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祖

外祖

林沐挽也沒再糾結, 望着江舟清秀的臉上都是笑意,心也安定下來,乖乖在馬車裏躺下。

她們趕到縣衙放衙前拿到林母的身份文牒, 江舟又找了一家醫館, 幫林沐挽診脈。

老大夫捋了捋胡須,笑道:“小娘子放心,脈象強勁有力, 說明胎兒很健康, 平時注意飲食即可。”

江舟:“不用開保胎藥嗎?”

大夫瞪了她一眼,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醫術?”

江舟:“???”

她哪有?

她這是擔心林沐挽跟孩子, 跟他有什麽關系?

大夫瞥了她一眼, 氣哼哼道:“十文,沒事回家養着就行。”說完便不再理會她,對身後道:“下一位。”

從身後走過來一個年輕小夥子捂着肚子, 一臉痛苦表情。

江舟趕緊扶着林沐挽退到一邊站好, 撇撇嘴,這大夫态度真差,從袖兜掏出十文錢放在桌子上。

“娘子我們走。”

林沐挽見她吃癟的樣子唇角忍不住彎了彎。

出了醫館,江舟就忍不住抱怨:“以後再也不來了, 下次我們去找江渺看。”氣呼呼的,思索一會,語調突然變得興奮, “對了我還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就明天吧, 明天我去她家一趟, 以後再也不用羨慕她有閨女了。”

江舟正愁沒人分享這個喜悅,明天就告訴江渺去, 一會回家就告訴便宜娘,讓她提前幫孩子做幾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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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來孩子出生,家裏開銷就大了,江舟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起,看來她得趕緊努力掙奶粉錢。

真好,她在這裏又多了個親人。

林沐挽斂眸,思索片刻,咬了咬唇,道:“相公。”

“嗯?”江舟垂頭看去,臉上笑意不減,卻見她眉頭緊鎖,心裏一緊,趕忙握住林沐挽的手,問:“怎麽了?”

林沐挽擡眸與她對視,默了默,“這件事能不能先保密。”

?!

為什麽保密?

“娘子,你是不是擔心娘不相信?”

林沐挽咬唇,搖了搖頭。

“那還擔心什麽?”江舟有些不明白,“現在不說,過幾個肚子大了,她們也能看出來的。”

林沐挽垂頭,不語。

見她如此,江舟心口一滞,望着她,生怕下一秒從她嘴裏說出不想要這個孩子。

到時如何是好?

林沐挽沉默片刻,迎上江舟的視線,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水盈盈的眸子看得人心疼。

江舟皺了皺眉,心知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看着她,終究不忍心逼她,轉頭去将馬車牽來,将人扶上車,自己坐到車梁上。

“這件事回家再說。”

說罷,一鞭子抽在馬臀上,馬蹄噠噠跑起來。

馬車比牛車跑的要快,原本一個時辰的路程,半個時辰便到了家,一路上二人都默契的沒再提孩子的事。

江舟不提是因為心裏有氣,又怕林沐挽不要這個孩子,索性幹脆保持沉默。

林沐挽不提是因她還沒想好怎麽跟江舟說出自己的打算。

原本她就打算好了去京城救爹爹,誰知竟然懷孕,所有計劃都被突然來的這個孩子打亂了。

如果可以她連江舟都不想說,事事都盤算好,獨獨低估了江舟在自己心裏的位置,看出江舟要離開的瞬間自己就慌了,竟然想用孩子綁住她,逼着她負責。

林沐挽閉了閉眼,此去京城危險重重,如果娘親知道她懷孕,一定不會同意她去冒險。

再三思量,最好的辦法就是隐瞞懷孕這件事。

馬車在院門前聽了下來,江舟跳下馬車,打開車門,向林沐挽伸出手,“慢點,我扶你下車。”

林沐挽抿唇,視線落在江舟嚴肅的臉上,半響,別開臉,将手放在江舟手裏,手剛一握到,就被一股力道拉着前傾,鼻息間瞬間撲來熟悉的木質香,整個人跌進江舟懷裏。

“我抱你下來。”江舟面無表情道。

林沐挽雙腳一落地,江舟便放開她,不像之前那樣故意逗她。

林沐挽雙頰泛起薄紅,垂下頭,低聲道:“謝謝。”

江舟瞥眼,沒應她,繞過馬車從另一側将買回來的東西搬下車。

剛走進院子,迎面遇上江母,“回來了。”她說。

江舟淡淡嗯了身,便抱着東西進了房間,江母詫異,往日江舟性格活潑,見了她總要皮上兩句,難得見她這樣,正疑惑時,林沐挽從外面進來,臉色微紅,眼含春光。

江母:“???”

