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後
醉後
林沐挽很少下過廚, 在尚書府時不用,如今家裏的活都是那個人在做,自己......
她抿了抿唇, 不知不覺間, 下意識已經将這裏歸納成了家。
是那個人給她撐起的家。
林沐挽彎起唇,嘴角笑意漸漸擴大。
“娘子。”
林沐挽回頭,那個人視線盯着她。
“你先等一下馬上就好。”說完也不敢耽擱, 在竈臺上翻找一番。
她沒醉過了, 壓根不知道醒酒湯什麽味道, 之前讀書的時候, 隐約在書裏讀過酸甜好像能解酒。
酸甜, 那只能是糖和醋了,沒再往下多想挨個調味嘗過之後,選出要用的糖和醋, 一起放在鍋裏加水煮開。
她一面燒火, 時不時還要回頭看一眼江舟,生怕她出點什麽事,好在那個人很乖,依舊保持剛才動作, 雙手放在腿上,規規矩矩在床沿坐着,桃花眼裏一掃剛剛的迷茫, 灼灼盯着自己。
林沐挽看不出來她的酒到底醒了沒有, 見她乖乖的坐着, 便放下心來, 趕忙把煮好的醒酒湯盛到碗裏端過去,那人的目光跟随林沐挽, 她去了哪裏她就看向哪裏,一刻都不挪開,目光灼熱,羞人的很。
林沐挽神色微頓,将手裏的碗塞到她的手裏,別開臉,羞惱道:“自己喝。”
江舟也不管熱不熱,端起碗就喝,幸好被林沐挽攔住,嗔了她一眼,“燙,吹一下再喝。”
江舟:“好。”
吐字清晰,眼神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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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挽疑惑看着她,像是酒醒了,做出的事又不是那般清醒。
讓人迷惑。
見林沐挽看着她不語,江舟投來的目光慢慢變了味,林沐挽甚至從裏面讀出了委屈,像只被抛棄的小狗。
可憐兮兮。
?!
明明還是灼灼的視線,林沐挽閉了閉眼睛,不确定自己是怎麽看出來她可憐的?
江舟看着她,突然好渴,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林沐挽:“???”
她後退半步,皺了皺眉,有些變扭的從江舟手裏接過碗,舀了一勺,放在唇邊細細吹了起來,等到白氣散去,遞到江舟唇邊,江舟乖巧的張開嘴喝下,喝下瞬間,就見那雙桃花眼氲出水氣,嘴巴癟了癟,忍着極大的委屈。
再喂時,那個人卻死活不張嘴了。
“再喝點。”林沐挽垂眸看着她,那個人緊閉着嘴巴,孩子氣般臉一偏,看向別側。
連看都不看她了。
“不喝,明天起床頭該疼了。”
“.......”
“只喝半碗。”
“.......”
林沐挽起身将碗放下,自上而下看着她,臉上清冷氣息不怒自威。
林沐挽:“喝不喝?”
“???”
江舟身子縮了縮,看看碗裏的醒酒湯,再看看林沐挽,諾諾的問:“喝了能親一下嗎?”
林沐挽臉上瞬間氤氲出一片緋紅,終于知道剛剛江舟惡狼般的眼神代表了什麽?
她咬了咬唇,強壓住情緒,瞥了江舟一眼,轉身離開廚房,在院子裏吹了半天冷風,臉上熱意消了。
在缸裏打了盆水,重新回到廚房。
江舟委屈的望着她。
林沐挽走進,瞥眼醒酒湯,随即移開視線,用巾帕沾水提江舟把臉擦洗幹淨。
“我已經喝了。”
“嗯。”林沐挽淡淡應了聲,将巾帕放在盆裏,一同放到木架上。
“能親一下嗎?”
“......”
林沐挽扭頭,對視上一雙清亮的眸子,一瞬間她覺得那個人根本沒醉,她是借着酒意意欲輕薄自己。
她就這麽盯着她的眼睛,試圖從裏面找出些證據,奈何觀察半天,那個人呼了口氣,垂下眸子,委屈道:“我很乖的。”
林沐挽愣怔,頓時有些心軟。
同是女子,親一下,也不是,也不是不可以。
她閉了閉眼,剛要開口,那人身體向後一仰,滾進被子裏,半響被子傳出悶悶的聲音:“親一下也不可以嗎?”
林沐挽:“......”
