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代替
代替
刑部距太醫署不遠, 不消片刻,太醫便被兩名小吏架着一路小跑出現在牢裏。
小吏放下太醫,又将手裏的藥箱一并遞了過去。
老太醫上了年紀, 一路上又被兩名小吏架着過來, 腳一落地還頭暈的很,轉了半圈,才看到地上躺着的人, 顫顫巍巍檢查了一下傷口位置。
安撫道:“無事, 無事, 沒傷到要害。”
蒼老的聲音奇跡般讓衆人懸着的心都放了下來。
沒事就好。
他從藥箱拿出一個瓷瓶, 打開一股濃烈的中藥味沖鼻。
接着看了眼傷口, 擺擺手示意江舟拿開手,他将手裏的藥粉撒在傷口上,片刻功夫剛剛還在汩汩冒血的傷口, 已經止了血。
江舟見狀從地上站起身, 臉色嚴肅,沉聲道:“在場所有的人一個都不準離開,否則按抗旨處置。”
話音剛落,刑部尚書揮揮手, 從外面進來一隊士兵,将所有人團團圍住。
衆人又是一陣混亂。
他道:“江大人,此事關系重大, 我們還是先進宮面聖, 再做決斷。”
江舟視線掃了一周, 見人都被控制住, 點點頭,走到林沐挽身邊, “娘子,你先回去,這邊有我。”
這個時候她如何放心的回去?
林沐挽抿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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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生死未蔔,身為子女如何置身事外?
江舟眉頭深鎖,這件事她勢必要進宮一趟,将林沐挽一個人留在這裏如何放心的下,她強硬道:“回去等消息。”
态度不容拒絕。
林沐挽抿緊唇,眸光閃着水色,倔強的迎上江舟視線,絲毫不退讓。
“胡鬧。”江舟壓低聲音道。
刺客都敢白日闖入刑部大牢,其猖狂程度可見,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殺回來,将她留下豈不是暴露在危險之中。
要不讓刑部尚書自己去面聖?
江舟看了眼刑部尚書不停擦拭前額的動作,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何況她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必須皇帝配合才行。
眼下林沐挽又不肯回去,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父親出事,她也不會離開。
江舟敗下陣來,嘆了口氣,對刑部尚書道:“大人,可否跟你借幾個身手好的護衛?”
刑部尚書應承下來,指了兩名護衛給江舟。
江舟嘆息着,給林沐挽找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等,否則就派人将她送回去。
林沐挽乖乖坐下,雙唇緊抿着,指尖掐進掌心,視線一錯不錯盯在林尚書身上。
江舟垂下眸子,握緊她的手松開,安慰道:“你乖乖在這等我回來。”
見她點頭,這才跟着踏出刑部大牢。
金碧輝煌的裝飾,在陽光的斜照下流光溢彩,宣德殿上,龍椅上那個人已經完全不能用暴怒來形容,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查、給朕查,給你們七天時間,再查不出來,你這個尚書也別幹了。”
“是、是、”刑部尚書跪在地上,雙手跟着聲音都些顫抖。
皇帝視線停在江舟身上,目光深沉,整個大殿被一股威壓壓的喘不上氣。
“江舟,你可有把握七天之內查清此案?”
江舟一愣,眸子沉了沉,嚴肅道:“臣有一計還需陛下跟尚書大人配合。”
“說。”
“陛下只需對外宣揚林尚書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并無大礙。”
皇帝斂眉,心裏已經明白,他注視江舟,眼裏仿佛已經知曉兇手的意圖,就跟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将林尚書關進刑部目的一樣。
他無比痛心,不由心裏又嘆了口氣,身在皇家,父子親情這種東西卻是如此奢侈。
一瞬間,他又釋懷了,孤家寡人的代價就是世人推崇的無上權力。
罷了。
皇帝擺擺手對身邊的魏福道:“去将朕的那幾個兒子一同喧進宮來。”
片刻鐘,衆皇子在小太監的帶領下來到宣德殿。
皇子們一齊跪下行禮。
見到他們,皇帝的面色緩和了一些,聲音威嚴,“朕這次招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最近刑部接連發生命案,你們可有什麽辦法捉到兇手?”
衆皇子紛紛垂下頭,這個時候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且不說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皇帝現在這個架勢,辦砸了少不了一頓臭罵。
誰願接這個活誰接去。
皇帝見他們都垂這頭,頓時一陣氣血上湧,抓起手邊茶盞摔了過去,青白相間的瓷器落在紅毯上發出一聲悶響,滾了一段距離打旋停住。
驚得衆人紛紛跪地大喊:“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息怒?
皇帝越看越怒。
最後視線落在太子身上,“太子你說。”
太子像是早有準備,淡定道:“父皇英明,兒臣、兒臣願意聽父皇調遣。”
皇帝眼底露出失望,別的沒學會,倒是将大臣的圓滑學了個精透。
他又将視線投到四皇子身上,剛要開口,蕭七出聲打斷:“父皇,兒臣願替父皇分憂,戶部掌握着朝廷命脈,如今戶部一個尚書,四個侍郎,一一出事,可見兇手有動搖我柏盛國本意圖。”
這時四皇子也站了出來,“父皇兒臣也願替父皇分擔。”
皇帝視線在衆皇子中輕掃而過,最終落在蕭七身上,“老七,此事就交你和江愛卿一起去查,朕給你們七天的時間,你可有把握查到兇手?”