這副樣子一看兩人就有什麽,那個臭丫頭那副表情,難道是害羞了?

江母壓下疑惑,笑着拉過林沐挽的手,在她手上拍了拍,“快來,這天越來越涼了,怎麽穿這麽少就出門,這個阿舟也真是一點不懂疼媳婦。”

林沐挽抿抿唇,“我不冷,相公對我很好。”

江母忍着笑,能不好嗎,看你這小臉紅的。

知道她臉皮薄,倒也沒多打趣,拉着人便進了大廳,廳裏只有林母一人坐在輪椅上,在做針線活。

林沐挽咬住唇內軟肉,臉上紅意更甚,心裏忍不住埋怨,那個人真是的,買了布回來,自己又不會做衣裳,反倒是辛苦兩個娘。

正要開口時,那個人從內室出來,沉着臉,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我去做飯。”

“哎!”江母剛要開口,江舟轉身出了大廳。

“這臭小子。”江母嗔了句,轉頭對林母道:“還是挽挽好,穩重,性格也讨人喜歡。”

林母笑着應和。

她的性格可不好。

江舟站在門口,哼了聲,将她們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不過她可不敢說出來,自己那個便宜娘偏心的很。

再者她雖然氣林沐挽隐瞞孩子的事,說到底還是心疼她的,聽到別人誇贊她,比聽誇自己還高興,雖然很不想承認。

她頓了頓,擡步向廚房走去,不管林沐挽心裏怎麽想的,總歸現在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裏,營養一定要跟得上。

做營養餐難不倒她,江舟思索了一會,拿起雞蛋打算今晚先做一道雞蛋羹,既營養又好消化。

恰在這時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江舟皺了皺眉,放下手裏的雞蛋,走出廚房,另一邊江母聽到聲音也從大廳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

江舟看了眼天色,紅霞染了半邊天,這個時候會是誰?

她走過去将院門打開,看清來人,随即眉頭擰緊。

江母見她堵着門沒有讓外面人進來的打算,擔憂的問:“阿舟,誰啊?”

“沒誰。”

江母蹙眉,狐疑的探出腦袋,一眼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江德才,不假思索道:“你來幹什麽?”

語氣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江德才看到她,笑着喊:“夫人,你看這……”

說着他視線瞥向江舟。

“你這孩子愣着幹什麽,還不讓爹進去?”

“誰是你夫人,誰是你孩子,勸你看清楚了再說。”江母一想到以前,嗓子眼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夫人,你這話說的。”

“江老爺,慎言。”江舟打斷他的話,“當初給我娘休書的時候,她跟你就沒有任何關系,還有我們已經在縣衙寫了斷絕書,我跟你也沒有任何關系,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呵呵~

江舟吹了兩口氣,這個人是怎麽做到的臉皮比城牆拐子還厚。

她記得當初斷絕關系的時候,這個人可一點沒手軟,如今為了所謂的秘方,竟然跑到家裏來套近乎,倒是能曲能伸,是個人物。

不過她可不是什麽原主,跟他有情面可講。

“阿舟。”江德才嘆了口氣,他身後的江盛可忍不了,大聲嚷嚷道:“江舟,爹都來看你了,你還裝什麽?”

“看我?”江舟不可思議望着江德才,搖了搖頭,“看我作甚?”

“你、”江盛剛要開口。

“住嘴!”就被江德才打斷,他們這次為秘方來的,他了解江舟的脾氣,說幾句好話,承諾點銀錢,還不得屁颠屁颠把秘方交出來。

她現在不過是因為當初将她趕出江家的事跟自己鬧脾氣罷了。

哄哄自然就好了。

江德才臉上堆滿笑容。

江舟冷笑一聲。

江盛見江舟遲遲不讓他們進去,不耐煩道:“江舟,爹是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才來看看你,你把我們堵在門口是怎麽回事?”

“你們誰啊?”

“江舟!”江盛怒吼,此時要不是為了秘方,他才懶得跟她廢話。

江舟堵着門不讓進,江盛的吼聲不消片刻便引來周圍村民,幾個與江舟交好的主動站到江舟面前,擋住他們。

“阿舟,一家人別讓外人看了熱鬧去,有什麽事我們進屋說。”江德才沉下臉,實在沒想到會引來這麽多人,而且那些人竟然都還站在江舟那一邊,這讓他很不爽。

當初将江舟趕出江家時,他特意找了幾個人把江舟不學無術的事情在村子裏喧揚了一遍。

目的就是告訴別人不是他想把江舟趕出家門,實在是江舟敗壞了門楣。

不曾想才短短一個月,村子裏的人竟然都站在了江舟那邊。

如何讓他不氣。

這邊江舟一點沒有讓他們進屋的打算,他招了招手,低聲吩咐身邊下人去把裏正找來。

有裏正幫忙施壓,他就不信這些村民還能站在江舟那邊?

