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嚴墨人往前一步,人走到空出來的打飯窗口旁。
不出意外地,今天又是一些他已經會熟練背誦的菜色。嚴墨看了一眼,随手點了兩個。
食堂阿姨隔着口罩說“好嘞”,手下大勺麻利地給他打了第一個菜,她看見旁邊有個餐盤裏就剩下一勺的菜量,便探頭操着大嗓門詢問窗口外的學生:
“同學,芹菜要嗎?”
這麽說着,其實她手下的大勺已經舀上了一勺。
嚴墨還沒回答,這時後面一個高個子湊了上來:“要!”
腦袋從嚴墨肩膀上方輕松探出,一起擠在打飯窗口的玻璃前。陸廷朗聲道:“阿姨,他要!”
“好嘞。”阿姨笑呵呵的。
嚴墨朝後肘擊了一下他,陸廷一手捂着肚子低頭跟他說話:“你一會兒不吃給我就行了嘛。”
兩個學生打鬧,食堂阿姨對此司空見慣了,手起勺落,就把最後一勺芹菜豬肉給嚴墨的餐盤當了添頭,然後才給他打第二個菜。
陸廷的腦袋還沒退回去,見食堂阿姨已經在餐盤中打上兩勺青椒肉絲,随口道:“阿姨,肉要多點兒~”
阿姨人很好說話:“好嘞。”
這時前面那個比較安靜的男孩子說了句什麽,她還沒聽清,高個子就回頭聲音洪亮清朗地更正道:“青椒也要多點兒~謝謝阿姨~”扭頭就問人:“你為什麽不吃肉?……”
還傳上話了,性格還真是互補。食堂阿姨看着這兩個的相處,不覺也眉開眼笑的:“行,都給你多打一點。”
這兩個學生感情真好,鬧鬧騰騰。高的那個就跟照顧弟弟似的。主要是這兩人長得都挺讨人喜歡,她便不由多看了這組合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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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墨刷完飯卡後端着餐盤離開了。陸廷還在後面喊他:“嚴墨等我!”
他也快速打好了飯菜,端起盤子背着書包追上去了。
剩下掌着大勺的阿姨在後面感慨,真年輕啊。
*
今天兩人是前後腳進的教室門。
“喲~”
他們一出現,座位上的老八腦袋就跟着前後路過自己座位的兩人轉動:“你倆今天一起吃的飯?”
嚴墨的回答是直接路過了他。
陸廷在旁邊拉開椅子坐下。老八湊上來問他:“跟嚴墨一起吃飯的感覺如何?”
不知怎麽,此時陸廷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唉。”他最終說。
不提也罷。
反正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正常啦。老八對此早有預料。哪次陸廷在嚴墨那是不碰壁的,嚴墨什麽時候忽然對陸廷有笑臉了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好嗎?
幸災樂禍的老八:“叫你抛下兄弟去吃飯。”
要是他今天沒臨時起意跑去找嚴墨吃飯,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陸廷痛定思痛:“兄弟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再被嚴墨騙了。我只是假裝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樣子,其實都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你別說了。我有我自己的節奏。”
老八:“你看我有想理你嗎?”
今天班裏的氛圍不算輕松。本來返校日就夠慘了,晚自習上課前的時候這一次聯考有幾個科目的成績和年級排名已經出來了,他們教室裏一時間哀鴻遍野,愁雲慘淡。
有人去廁所洗冷水臉,還有人偷偷哭了。
班裏空氣無聲之中變得沉重。頭頂紅底黃字氣勢昂揚的橫幅也挂了有段時間,似乎也在時時刻刻催促着他們時日無多。
就連心最大的老八這次也心戚戚然,問自己唯一的同桌也是難兄難弟:“喂,你估分怎麽樣?”
陸廷正在看卷子。頭也不擡地,一只手掌直接伸到到他的臉面前——比了個耶。
看來是一片穩中向好了。
老八:“你不是要考s市嗎?能考哪所學校啊?”
陸廷就拍拍他肩膀,關心道:“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老八就又愁容滿面地回去學習了。
畢竟現在也是學一天少一天的關頭了。
過一會兒他回來找陸廷。就見老八做寶強捧書狀:“喂喂,陸廷,看這,你看這,問你這道數學,為什麽等號這邊小a變大A了啊?為什麽啊?”
“哪裏?”陸廷敷衍地伸頭過去。
“就這一道。”老八兢兢業業地給他指完了,擡頭發現人根本看都沒看,一雙眼睛還在看着自己的作業。
“啧!你看啊!這裏!”
