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那晚, 餘婳看了很多東西,李蘊的資料看了好幾遍,那人的簡歷确實很優秀, 給她當助理真是屈才了。
工作室留檔的面試視頻也看了, 但什麽都是假的,讓李蘊快樂的信不是她寫的, 至于那些李蘊愛她的過往。
餘婳不知道如果沒有那些信, 愛還會不會存在。
在快要失去李蘊時, 這種痛感和驚慌讓餘婳猛烈意識到, 她現在如此需要李蘊。
後半夜, 餘婳腹痛難忍,像是有電鑽瘋狂鑽她下腹, 去衛生間一看,居然是月經。
也是, 餘婳想, 都已經吃這麽久的藥, 再不來她身體是真的有大毛病了。
餘婳從行李箱裏翻出衛生巾,第一反應居然是終于又找到個可以跟李蘊說話的由頭了,如果她是前一陣子來, 李蘊一定會很高興吧。
李蘊在她故意冷落時也會給她發信息提醒她吃藥, 但她當時愛回不回, 也愛吃不吃。
李蘊固定提醒的信息在知道真相後消失了, 是已經無所謂她了吧。
第二天一早,餘婳頂着黑眼圈和紅腫的眼皮,化妝師用了很多方法去遮, 最後還是沒怎麽遮住。
柳如看着着急,“我現在看你這妝都不行, 上鏡估計更明顯。”
餘婳看了眼鏡子裏憔悴的自己,想的卻是別的,“你跟李蘊說了那事沒有?”
“還沒有,打算找個合适的機會,但她應該也挺願意的?”
柳如看了眼遠處忙碌的李蘊,越想這事越滿意,壓低聲音說:“這事真不管是故事性宿命感都太強了,我打算找寫手好好寫寫。”
“叫停吧,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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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詫異地盯着餘婳,“你說什麽?”
餘婳重複了一遍,“我不同意。”
“為什麽?”柳如聽清後覺得餘婳真是難以理喻,“你知道我前前後後為了這事聯系了多少人嗎?”
“別作賤她了……”餘婳撐着一口氣,扯住柳如的袖子,“我們想別的辦法吧。”
如果這樣對李蘊,讓這一切為營銷鋪路,別說李蘊了,她都覺得惡心。
“不行,你必須給我個理由。”柳如皺起眉頭,“你一直有這個毛病,做事情總是做一半就放棄,那都這樣以後工作室的工作還怎麽推進?”
餘婳說不出口,“堂姐今天來,她會跟你說理由的。”
柳如啧了聲,打尹绮夢電話去了,“這事我可還沒答應叫停。”
今天要拍攝短片外景,餘婳一路腹疼難忍,臉色是化完妝都不住的白,身上一直發冷汗。
這次月經像是要把之前沒來的一次性來完般,只是站着都能感受到下身不斷有血在流,她後悔早上稀裏糊塗的沒有用棉條……隐隐擔心這次量這麽大,會不會漏出來。
阿杏看出餘婳臉色不好,問她怎麽了。
餘婳說話都疲累,“月經。”
這詞一出來,阿杏一拍腦袋,“你來月經了?”
“你終于來了!印象裏你是不是很久沒來月經了?”阿杏從包裏摸出一盒布洛芬,“現在痛經嗎?”
“我早上吃了。”
等工作人員搭建場景時,阿杏看了眼離她們有一段距離的李蘊,偷偷和餘婳說,“婳姐,李蘊是不是還在吃醋……”
餘婳頭疼,李蘊要還是吃醋倒是簡單了。
“婳姐,要不你去哄一哄嘛,她……那天我去找她,她哭了。”
餘婳一啞,說好。
過了會,阿杏被叫去幫忙試燈光。
餘婳雙手撐着欄杆,輕輕捂着小腹,疼得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直到視線裏出現一雙熟悉的鞋子,李蘊走近她問,“你怎麽了。”
餘婳低着頭,沒去看李蘊臉上的表情,聲音是難以掩飾的虛弱,“來月經了。”
李蘊聽後頓了下,“你坐會吧。”
為了配合拍攝,餘婳今天穿着很短的裙子,露出大半大腿,這會時不時會有路人停下看她們或者拍照。
餘婳左右看了眼附近,并沒有椅子,輕輕搖了搖頭。
李蘊沒什麽猶豫地脫了外套,墊在一旁無人路過的臺階上。
餘婳擡起眼,“……你不冷嗎?”