四皇子:“父皇、”
皇帝瞥了他一眼,聲音肅穆,“休要再說。”
四皇子看了眼跪在不遠處的蕭七,眼底閃過一絲不明情緒,他很快收回視線,恭敬的跪着。
蕭七領了命。
出了宣德殿,衆皇子各懷心思,心照不宣的誰也沒說話,又默契的以一種看熱鬧的姿态當個旁觀者。
此事辦的好,定是要受皇帝嘉獎,如果辦砸了,蕭七受一頓斥責是輕,恐怕朝中大臣也能認清一些局勢。
刑部都破不了的案子,她一個成天在府中無所事事的皇子能做什麽?
衆人眼底滿是不屑。
江舟與蕭七同去了刑部,此時刑部大牢被兵士團團圍着,所有人惶惶不安,見江舟回來不由得都松了口氣。
來來回回距林尚書出事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此時他的傷已經包紮好,人躺在枯草上,神智尚未清醒。
“怎麽樣?”江舟上前拉住林沐挽的手,冰涼的雙手一瞬落在溫熱的掌心裏,林沐挽眼眶一紅,靠進江舟懷裏,揪緊的心也落了下來。
“好了,沒事了。”江舟緊了緊懷抱安慰她。
蕭七對身後的随從揮了揮手,随從上前将牢房的一衆人全部帶了出去。
她看了看江舟道:“事不宜遲,先将人轉移到別處。”
江舟點點頭,拉着林沐挽站到一旁。
“相公、”林沐挽擔憂的望着她,雙眸閃動,隐隐藏着不安。
“沒事的,殿下會将岳父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你放心。”
林沐挽望着那雙桃花眼,總是這麽讓人安心,半響點了點頭。
随後進來兩名随從,給林尚書換了一身随從衣裳,一左一右将人架了出去。
見牢房裏只剩下三人,蕭七将手裏的囚服遞過去,“你放心,我的人已經安排妥當。”
江舟點點頭,“一會麻煩你幫忙把我娘子送回府,還有我家人的安全一定要保護好。”
蕭七注視着她,半響,抿唇鄭重向她保證。
回來的路上兩人已經商量過,他們将林尚書沒死的消息放出,既然知道四皇子就是幕後真兇,現在江舟跟蕭七站在一起,如果林尚書不死,以四皇子多疑的性格,必定認為林尚書已經站在蕭七那邊。
為了戶部這塊肥肉,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他也不會放過殺林尚書的機會。
“你要做什麽?”
林沐挽蔥白玉指緊緊蜷起,她仰起頭,倔強的小臉此刻蒼白沒有血色,眉頭越皺越緊,雙唇死死咬住,眼眶通紅。
溫順的貓兒此刻仿佛全身毛都豎了起來,警覺的看着江舟。
江舟心口一緊,如萬般螞蟻啃食,她別開眼睛,不敢與之對視,緩了一會兒,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你先回去等我,這幾日我可能就不能回去陪你了,你自己要小心,等抓到兇手岳父就能回家團圓了。”
“你同我一起回去。”林沐挽抓着她的手。
“聽話,我不會有事的,如果不抓到背後真兇,岳父就會有危險,你看殿下派了很多人保護我,真不會有事,娘那邊還得靠你幫我去說,要不等回去,她又得揍我。”
林沐挽望着她的眼睛,眼神堅定,心知她說的沒錯,只有抓到背後真兇,他們一家才能團員,但是如果這個代價是将江舟置身于危險之中,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不等她反駁,江舟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披風,深吸一口氣,“回去吧。”
春天,東風卷地,吹得馬車簾子獵獵作響,林沐挽倚靠在車壁上,好看的眉宇緊緊擰在一起,雙唇緊抿,望着車窗神色呆滞,不知在想什麽?
萬事俱備,江舟躺着牢房裏,雖然天氣漸漸回暖,躺在只有幹草鋪成的地上,身體不由凍的縮成一團。
此時,真的好想林沐挽啊!
想念家裏那張實木雕花大床,江舟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幸好囚服裏面加了件棉衣,要不今晚自己非得交代在這。
輾轉一夜,天邊泛起魚肚白,牢房只有一扇四方小窗透近些許微弱的白光,從光線慢慢變換的角度,江舟大約判斷出具體時辰。
一夜過去,刺客并沒有來,緊張的情緒得以微微松懈下來。
除了那微末的光線,牢房基本處于昏暗之中,白日與黑夜區別不是太大,無事可做的情況下,江舟幾乎一直處于迷糊狀态。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牢房門被打開,耳邊傳來嘩啦的鐵鏈聲,江舟身體猛地一抖,下意識去抓藏在幹草裏的短刀。
“相公。”
?!
江舟陡然清醒,凝神看清蹲在地上的女人,一把拉進懷裏,讓其坐到自己腿上,給她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語氣有些責怪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過兩天就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