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走失的少年13
第81章 走失的少年13
雲舒走後,房間裏的沉默維持了很久,一向愛說話的初則都不想開口了。
他順勢一躺,将蓋在身上的毛毯直接遮住了臉,企圖與世隔絕。
簡溪咬了咬唇,見大家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主動出聲:“我們……我們去隔壁問問林嬸吧,再不去……她該出門幹活了。”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也足以讓其他人聽到了。
初則似乎還在賭氣,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躺屍,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清還是假裝的。
“嗯,出門吧。”雲舒不在,一時間像是失了主心骨,蘭嶼又得顧慮到初則,那麽能做主的也就是翡向南了。
他這麽應下了,立即就站起了身,疏松了一下筋骨。
簡溪看到他站起來了,自己也跟着慢吞吞地站起來,順手将昨晚睡的那塊地方整理好。
初則遲遲沒有反應,連蘭嶼也喊不動他,翡向南只好彎了腰,将他的毯子掀開了一點,露出腦袋。
初則瞪他一眼,一臉沒好氣地坐起身,但也清醒了幾分,起碼意識到自己不該再耍小性子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後,四個人便先後出了門。
簡溪毫無疑問是走在最前方帶路,初則倒是一反常态地黏着翡向南走在隊伍的末尾。
“你就不擔心我們家雲舒嗎?”他抱着翡向南的胳膊,降低了音量兩個人說悄悄話。
“擔心有什麽用?你到現在還不了解他嗎,他心裏的計劃比你的頭發絲還多。”翡向南說着,有意要安撫他,便順勢在他腦袋上胡亂摸了一把,又逗趣道:“你都說了是你們家的了,怎麽又來問我擔不擔心?”
初則像只氣鼓鼓的河豚,對着他的手臂拍了一下,力氣還不小,“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的,但他內心确實也因為翡向南這幾句話而感到了安心。
将自己的頭發理好後,他又開口道:“雲舒說了他一會就回來,等問完這個林嬸,我們還是會等他,然後一起出發的。”
聽到這句話,翡向南側過頭去莫名看了初則一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在一塊長大的,初則和蘭嶼在他心裏的地位絲毫不亞于翡向止。更何況初則一直都像個小孩,性格率真,思慮的并不多。
想到雲舒昨晚的那句“我要走了”,他連忙騙過臉,避開初則直勾勾的視線,盡量不讓對方發現自己帶着苦澀的笑容。
初則還是察覺了他的異常,拽着他的手臂,要去看他的表情。
正巧,林嬸家的門開了,讓他得以逃脫這場難熬的試探與“糾纏”。
初則哼了一聲,礙于要進別人家裏了,這才将他放開了。
四個人先後進了屋子,逐漸看清隔壁家林嬸的真容。
她身材有些微胖,面相看上去很善良,不會讓人生起戒備心。
簡溪率先進的屋子,林嬸就順勢拉住他的手往裏帶,與身後的三人隔開了些距離。
屋內陳設簡單,分明沒什麽奇怪的景象,但走在第二個的蘭嶼卻沒由來地感覺到一陣奇怪的氣息,而後停住了腳步。
走在最後的翡向南剛剛順手将門帶上,于是那熟悉的,落鎖的“咔噠”聲又響起了。
初則險些對這個聲音産生應激反應。他膽子雖小,直覺卻不爛,後頸處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初則忍不住轉過頭去想要看一眼身後的狀況,卻在什麽都沒看清的狀況下被一記手刀劈中後頸,立即倒地暈了過去。
連同兩側的Alpha也沒來得及反應,就以同樣的方式倒在了初則身旁。
身穿黑衣且戴着墨鏡的男人是從簾子後突然出來的,他體格十分健壯,看上去就訓練有素。