算了,她現在總算明白了,那個人根本還醉着,微微嘆了口氣,把喝完醒酒湯的空碗收了起來,再掀開被角,将那人鞋襪脫掉,重新蓋好被子後便出了房間。
林母房間。
“娘親,我已經想好了。”
“這麽大的事你跟阿舟商量了嗎?”
“她不知道。”
“你、”林母嘆了口氣,她又怎麽可能不想救出老爺,可是,她看了眼女兒,反對道:“你自己打算怎麽去?臨陽縣離京城千裏,不說別的,你一個女子家,讓娘如何放心?就算你爹知道了,也一定不會同意的。”
她停頓了一會,堅決道:“反正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阿舟也不會同意你這麽做?”
林沐挽瞥開視線,眼睛不聚焦,喃喃道:“這件事我不想将她牽扯進來。”
“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怎麽想的?”
夫妻本是一體,女兒平日裏不冷不熱的态度,這一刻讓她心裏忍不住起疑,女兒性格再冷淡,面對夫君的時候也不當是這副樣子。
她的心裏忍不住一驚,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想。
“爹爹的事我想自己解決,不想麻煩別人。”
林母倏地癱下腰,女兒真的不喜歡江舟,如果是這樣,她道:“我跟你一起回京,路上還可以有個照應。”
“娘。”
林母打斷她:“你別說了,娘已經決定好,要是讓你一個人回去,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對得起你爹,對得起你老林家。”
林沐挽抿了抿唇,“我已經給舅父去了信。”
林母皺眉,心裏忍不住嘆氣,說到自己哥哥,就忍不住想到自己那個侄子,如果林家沒出事,他與挽挽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話,男才女貌,可惜了......
挽挽不告訴阿舟,卻給舅家寫信,難道是還對仕高還存了那種心思?
林母心裏忍不住猜測,忍了忍還是問出口來。
林沐挽蹙眉,“娘,我現在不想這些,給舅父寫信,也是因為舅父曾在京中為官,多少有些關系,打點一下應該能偷偷去見爹爹一面。”
真是這樣嗎?
林母半信半疑點點頭。
“我還是決定要跟你一起去。”
“娘。”
“你對阿舟沒那個意思,我待在這裏算什麽?”
被說到痛處,林沐挽心口一緊,她要偷偷離開,那個人肯定會恨她,娘親确實不合适留在這裏。
此去京城危險重重,她不能把那個人牽扯進來,縱使千般不舍,比起她跟自己一起去冒險,她寧願偷偷的走。
将來如果能救得爹爹,她會回來找她的,求得她的原諒。
如果她不幸死在京城,那個人恨就恨她吧,以後她還能遇到喜歡的人。
想到這裏心口像被人用鈍器劃開一樣疼。
像是堵着一塊棉花一樣讓人窒息。
林沐挽抿緊雙唇。
十五月色清亮,隐約有些黑色陰影。
多好的月色啊!
本該團圓的好日子,她的爹爹卻因一些人的誣告,被關進刑部大牢,生死不明。
嘆了口氣,再次回到廚房。
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脫了衣裳,着了一件裏衣,被子踢到腳下,睡姿極其不雅。
她快速關上門,将獵獵寒風阻隔在外面,把散落一旁的被子重新蓋到她的身上。
在床沿坐下,默默注視着她,良久,才将收回視線,強壓下心裏的情緒,在江舟身邊躺下,下一秒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住,這仿佛成了她們之間的默契,只要身體一靠近,不管那人睡的多熟,下一秒就會抱過來。
她貪戀的回抱住那個人,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想要更多,更多。
翌日。
江舟揉着酸脹的頭,從床上坐起來,這酒真是喝不得。
貪一杯酒,遭罪的還是自己。
她揉着緊繃的太陽穴,從廚房出來,未見一人,“娘子?”江舟喚了一聲。
未應答。
她心裏咯噔一下,擡眼看了一下天色,明顯已經日上三杆。
娘子她們去哪裏了?
怎麽不叫醒她?
江舟抓了抓頭發,進了廳堂,家裏只有她人,餐桌上放着飯菜,用竹子編的蓋簾蓋着。
一大早沒胃口,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宿醉頭疼,又回到床上躺着,一直在床上磨蹭到近午時才再次爬起來,洗漱幹淨。
沒一會兒,林沐挽她們便回來了,懷裏抱着針線活。
一進廚房,見她醒了,倚靠在床邊,一只手捏着鼻梁,蹙眉道:“頭疼?”