不一會裏正就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急匆匆趕來。

那個年輕人正是裏正的小兒子,也在江舟這邊賣過兔子,還跟江舟學習過養兔子,聽到江舟家裏有事,放下手裏的活,急匆匆便跟着裏正一起過來了。

“江老爺,這是......”裏正看了看江舟,又看看江老爺,轉頭問道。

江德才笑呵呵道:“裏正來的正好,你看我來看看兒子,雖然這個兒子不成器,總歸是當爹的,哪有不想兒子的?能不能先讓村民退下,他們這樣我們父子實在沒辦法說話。”

“你胡說,分明就是他要欺負江兄弟。”張鐵牛怒指江盛。

“你誰啊?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管?”江盛瞪着張鐵牛。

江舟看着他冷笑一聲,當初剛穿過來又沒有原主的記憶,被你們不明不白趕了出來,他們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軟柿子,讓他們随便捏嗎?

幸好她之前在村子裏攢了個好人緣,要不然現在還真的被這些人牽着鼻子走。

這時江舟走出來,擋在張鐵牛身前,眼框紅了一圈,“張大哥,謝謝你,但這件事你還是別管了,他們不是我們能惹的起的。”

“江兄弟、”

江舟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對着江老爺哽咽道:“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跟娘,當初問都沒問一句,就将我們趕出江家,我跟娘現在只想平平靜靜的生活,不想再跟江家有任何牽扯,江家的家産我們不要,這樣還不行嗎?”

說罷用衣袖使勁擦了擦眼睛。

再看時,江舟整個眼睛都是紅的,一看就是被欺負慘了那個人。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今天她就要利用這個将他們的嘴臉撕開,以後別想再來這裏打擾她們的生活。

這一聲聲哭訴果然引得村裏人一陣喧嘩。

“阿舟。”江母急道。

江舟忙按住江母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

這時村裏有人道:“聽江兄弟剛才的意思是,被趕出江家背後是有原因的。”

“我就說像江兄弟,怎麽可能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一定是他們故意誣蔑江兄弟的。”

“我在鎮上做工的時候就聽別人說江老爺寵妾滅妻。”

“唉,什麽人啊?”

村裏人你一句我一句,聽得江德才一張老臉憋的通紅。

他沉聲道:“江舟,有什麽話我們去院子裏說。”

江舟身體一抖,後退一步,警惕的看着江德才。

“有什麽話我們不能聽?”

“對,你們是不是又想欺負江兄弟?”

江德文快被氣死了,他看向裏正,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當初村裏修路,裏正找他時,他可是掏了銀子的,誰知裏正看都不往他這邊看。

這個老匹夫,江德才此時真想破口大罵。

江舟繼續哭訴道:“爹,我跟娘真不要江家的家産,全都給大哥和二娘,真的、我們不要、”

“你、”

江德才頓感一陣眩暈,在這樣下去,自己維持的形象早晚被這個不孝子毀了。

他今天怎麽就信了大兒子,過來找江舟要秘方,結果秘方沒弄到,還弄了一身騷,連帶着看大兒子也不順眼起來。

誰知這時江盛又跳了出來,指着江舟,“你少在這胡說八道,趕緊把炒兔肉的秘方交出來,說不定爹還能念點舊情,不跟你計較之前的事。”

江德才瞪了眼江盛,這個蠢材兒子。

“秘方?”江舟一臉茫然,“什麽秘方?”

“你還裝,我勸你趕緊交出來。”

江舟吸了吸鼻子,望向江德才,“爹,我現在真沒秘方,你知道的我什麽都不會,還要養娘和娘子,你說的那個早就賣給明品樓了。”

“你說什麽?”

“什麽?”

江德才和江盛同時發聲質問。

江舟後退一步,求助的看着裏正,這時裏正也明白了,敢情這些人是來要什麽秘方的,他就說怎麽突然要看望江舟。

哼!假仁假義。

他站了出來,清了清嗓子,“好了,阿舟已經說沒有秘方,江老爺還是去那個什麽樓要吧。”

江老爺一噎,一口氣堵在胸口,明品樓是他能惹的起的嗎?

