糕許多的人。

他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其他人再如何糟糕也藏着掖着,此人直接暴露本性,為清霄仙尊所不喜,甚至稱得上厭惡,那麽自己将她收到門下,似乎也有些不妥。

如今的宗主流雲仙尊已然渡劫境八重。

他本就是天縱奇才,都說他有望百年內飛升,屆時宗主的位置很可能就屬于清霄仙尊。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在心中權衡起來。

蘇陸也趁機觀察那些座位上的人。

卧龍峰首座和落雁峰首座的位置相鄰。

在他們的另一側,則是煙霞峰首座與雲來峰首座的位置。

左邊的青年女子姿态随意地倚靠而坐。

她看着不過雙十年華,黑發高挽,斜插兩支紅玉玲珑簪,一席杏黃色的水漾留仙裙,裙擺上滾着流光的三瓣團火紋,明明是鮮妍靓麗的打扮,卻顯露一種遠離俗世的出塵感。

遲了一秒,蘇陸才發現她也生得極為美貌,膚白似雪,眉目如琢,氣質又恬靜溫雅,好似畫中仙人。

然而看到她的第一眼,卻會下意識忽略長相,只感到那種不屬于塵世的缥缈仙氣。

“真可惜是陰靈根。”

她正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着扶手,含笑向這邊看來,語氣溫和又有些遺憾,“我卻是不太合适了。”

這話聽着十分真誠,讓人弄不清她是嘴上推脫而心裏根本不想收,還是真的在惋惜自己失去了這麽一個徒弟。

葉長老點點頭,看向另一位至此還未發言的首座,“祝師兄怎麽說?”

雲來峰首座斜倚在靠背上,視線落在虛空中,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他散着一頭及腰黑發,在發尾處用一條鑲玉綢帶松松系住,耳畔玉铛垂落,明珠生輝,身披着淡藕色大袖羅衣,姿态散漫慵懶。

這位的面容更加年輕些,生得鐘靈秀麗,雌雄莫辨,眉眼間還有幾分稚氣未脫,乍看仿佛也就十五六歲。

蘇陸自然不會以為他真是這個年紀。

築基境以上的修士們都能青春永駐。

像是沈徊和段鴻,年齡都是三位數,但看外貌一個像是二十多,一個像是十多歲,這就全憑他們的喜好了。

有些人喜歡少年外表,有些人則是願意自己保持青壯年的狀态。

“嗯……”

雲來峰首座回過神來,打量着下首的年輕人,“我的弟子太多了,再收個天靈根,倒是耽誤了。”

說完就重新回到先前那神游天外的狀态。

蘇陸完全沒有被醜拒的難過。

她甚至有一點開心。

原著裏這些人都是女主的入幕之賓。

這個把她掐着腰按在牆上○○,那個把她捏着手腕按在欄杆上○○。

“長老誤會了,我并非想要麻煩兩位首座,我那句話的意思是——”

蘇陸深吸一口氣,眼中露出崇敬之色。

“我自幼聞得宗主威名,對流雲仙尊仰慕已久,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這榮幸,拜在宗主門下——”

殿中諸人頓時面露了然。

怪不得她被清霄仙尊拒絕也全然不曾失望,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想當宗主的徒弟!

相較于清霄仙尊,自然還是他的師兄流雲仙尊境界更高、道行更深。

而且,流雲仙尊得前任宗主栖雲仙尊真傳,是名副其實的青州劍修第一人,這絕對毫無争議。

哪怕放眼整個中原九州,能與他相提并論的修士,也寥寥無幾。

不過,宗主已經數百年不再收徒了。

殿中響起輕微的議論聲。

一時間情緒各異的目光投射過去。

無論是什麽屬性,只要是天靈根,說什麽都不算口出狂言。

換成別人揚言要拜在宗主門下,只會被嘲自不量力。

換成她嘛,人們只會覺得她有點傻。

畢竟宗主深居簡出,這數百年不再收徒,顯然也不打算教導新人。

若是真收了徒弟,多半也只是個名分而已。

屆時最多是她的某個師兄師姐去教她。

“原來如此。”

葉長老微笑起來,“按理說這事我無權決斷,還需向師尊請示,但是——”

蘇陸靜靜地聽着。

她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麽。

宗主本人沒時間教徒弟,自己大概率會被某個長老教導?