因為屋內面積過小,所以事務所三人絲毫沒有反應的餘地。
就算反應過來了,這三個架都沒打過的少爺也很難逃脫對方突然的攻擊。
随後,一牆之隔的內屋竟走出來了一批人,大約十多個,穿着都差不多。
唯獨站在最中心的男人,身上穿着頗為合身的西裝,身型修長,氣質也格外突出。
簡溪扶着林嬸最後一步從屋內走了出來,似乎對于這一切都不吃驚。
但林嬸面色卻蒼白,整個人像是脫了力,不得不靠着簡溪的攙扶才勉強站住腳。
“林克,我不是特意交代你了,下手要輕點?”西裝男人看着倒地三人後頸處明顯的紅印,不耐煩地對着最初下手的男人招了招手。
那名叫林克的下屬剛剛還企圖居功自傲的神情立即變得畏縮起來,低頭哈腰地站到西裝男身側。
看上去較斯文的西裝男卻依舊不滿意,擡手就是一巴掌,朝着林克的臉扇去。
他這一下子,看上去毫不費力,卻讓林克臉上的墨鏡都被甩出去兩米遠,不偏不倚地撞到窗戶,随即又掉到地上,眼鏡腿斷了一根。
“光長肉不長腦子的廢物。”他看着林克臉上的巴掌印,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扯了扯領帶,神情顯得格外陰鸷。
按理來說,這麽狠的一巴掌,雙方應該都會有痛感,西裝男卻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一聲罵完,其他下屬就很有眼力見地将被打懵的林克推到了最外層,以免他再杵在這裏惹人心煩。
西裝男走近了一步,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三個目标人物,嘴角略微揚了揚。
能這麽順暢地将人抓到,他還是挺滿意的。
于是他轉頭一個眼神,兩邊最靠近的他的下屬立即接受到信號,麻利地邁開步子,蹲到三個目标人物的身側。
屋裏一時安靜極了,只餘下這兩人手不停翻動的聲響。
時間幾乎是數着秒過去,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在一處,屏氣凝神地等待着搜身的結果。同時,他們生怕再惹出什麽動靜,讓陰晴不定的西裝男又生出想修理人的念頭。
“頭兒,找到了,您果然英明!”個字偏矮的那個下屬在翡向南的身上找到了個不尋常的東西,立即起身過來拿給西裝男看。
“就你會拍馬屁。”西裝男心情頗好,嬉笑般拍了拍他的腦袋,擡手接過那指甲蓋大小的玩意,舉到眼前看了兩秒,而後似乎又懶得研究起什麽作用,将東西捏在手指間,擡眼看了看屋內的陳設。
視線觸及到窗沿下洗東西的小水池,他莫名笑了一聲,瞄準那塊區域一抛,手裏的東西就“咚”的一聲投進蓄了水的池子裏。
沒搜出什麽東西來的那位下屬趕忙起身,湊到水池邊将堵着下水道的塞子拿了出來,而後一池子水流得一幹二淨,連同着那枚看上去并不粗糙的物件。
“估計是有定位作用的。”身側的下屬殷勤地開口說話,“既然現在順着下水道去往最大的垃圾回收處了,那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會被帶到哪裏去了。”
西裝男看了他一眼,神情又不明朗起來。
人群最外圍的簡溪盯着西裝男的後腦勺,思緒複雜。
由他們的對話聽來,此刻總算猜出,那枚小巧的定位器大概率是雲舒留在翡向南身上的。
否則怎麽會這麽巧,雲舒這麽輕易就出去找小晚,留下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雲舒顯然不是個簡單的人,或許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目的是什麽,或許他早已想好了應對的安排……
比如這枚定位器。
可……他應該沒有想到,組織的人做事并沒有那麽随意,現在不僅将定位器搜出來了,還扔進了下水道。
那麽,即使雲舒想要救他們,又能依靠什麽呢?唯一的聯系都切斷了,怎麽可能在混亂的B星找到那片罪惡的基地呢?
