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鐘塔侍從，當鐘塔的代表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H.G.威爾斯——‘相機’的制造者失魂落魄的身影。

消瘦的女性坐在椅子上，她的雙手被一層淡綠色的透明物質包裹着，這層物質能夠隔絕威爾斯手臂和身體其他部位的聯系，防止這種物質蔓延到她的全身。

幾名異能技師在一邊商量着對策，顯然他們并沒有辦法處理這種異能武器造成的現象。

代表人是品特，他在鐘塔專門負責這類的交際工作。在來時他已經聽完了研究所所長連同異能技師的彙報，對這場事故有一定的了解。

他走到威爾斯面前，蹲下身，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憂傷，就像他和威爾斯是感情深厚的朋友，為她的遭遇表達深切的同情和心痛。

“威爾斯女士，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情。但請您放心，鐘塔一定會給出一個完美的答複。”

威爾斯失焦的眼眸對上他那雙眼睛，她面無表情的說：“我知道自己制造出一個跨時代的怪物。”

“那不是怪物，是奇跡。親愛的威爾斯女士。您的天賦您的才華，讓我國在異能武器上面領先了其他國家至少半個世紀。”品特如此說道。“您是這個國家的國寶級研究員……”

威爾斯打斷了他的話，道：“為什麽霍華德博士要這麽做？他此前……并沒有表現出來。”

品特道：“關于這一點，很遺憾……”

“遺憾？”威爾斯露出像是哭泣一般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們的調查結果，他并沒有受到他人的蠱惑或者控制，他是發自內心的想……詛咒我？用自己的生命來詛咒我？”

威爾斯是一名真正的天才，而她時間系的異能，更像是天生為了研究而存在。

她不需要助手，她的異能就是她的助手。她研究的時候，一旦方向錯誤，她就可以及時回到過去矯正。雖然她能抵達的只有55分鐘的過去與未來，可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她做很多事情了。

也正是她可以這樣無數次的試錯，才能夠在短時間內創造出‘相機’這種武器。是的，外人并不知道‘相機’這種跨時代的武器，從研發到出成果前後還沒有半年時間。

對比其他動辄以年為單位的研究項目，她的進度太快了。

Advertisement

除去在科研道路上的成功，威爾斯是一名深居簡出的人，她對物欲的要求很低，來來去去接觸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比如……霍華德博士。

霍華德博士算不上她的導師，但在她剛進入這個研究所時，這位經驗豐富的老人家給予了她不少幫助。他們的關系算不上特別好，但也是能夠一起喝下午茶品嘗糕點的程度。

她根本看不出來霍華德博士竟然對她有着如此深的恨意。而深知她異能的霍華德博士，對她使用異能武器的時間點也把握得恰到好處——她即便是動用異能，也不能改變武器對她的傷害，還有……無法救下霍華德博士的性命。

威爾斯低着頭，眼淚打濕了她的褲子：“上帝啊，他竟然這麽恨我……”

品特動了動嘴唇，說道：“霍華德博士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服用一些抗抑郁的藥物，雖然他銷毀了宿舍裏的藥物，但他的購藥清單是可以查詢的。他似乎因為‘相機’的出現伴随着巨大的負疚感……”

品特覺得自己不應該說這些，因為目前的政治正确裏，‘相機’的誕生是屬于他們國家的驕傲，讓他們在這場戰争的勝利中有充足的勇氣。

多麽可怕的武器啊，竟然是人類造出來的。就那樣輕輕的按下一個按鈕，就拍下一張照片，被拍下的場景就會融化。這種破壞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扭轉，理論上就連超越者都無法阻止。

也正因為‘相機’的存在，品特看到了英國在這場戰争後的結局——他們會是無可争議的世界第一強國。

而在這種國家榮譽面前，細小的聲音是可以忽略的，犧牲也是。

品特：“霍華德博士使用的異能武器‘聖杯’此前還處于概念之中，他研究了整整八年，隐瞞篡改了數據，其實它已經完成了，但他在猶豫着是否要上交這項成果……”

“他成功了。”威爾斯打斷了他的話。她擡起頭來，笑得就像是在哭，“我就是他最好的小白鼠。”

她道：“看看吧，我這雙手，讓異能技師不用操心了，這雙手已經廢了。就算是斬斷後，斷肢重生，異能的影響依舊在。他要用‘聖杯’毀掉我這個被上帝詛咒之人，在他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打算這麽做。傳說中，‘聖杯’的使用要付出代價，他用他的生命，斷絕了我的科研道路。”

威爾斯說出了品特不想聽到的話，也是上級想讓他阻止的事情。他想說就算這雙手無法使用，她那無人可敵的智慧依舊能夠發揮作用，不過是派多幾個助手而已，能解決的辦法多的是。