陸廷:“在看了在看了。”
陸廷:“嗯嗯,顯性基因突變。”
老八:“?把你打成顯性基因信不信。”
他也不問這個逼了,把書一撂,就在視線範圍內搜索可以請教的人。
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陸廷給大家夥開了個好頭。
因為陸廷近期多次出現徘徊在嚴墨周圍問題,其他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有人也試着拿題目去問嚴墨了。
很意外地,本以為嚴墨是那種會面無表情地叫你回爐重造的威嚴學霸,沒想到大神面冷心熱,實際上特別親民。
就算問他過于簡單的送分題也不會用看睿智的有色眼鏡看待你。
就仿佛是一位面無表情的天神灑下普度衆生的光芒,毫不誇張地。
尋找到了新的目标,于是晚自習下課時間一到,老八端着書和椅子就屁颠颠地上去了。
他也沒說去幹什麽。陸廷原本沒理會他的,人跑就跑了。直到前面一句老實巴交的“墨哥!忙着呢?”響起。
陸廷擡眼一瞥。
老八那邊,座位上的嚴墨握着筆擡頭看向來人。
老八一把子擠進過道來坐下:“大師!你幫我看看,為什麽這道小題他給我扣了7分啊?”
嚴墨只掠過一眼就看出來,過程這不都是亂寫的嗎。
他說:“……錯了當然沒分。”
他給人講了題,指出了老八錯誤的地方,從頭捋了一遍解題思路。
老八:“哦哦哦,原來是這樣。可是大師,題目後面的這個小括號裏面寫的不是6嗎?”
嚴墨:“剛說他扣你多少來着?”
老八:“7分。”
嚴墨:“基礎題都能錯,多出來的一分是對你的鞭策和督促。”
老八醍醐灌頂:“大師,我悟了。”
老八:“那我還用不用去找老師改分啊?”
嚴墨:“去找。”
老八:“哦哦哦。好的好的。”
他還翻出另外一題想一并解決了。嚴墨也正側着頭看他的題,餘光之中,卻瞥見底下一只球鞋無聲地伸過來,鞋尖勾住老八座下翹起的一只椅子腿——
差點沒在過道上平地摔跤的老八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
他看着陸廷登堂入室鸠占鵲巢地拿椅子占了自己原本的座位。
陸廷忿忿不平的嚷嚷聲一下蓋過了他的:“差不多得了!你這人怎麽這麽霸道,就你有題嗎,別的人還得問呢!”
老八此時還企圖跟他商量:“別搞哥,我是真沒問完……”
陸廷:“問什麽問,都讓你問完了還得了!嚴墨是你一個人的嗎你一直這麽霸占着?”
老八:你踏馬……?
句句不提你自己,句句在說你自己是吧?
得了。他還是等陸廷問完了再過來吧。
老八氣鼓鼓地先拿着卷子上辦公室改分去了。
驅趕走礙事的人後,陸廷這才轉過臉笑眯眯地看他:“嚴墨。”
嚴墨看了這人一眼。
對誰來問他題這事倒是無所謂,反正講題的都是他。
每次在他拿到陸廷的題後,會對着手裏的卷子或書沉吟一小段時間。
在嚴墨安靜思考的這二十秒,是陸廷最放松最無所事事的二十秒。像是中場休息那樣的,任由他做什麽的自由時間。
他可以在離嚴墨很近的地方肆無忌憚地觀察人家。
而一般這種時候嚴墨都會很專注,不會注意到他。
但今天到底有所不同了。
一看到嚴墨就想起今天那件事。
一想起那件事,陸廷整個人就不太好了。
他也是今天才發現,他們課桌原來有這麽狹窄嗎?平時講題兩個人就是這個距離的嗎,不是,有點不妙吧?……
陸廷瞥他一眼。
臉也離得好近。
陸廷自己不動聲色地挪了挪位置。或許只是因為他此時自己心裏有鬼,還是覺得不大自在。
再看從頭到尾都巋然不動的嚴墨。
他不止一次如此感慨,嚴墨是個特別獨立自主的人。
個人能量自給自足。精神世界很獨立。有人來找他就回應,沒有就安安靜靜做一晚上他自己的題,也跟平時沒什麽差。
可惡。就連這一點也帥得不得了。
話說回來了,嚴墨其實到底是喜歡自己哪裏呢?臉,還是說就是單純喜歡他本人?
有多喜歡?真那麽喜歡嗎?
嚴墨。
在心裏念了遍名字,陸廷出着神。
嚴墨啊……
嚴墨嘩啦啦翻書。落下的眼睫黑而濃密,濕潤鴉羽一般,也和他瞳仁的顏色一樣。墨黑深邃的,黑亮純粹。
特別清秀漂亮的一雙眼睛。
他盯着嚴墨的臉的視線越來越專注。今天他嘴唇碰過的地方是哪裏呢?是更靠近嘴角那一塊的皮膚?還是說在這個人臉頰上的哪一塊軟軟熱熱的地方?……
撲通。
陸廷表情一滞。
什麽撲通?誰?剛才是誰撲通???
回過神來的時候,那雙墨黑清澈的瞳仁就在他的臉前,正無聲凝望審視着他的臉。安靜中帶着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你是聽題還是發呆?” 嚴墨問他。
陸廷一愣,他習慣性地露出一個笑來,說道:“我聽着呢,你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