簡溪搖了搖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操心起這些。
簡溪晃神的時候,西裝男的下屬已經開始手腳利索地将暈倒的三個人綁好,套進不透光的袋子裏。
“不過……那個叫雲舒的,到現在都沒查清是什麽來頭。”下屬交代着。
“無妨。”西裝男眯了眯眼睛,“甩開他就可以了,他不是我們的目标。一個Omega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我就不信他還能是什麽厲害的人物不成?只要不是A星的聯長,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廢物一個。”西裝男看着地上排放整齊的三個黑色袋子,仿佛已經能預想到鈔票入賬的情形,所以一副心情頗好的樣子。
他這麽說着,視線終于放到了人群最外圍那個Omega的身上,眼神玩味得像是在看自己的一只寵物。
“小溪,過來。”西裝男一句話就讓簡溪回了神,身體幾乎是比意識先一步遵從指令,連扶着的林嬸也不管了,松了手就費力地穿過人群的縫隙來到了西裝男的面前。
他不敢擡頭觀察對方的神色,只能低着頭向下看,一副任人欺辱的乖順模樣。
西裝男伸手擒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睜大眼看清自己。
往日裏一貫髒兮兮,臉上傷口又多的小孩,難得露出張幹淨的臉,反倒順眼了一些。
“我們小溪,變漂亮了啊?”西裝男說着,興味十足地将簡溪的臉掃視了一圈,“以前還真沒發現你這張臉長得也能入入眼。”
他順手攬住簡溪的肩,力氣大得讓簡溪的臉都快皺成一團,卻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下屬們自動為兩人分開一條路,讓他們順暢地走到了癱坐在地上的林嬸面前。
沒了簡溪的攙扶,她自然是支撐不住,無力地倚在牆上,在居高臨下的西裝男面前顯得格外弱小。
“你說,她能守好自己的嘴巴嗎?”西裝男的手撫上簡溪的臉,輕拍了兩下。
“可、可以的。”簡溪的視線落在林嬸的身上,知道男人說的話意味着什麽,心底甚至抱着一絲替林嬸求饒的念頭。
“我能,我能。”林嬸也連忙拉住他的腿,卑微地祈求道。
西裝男壓根沒興趣聽她說什麽,向身側看了一眼,他的好下屬就快步走了上來。
兩個人按住林嬸,另一個人從背包裏掏出一個注射器,不顧林嬸的掙紮,就這麽推進了她的身體裏。
林嬸的瞳孔猛地擴張,而後痛苦地倒在地上。
簡溪不忍心再看下去,可西裝男卻按着他的後頸,迫使他将所有的畫面都收入眼底。
當初,他的爸爸,他的媽媽,甚至是他年幼的妹妹……
都是這樣被注射着,痛苦地掙紮着,而後死在了他的面前。
什麽搬家,不過是眼前這些惡魔為了掩蓋事實的說辭。
真要說的話,此刻他們恐怕都已去往天堂了吧。
爸爸媽媽再也不用因為貧窮的生活而受苦,妹妹也不用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時常躲起來偷偷哭泣。
記憶中妹妹的淚眼與此刻的他逐漸重合。
“哭得真漂亮。”西裝男似乎就是為了欣賞這一刻少年的心碎,輕輕用指腹将他臉頰上滑落的淚擦去,看着他泛紅的眼眶,露出了憐惜的神色。
下一秒,男人又立即原形畢露,亮出尖利的爪牙,按着簡溪的頭一把将其甩到牆上。
看到少年恢複了大半傷口的臉上又添了一道鮮紅的痕跡,終于滿意地笑出聲。
“出發吧。”他潇灑地轉身,一聲令下,十多個下屬就忙将地上的袋子合力擡起,跟着出了門。
路過水池的時候,簡溪下意識向裏面看了一眼。
水池的過濾口并不大,黑色的定位器正巧卡在入口處,并沒有完全掉下去,不細看的話壓根發現不了這一點。
此刻所有人都已經出去了,只有他還遲遲沒出去。
抱着內心最後一絲希冀,簡溪顧不得思考,彎下腰将腦袋湊近了,想要把定位器摳出來。
“幹嘛呢,快點跟上。”
隊伍最末尾的人見他遲遲不出去,便在外面怒喊了一聲。
吓得他手一顫,本就艱難的動作更是因此操作失誤。
定位器順着他的手指縫隙,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屋外日光正好。
簡溪拖着步子出了門,最後再看了倒在地上的林嬸一眼,渾身如同淋了一場大雨,後知後覺地感到徹骨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