江舟點點頭,“嗯,有點。”
看到她手裏的東西,“你也學做衣裳了嗎?家裏娘她們會做就好了,你不用學。”
林沐挽笑笑,放下手裏的針線,走過去站在床邊,心裏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按壓在江舟太陽穴上,一股微涼的觸感,江舟身體一緊,擡起頭望着她,林沐挽神色溫柔,好看的下颌骨緊繃。
沒由的一陣心悸,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可以。”
“嗯。”林沐挽不冷不熱的回應一聲,看似冷淡,手上動作卻很溫柔。
江舟心情突然大好,連頭也跟着不那麽疼了,“娘子,你們去哪了,醒來就沒見你們。”
“在張奶奶家院子裏聊天。”
“哦。”江舟沉默了一下,“昨晚我、”她瞥了眼林沐挽,又快速低下頭,不好意思道:“不知怎得就醉了,我沒幹什麽過分的事吧?”
林沐挽垂眸,視線落在她的不安的臉上,彎了彎唇角,抛去她要親自己那一段,昨晚的她很乖,乖乖的把醒酒湯了,乖乖的自己把衣服脫了,然後躺着就睡了,一點不鬧人。
不過看她今天頭疼的樣子,林沐挽頓感心虛。
看來昨天自己熬的醒酒湯沒起效果,味道又酸又甜,想起那人喝了一口,死活不張嘴的樣子。
應該很難喝吧?
最後為了想親她,竟然都喝了。
林沐挽垂下眸子,想都沒想道:“很過分。”
?!
聽她這麽說,江舟一時愣住,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真的很過分。”
她到底做了什麽?能讓林沐挽都覺得過分?
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昨晚喝的斷片了。
不會是她想的那種事吧?
江舟不敢看她,餘光又忍不住往她脖頸處瞥,白皙如玉,沒有任何暧昧的痕跡。
應該沒發生什麽?
可是,如果藏在衣服下面呢?
整個人頓時又不鎮定了。
雖說她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但那次是意外,她是喜歡林沐挽沒錯,但發生那種事也得有了感情水到渠成,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她負責。
醉酒發生這種事......
她咬了咬唇,這次意識到原來自己潛意識裏是個禽獸。
林沐挽不知道她補腦了這麽多,只是想逗一逗她,便順着她的話應了聲。
江舟閉了閉眼,收起掙紮的心,摁下她的手,改捧在胸前,擡起頭,眸子帶着歉意,“娘子。”
她喚了一聲,自下而上望着林沐挽的眼睛,半響,“我會負責的,我昨晚喝多,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不過你放心,雖然喝多了,但是我的心意不是假的,我心悅你。”
她的語氣堅定,目光裏的灼熱燙的人心頭發熱,林沐挽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一張俏臉瞬間紅透了。
“娘子。”江舟不放過她,輕聲喚着,額頭抵在她的肚子上,“你真好。”
說出來的話輕柔纏綿,如春風沐雨,情意綿綿。
一時,仿若天地間只剩彼此。
只一瞬,林沐挽推開她,偏開臉,“盡說些不知羞的話。”一面說着,一面後退,與她保持住距離。
心裏忍不住責怪這個登徒子,又充滿惆悵。
心裏喃喃,‘以後也要一直認為我好才是,你可不能忘了今天說的話。’
用過午飯,江舟便将林沐挽趕去了林夫人房間休息,一個人在廚房研究新菜品,之前的辣炒兔肉因為她的原因故意洩露給江盛,導致明品樓少了優勢,她要做出新的菜品來。
柏盛這個時代,菜品單一,至于好多調味品都是沒有的,她只需要憑借現代記憶,研制出幾樣大衆口味的新菜品,定會很受歡迎。
至于用辣炒兔肉做誘餌,她不覺得虧了,并且一來一往還白得了三千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巨款,普通人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說起錢,江舟突然想起銀票好像還在自己袖兜裏,沒交給媳婦。
她喜滋滋的想着一會一定要交給林沐挽。
這可是給閨女掙的奶粉錢。
新菜品實驗的很成功,這還得益于江舟家原來是開飯店的,江爸爸經常在家裏研究些新菜品,她也耳濡目染學會了做飯。
晚上的時候江舟便将自己做出的新菜品端了出來,先讓大家嘗嘗。
得到一致好評。
這邊她剛把新菜品秘方交給了明芷晴,江家酒樓那邊就推出了辣炒兔肉,價格比明品樓要便宜很多。
看來是想打價格戰,明品樓這邊也不着急,過了幾日才将新菜品推出,由于口味新奇,引得一衆叫好。
江盛暗惱,又将趙三找來,交代了幾句,趙三便匆匆離開江家酒樓。
又過了幾日,趙三便跟江盛傳話,新菜品秘方那邊弄來了兩個,價錢還是一份三千兩,兩份一共六千兩。
江盛一下子拿不出錢,又不想放棄這個好機會,自從上次拿到秘方後,酒樓的客人來的明顯多了,收益比往常翻出好幾倍,如果再将這兩個秘方買下,酒樓的生意定能再上一層樓。
他咬了咬牙,回家跟母親借了一些,湊來湊去還差兩千兩。
趙三:“大少爺,小的聽說,勝利賭坊的李老板那能借出錢,不如......”