卧龍峰的修士最多,這些長老都不缺徒弟。

每人門下都有多個親傳弟子和入室弟子,記名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若是她被托付給某個長老,在帶她入門之後,那人應該也就不會再和她有過多交集了。

畢竟她不是他們的徒弟,他們也不能像是對待弟子一樣管教師妹,或是過多幹預她的修煉。

她聽修士們講了不少八卦,自然知道硬要選擇宗主當師父是什麽結果,要麽被拒,要麽被放養。

希望是後者。

這是蘇陸想破腦袋想出來的可以一試的選擇。

其實如果真的能自由選,她倒是寧願去外門五堂之一的丹書堂。

他們看守玄仙宗的藏秘之塔,那裏存放了大量卷宗古籍。

丹書堂修士如同圖書管理員,他們內部弟子想要去查閱資料一定會非常便利。

但若是直接開口說要去丹書堂——天靈根從沒有主動進入外門的,不管怎麽編理由會顯得牽強。

內門四峰裏的劍訣法術典籍也不少,普通弟子或許接觸不到,但天靈根必然是首座長老的親傳弟子,怎麽可能缺了這些?

她的目的并非這些典籍,是想去搜集半妖相關的資料,可這更不能讓外人知道了。

原著裏流雲仙尊一直在閉關,基本上是個背景板角色,等他後期稍微有點戲份,也是天下大亂時期,女主已經在外面四處游蕩了。

“但是——”

葉長老溫聲道:“早在一百年前,師尊閉關時,就曾向我交待,若是有人想要拜他為師,需要回答一個問題。”

蘇陸點頭,“長老請說。”

“除了他的名聲、修為、身份之外,你想拜他為師,可還有其他的原因?”

一百多年來,有二十幾撥新人進入阆山,其中也有過幾個天靈根。

一個想拜清霄仙尊為師被拒,一個想拜流雲仙尊為師,卻沒能回答好這問題。

那人倒是也答了,然而答案總結一下,仍然是因為仰慕宗主的名聲和力量。

蘇陸摸了摸下巴,“我聽說他是個很随和的人,性格很好,我猜他不會像我們村裏學堂的先生一樣,動辄打罵徒弟。”

前面那其實是書裏的原話,是段鴻随口說的。

在女主被師尊罵了一頓不思進取後,段鴻安慰說宗門裏的高手教徒弟大多嚴厲,尤其幾位首座,也只有他們的師伯流雲仙尊,不會輕易訓人。

玉虛殿裏一片寂靜。

——宗主确實不會輕易打人罵人,也不像是清霄仙尊這樣冷冰冰的,看着是個頗為随和親切的人,徒弟也敢和他開玩笑。

但若是見到宗主一劍橫斷東海、斬裂魔域的樣子,她應當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了。

更別提昔日前任宗主飛升後,一衆首座長老争奪宗主之位,流雲仙尊将為首那幾個不服的悉數鎮壓。

他幾乎要廢掉他們的修為,直至他們叩首拜服,手段堪稱冷酷至極。

葉長老微微挑眉,“既如此,你更為看重師父的性格?”

蘇陸騎虎難下,只能點頭。

葉長老沉思片刻,“我會向師尊回話,且靜待片刻。”

說完他閉上雙眼。

玉虛殿裏分外安靜,大家都知道他在試着與宗主傳念。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葉長老睜開眼睛,“師尊說,若是如此,他已經為你挑好了師父。”

他微笑着側過頭,看向稍遠處座位上的一個人,“慕容長老,還要勞煩你教導這孩子了。”

殿中一片嘩然。

隔着三個座位,一個滿眼睡意、胡子拉碴的青年男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身量頗高,一身玄色闊袖錦緞長袍,越發襯得肩寬腿長,腰間又懸有玉牌,環佩錯疊,裝扮甚至有些雍容氣息。

只是因為過于不修邊幅,整個人都顯得頹喪。

“這是最後一個了?”

男人聲音低沉又有些嘶啞,像是剛睡醒一樣,“那我走了。”

說完向蘇陸招了招手。

蘇陸愣了一下。

不是長老嗎?

這人為什麽有座位?

有座位的應該都是堂主和首座吧?