但是……在看到威爾斯那雙空洞的眼睛後，品特知道不可能了。

比毀掉一名研究員的雙手更致命的是，霍華德博士用自己的生命，在威爾斯的精神裏種下了一株黑色曼陀羅。黑暗與死亡啃噬着她的精神體，讓她再也無法生出研究的心思。

作為研究者的道路，在爆炸的那一刻，在霍華德博士死亡的那一刻，已經終止了。

品特站起身，深深的嘆了口氣。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朝着威爾斯躬身：“我很抱歉。”

不需要威爾斯做出過多的解釋，對方是一名異能者，品特也是。品特比誰都知道，當一名異能者心死的時候，再多的勸慰和語言都是徒勞。

異能者，本就是憑心而動的存在。心死比身體的死亡更能打擊他們的力量。

*

斯圖卡正在吃飯，他們家的主食已經換成了土豆，大米這種精糧被征收走，各家各戶的存貨也不多，于是，大米的價格暴漲，作為貧窮的家庭，他們只能夠食用廉價的土豆。

土豆的口感并不好，沒有經過多代改良，吃的時候會卡嗓子，用來做土豆泥都是不合格的。但斯圖卡吃得很開心。

他今天吃得比平時還要多。

因為飯量本來就很大，加上他本人是個非必要時很能控制情緒的人，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小鬼們并沒有發現他心情的愉悅。

——種在霍華德博士腦子裏的引子消失了。

這就是斯圖卡開心的原因。這種突然的消失，不會是引子被拔除，而是代表本人的死亡。

他沒想到霍華德博士的動作那麽快，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找上了‘相機’的創造者，并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一些什麽。

那名創造者是一起死了，還是活着，都沒有關系。引子就像是瘟疫一般，會在宿主死亡之後，轉移給宿主臨死前執念最深的存在，也就是那名創造者。

那名創造者，已經造不出第二個‘相機’，乃至更加危險的東西。

而随着這次事件的發生，英國的內部起碼要亂上一陣子。

斯圖卡自然不會覺得這樣一場多國發起并牽扯了全球絕大多數國家的大型戰争，只有英國一個國家有罪。但有句話說得好，槍打出頭鳥。

他不是律師，也不是法官，他不需要将所有的犯人都找出來一一審判他們的罪行。況且斯圖卡也沒有這個資格這麽做。

他要做的，只是讓這場戰争的破壞力和影響力稍微放緩罷了。等戰争真正結束的時候，最起碼不會比現在更加糟糕了。

像‘相機’這類的武器，一個戰争階段只需要出現一個就好，不需要再出現第二個。而直接将‘相機’創造者的前途砍斷，就是最好的預防方式。

他要通過這件事，讓那群發動戰争的高高在上的野心家意識到，世界并不是圍着他們轉的。

他們能夠引導戰争，卻無法引導人心。

斯圖卡又拿起一個土豆，咬了一大口，滾燙的土豆還帶着熱氣，燙得他的口腔發紅，他呼着氣，夾起一塊醬黃瓜塞進嘴裏，冰涼的黃瓜和熱氣中和，豐富的口感也讓這場就餐變得有滋味起來。

“很好吃。”斯圖卡對織田說，“這個醬黃瓜是怎麽腌制的？”

織田道：“這是米糠醬菜。江戶川夫人教的，她送了一罐米糠醬，将蔬菜放進去腌制半天就可以吃了。不僅是小黃瓜，青椒也腌了。”

說着，織田用筷子指着斯圖卡面前菜碟裏的青椒。翠綠色的青椒表皮在腌制過後泛着淡淡的棕色，光滑的表面也有些發皺。

黃瓜和青椒算是最容易得到的蔬菜，尤其是青椒，因為種起來很簡單，結果率又高，營養價值也高，所以家家戶戶都有。

他們家這些青椒也是自己種的。雖然現在是冬天，但與謝野将它們種在盆栽，放在廚房的角落裏，每天都用心打理，結出了不少。

斯圖卡：“……”他夾起一塊青椒，在織田略帶鼓勵的眼神中，對中也說，“中也，啊~”

中也下意識的張開嘴巴，青椒被塞進了中也嘴裏。斯圖卡喝着味增湯說道：“只有小鬼頭才需要多吃點苦的東西。”

他才不要碰這種魔鬼食物呢！第一次吃的時候，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與謝野嘆氣：“織田，你還是放棄吧。斯圖卡還是個挑食的小鬼呢。”

随着時間的挪移，斯圖卡某方面的幼稚已經被他們摸索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