話還沒說完,江盛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一個踉跄身體前傾去。
江盛大罵:“你他娘讓老子跟賭坊借錢,是不是想害死我?”
趙三疼着抱住小腿,委屈道:“大少爺,您冤枉小的了,您想啊,秘方到手,我們酒樓的生意肯定比現在還要好,也就兩千兩,幾天就還上了。”
江盛歪頭在心裏計較一番,一向狂妄自大的他也認同起趙三的辦法,一咬牙去了勝利賭坊,從賭坊出來懷裏揣着兩千兩銀票,整個人輕飄飄的,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總感覺事情辦的格外順利。
他押的是自己的私産,幾處商鋪在縣城都是頂好的地角。
新菜品秘方一到手,馬上便開始推出,打得依舊是價格戰,可惜這次明品樓也将價格降低,江家酒樓降低一文錢,明品樓就降低五文錢,價格一直比江家酒樓低上五文錢。
明品樓財大氣粗,根本不是江家酒樓可比的。
眼瞅着小半月過去,江家酒樓的生意沒好,反而虧進去很多,菜和肉都需要本錢,他們又将價格定的低,根本賺不到錢。
錢沒賺到,約定還錢的日子卻到了,江盛急的在房間跺來跺去,如果還不上前,他就得把那幾處商鋪押給賭坊,他的私房錢大多來自那幾處鋪子。
這下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只得回江家跟李姨娘借錢,誰知李姨娘看似在江家得寵,手裏只有江老爺給的首飾,加上每月的月錢,剛給江盛湊了一次錢,這一次實在拿不出錢來。
江盛跟朋友拼拼湊湊一些,拿上這些錢去了賭坊,那李老板一看只有三百兩銀子,剛剛笑意滿滿的面孔,瞬間立馬變了張臉,“江大少爺,您當初可是借了我兩千兩,如今這三百兩可是連利息都不夠呢。”
“李老板,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會盡快把錢湊齊的。”
李老板擡手抿了口茶,“行,連本帶利四千兩,最晚後日送來。”
四千兩?
江盛頓時急了,他明明只借了兩千兩,這李老板分明在坑的。
怒道:“我明明只借了你兩千兩,你跟我要四千兩,你怎麽不去搶?”
李老板呵呵兩聲,擡了擡手,瞬間從外間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将江盛架了起來,這時的江盛早就吓的腿都軟了,哪還有之前的嚣張氣焰。
他陷害過江舟,對這裏的規矩還是知道一些的。
能幹這種營生的,身後沒靠山根本不可能,就算報官也無用,說不定還會惹一身騷,也只有認栽的份。
他苦苦哀求半天,李老板才将人放掉,給了三日限期湊錢。
整整三日,他托人找關系,将手裏的商鋪低價賣出,也只湊了三千兩,誰知李老板一見錢沒湊齊,利息立馬翻了一倍,整整八千兩,還了三千兩,剩下的五千兩江盛也無力償還。
李老板便打發了江盛身邊的下人,去了一趟江府,等江德才接到消息,聽到最疼愛的大兒子在外欠了高利貸,人氣的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才帶着錢去贖兒子,等他到的時候,江盛已經被賭坊的人打的奄奄一息,最後被江家人擡了回去。
另一邊,苦心經營一月有餘,江舟終于低價将江盛賣出的鋪子全部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