那個明大小姐,父親是縣令不說,身後還有當今丞相府做靠山,他咬了咬牙,瞥了眼江舟,恨恨的摔了一下衣袖,上了馬車,在一片罵聲中灰溜溜的走了。

見他們一走,村民便圍了上來。

“江兄弟,你放心,他們要是敢再來,我們就把他們打出村。”

“謝謝,謝謝。”

江舟紅着眼感謝村民。

把一圈人感動的個個眼含淚水,半天才散了去。

江舟回到家,重新關上門,江母一臉嚴肅,她身後是林母和林沐挽,林母臉上挂着擔憂,看看江母,又看看剛進來的江舟,欲言又止。

林沐挽則抿着唇,面上不顯,實則心裏擔憂的很。

“好了,沒事了,都這樣看着我幹什麽?”江舟一改剛才的傷心模樣,一面笑着,一面往廚房去。

“你給我站住。”江母喊住她。

江舟:“???”

她扭頭看向江母。

江母:“你給我說清楚,你當初的店鋪是怎麽輸出去的?”

她也不信江舟膽大到敢把名下的店鋪拿去賭,奈何當時江德才根本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直接将她們趕出江家。

如果剛才江舟說的是真的,那其中一定有隐情。

江母手握成拳,緊緊攥着,胸口上下起伏。

心中已有猜測,她不信有那麽巧的事,江舟前腳把店鋪輸了進去,江老爺後腳就贖了回來。

她要親口聽江舟說出來。

“是江盛在背後設的局。”

至于有沒有江德才參與她就不知道了,那個夢就只給了她這些信息。

“好你個江盛。”江母咬了咬牙,“老娘不會放過他們的。”

江舟笑笑,“娘,你要怎麽做?”

“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江舟瞪大眼睛,亮亮的,看着江母。

“你外祖家還是有點家底的,明日你便跟我回去一趟。”說罷便往大廳走去。

?!

外祖家?

江舟一臉懵,緩過神來,趕忙追着問:“娘你有錢為什麽不早說?”

?!

江母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臂上,“我要早說,豈不是又讓你給敗壞一空。”

“那也不能瞞着我這麽大的事啊?”

江母扶額,一臉你很不聰明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用我說嗎?”

江舟頓時心虛,下意識撓了撓眉毛,這個自己确實不知。

夢裏也沒出現原主的外祖家任何信息,加上被趕出江家這麽久,便宜娘一點口風沒透露,她自己也沒想往那上面想。

江母瞥眼,嗔道:“別愣着了,還不趕緊去做飯,天都黑了。”

江舟笑着應好,并沒有馬上離開,臉色嚴肅道:“娘,這件事我想親自報仇。”

江母看看她,心裏忍不住欣慰,女兒終于長大了。

“好,你要是解決不了,記得找娘,你舅舅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好嘞,兒記住了,那我……”她指了指廚房方向,“先去做飯了。”說罷笑嘻嘻朝廚房走去。

江母見她如此皮一時仿佛又回到了江舟十三歲之前,一時心中感慨。

江舟進了廚房就趕緊把做了一半的雞蛋羹蒸上,又做了些蔬菜餅,炒了盤清淡的蔬菜。

忙完這些,月上梢頭,外面突然起了風,吹在門上呼呼作響,窗戶更是明顯晃動。

這種情況林沐挽坐不住了,起身去了院子,江舟帶回來的小狗還在院子某個角落躲着。

她挨個角落尋找,恰在這時廚房的門打開,江舟手裏端着盤子,眉頭擰着。

林沐挽擡眸望去,着急道:“阿福找不到了。”

阿福是她們給狗起的名字。

“你先回去,一會我來找。”

不等她回話,江舟快步走進廳裏,放下飯菜,去房間随手拿了件衣裳,給林沐挽披上,她抓住她的手,指尖微涼,江舟嘆了口氣,柔聲道:“起風了,怎麽還出來,阿福又不傻,冷了自然會躲起來,你看找了這半天不見它影子,估計早就藏了起來。”

“它剛來,我擔心它害怕。”

寒風飒飒,呼呼的打在身上,沒有月色的夜裏,黑沉沉的,江舟上前疼惜的将擁住她,“明天風停了它自然就出來了。”

林沐挽掙了掙,心知自己不回去,江舟是不會松開她的,便任由她去了。

難得享受這溫馨時光。

就在這時,兔子洞裏傳出‘嗷嗚、嗷嗚’的聲音。

江舟一愣,随即笑出聲,“看吧,我就說它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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