“這是煉石堂慕容冽大長老,上任煉石堂堂主被魔修殺害,慕容師叔祖暫代堂主的位置。”

葉長老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柔聲解釋道。

同樣是暫代,葉長老就不敢坐下。

這慕容長老就大大咧咧地落座,好像還在座位上睡了一覺。

蘇陸心裏覺得有趣,又不免有些緊張,擡腿走了過去。

這位慕容長老的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畢竟原著後期劇情驟然複雜,出場的角色特別多,她還是跳着看的。

“走了。”

慕容冽還站在座位前等她。

蘇陸甫一靠近,他衣袖一揮,兩人已然消失在原地。

因為這是最後一個新人,随着她的離去,這收徒大會其實就正式告一段落,在座的都可以打道回府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清霄仙尊先行起身,連帶着數位落雁峰長老一同離開。

殿中響起各種譏笑議論聲。

“第三個天靈根被發配到外門了……”

“宗主看來是真的不想收徒了,這麽一折騰,以後也沒人敢說要拜他為師……”

“要我說,是她被清霄仙尊厭惡,宗主也不喜歡她這種人……”

“她怎麽了?家人對她不好,還要她感恩戴德死去活來嗎?她有錯?這是什麽道理?要我說,還不知道誰有問題呢!”

“噓噓噓,師妹慎言!”

“看她那副樣子,還不是沖着宗主的名望來的,這下好了,讓她滾去外門真是大快人心!”

“慕容冽的兩個徒弟都輸給了清霄仙尊的弟子,哈,她這次真是自讨苦吃,現在還指不定怎麽哭呢。”

“這孩子一看就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哪懂這些門道?初來乍到,只知道宗主是最強的,想拜宗主為師也是人之常情。”

“哼,那家夥看着就是個野心大的,今天不懂,早晚會懂,屆時怕不是悔青了腸子!”

……

此時此刻,蘇陸正穿過一片清幽翠綠的雲竹林,前方出現一汪碧湖,并一座精巧的水上樓閣。

那是一座雙層民居式建築,重檐青瓦,下方連着廊橋假山,窗外便是湖上的蓮花浮萍,水邊楊柳婆娑。

在樓前的廊橋上,蘇陸幾次欲言又止。

慕容冽在前面走着,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忽然停住腳步,“有話想說?”

蘇陸:“葉長老是宗主的徒弟,葉長老稱呼您為師叔祖,所以,嗯,您是宗主的師叔?”

慕容冽回過頭,似乎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沒料到她糾結半天是在想這個。

“上任宗主栖雲仙尊邀我入門,算起來我們是同輩,她的徒弟們自然矮了我一輩。”

蘇陸:“所以下次見到清霄仙尊和宗主,我可以喊他們師兄?”

段鴻豈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輩?

笑死。

慕容冽:“……嗯,随你。你在這等着。”

不等蘇陸反應,他就消失在原地。

很快,他又重新出現,手裏拿着三卷書簡,“聽你說話,是念過書的?”

蘇陸點了點頭,“大部分字都認得吧。”

她已發現這裏用的是簡體字,自然不虛。

只是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認識每個字,畢竟哪怕是簡體,生僻字也很多,除非是專業人士,誰敢打包票說都能念對?

“嗯。”

慕容冽将那三卷書丢給她,“這是本門心經和功法,還有一卷竅穴經絡圖,你拿去練,有不懂之處再來問我,這裏就是我的住處。”

蘇陸趕緊接住。

等等。

就這?

蘇陸忽然想起書中清霄仙尊教女主認穴,教靈力沖經脈,身體接觸頻繁,以至于女主發病,最終教到床上的劇情。

後來清霄仙尊嫌棄女主悟性不行,再加上她并不熱衷修煉,每次都只是心不在焉地學一陣,就幹脆将她甩給自己的徒弟們。

然而無論是師兄教師妹,還是師姐教師妹,結局都是一樣的,他們能正經教學的時間更短,很快就變成了教學.avi。

蘇陸剛剛還在思考這件事會不會再次發生呢。

現在?

這是什麽神仙師父?

“……”

慕容冽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一臉凝重。

一般來說,所謂親傳弟子,修行都是師父手把手帶出來的。

日後也還罷了,剛入門時,因為對這些毫無接觸,好像還更需要指點引導。

他卻覺得,以天靈根的資質,學什麽都事半功倍,也就懶得主動去教,只想負責答疑。

只是,前面兩個徒弟入門時,接過書卷,都是一個委屈一個失望的樣子。

現在這個老三,看年齡比他們當初還要小,又是本來想拜宗主為師的,應當也會難過了吧。

誰知下一秒,面前的小孩猛地擡起頭,滿臉感動地抱着書卷行了大禮。

“師尊!我一定不負師尊所托!認真修行!”

她幾乎是熱淚盈眶地說道。

慕容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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