今天雖然出了太陽,但沒有陽光照射的地方還是陰寒。
李蘊沒說話,又脫了裏面一件衛衣,遞給餘婳,“拿這個蓋着腿。”
這下李蘊只剩一件打底衣了。
餘婳慢半拍接過來那件衣服,忽地自慚形穢。
被李蘊愛是很幸福的,李蘊生氣或是傷心也不會亂發脾氣,李蘊依舊能夠情緒穩定,會溫柔會體貼,不會像她一樣。
餘婳想,被她愛好慘啊。
餘婳坐在那,漸漸把腦袋埋在了李蘊的衣服裏,再擡頭時,李蘊不見了。
她慌亂地找,最後看李蘊從遠處一家便利店出來,手裏提着一根還冒着熱氣的玉米。
李蘊把玉米給餘婳,“買不到暖寶寶,先湊合下吧。”
熱玉米被餘婳隔着衣服放在小腹,微微緩解了那點疼,這會她們身邊什麽人都沒有,倒是個坦白的好時刻,但餘婳已經沒有任何底氣了。
餘婳甚至想了想,她現在是裝作不知道好,還是立刻賣慘求同情好,在她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她忽然紅了眼眶,脫口而出一句,“我已經知道了。”
李蘊怔愣了下,沒多驚訝,餘婳遲早會知道的。
真藏不住事啊,餘婳罵自己,接下來又控制不住問,“你恨我嗎?”
李蘊俯視餘婳,看餘婳被凍的有些發紫的脖頸,漂亮的臉卻是慘白的,眼睫上嵌着淚珠,竟然有幾分可憐。
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一會,燈光調試好,餘婳強撐着把這場外景拍完。
拍完後,柳如見餘婳身體實在不适,和工作人員商量叫停了剩下的拍攝,改為明天。
餘婳回到酒店休息,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總覺得身上發冷。
昏沉之際,她感覺有人進了房間,撐起身體,下意識喊了一聲,“李蘊?”
看到的是風塵仆仆的尹绮夢,餘婳掩住那點失望,又躺回去了。
尹绮夢走到床頭,幫餘婳蓋緊了下被子,“現在很疼?”
餘婳聲音哽咽,“我該怎麽辦……”
尹绮夢當然聽到了餘婳剛才喊到什麽,她輕輕理了下餘婳的碎發,哄她說,“沒事的,難受就睡一覺吧,都會好的。”
下午,李蘊在活動點和尹绮夢迎面撞上。
李蘊身體一僵,下意識想繞開尹绮夢走。
“小蘊。”尹绮夢伸手攔住李蘊,“你要去哪。”
李蘊一時語塞,羞恥感,屈辱,不解……她還是很難把寫信的對象和尹绮夢聯系起來,尹绮夢根本不在意那些信啊也不在意她啊,她的朝思暮想在尹绮夢看來也許只是某年某月随手喂了一只流浪狗。
只有她還停在原地牢牢記着這些事。
李蘊深呼吸,“你當時面試把我刷下來,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嗎?”
唯一得知真相的人就這樣旁觀她面試,來給餘婳當助理,和餘婳發展成這樣,尹绮夢就這樣看着,會不會像看一個小醜一樣。
“是。”
“我可以知道真相嗎?”李蘊啞聲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尹绮夢思索了片刻,“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甘溪是我前女友,當年她去你們村支教,餘婳那時事業剛起步,演了一個講留守兒童的電影,也就是《向明月》,甘溪跟我提了嘴想資助你們,我又跟餘婳說了,我們三個一合計辦了這事。”
李蘊從她的視角,說了同被資助的宋扶搖曾目睹交接的人把所有人的信和她送的野生猕猴桃都扔掉了。
“我們确實沒有收到任何特産,只有一封信,上面沾滿了很多泥,寫了你的名字。”
尹绮夢目光變得悠遠,“其他的特産也許是交接的人私吞了,那封信可能是他覺得多少能夠交差,可能是他有了幾分良心撿回來了一封,誰知道呢。”
李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你不要太傷心,餘婳是真的給你寫過信的,第一封信就是她給你回的。”
李蘊的眼睛亮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尹绮夢,似乎在判斷。
尹绮夢沒有躲閃這種眼神,她撒了個謊,“只是後來餘婳工作太忙才沒有回複,而我和餘婳字跡一樣,跟甘溪接觸也更多,當時沒想到若幹年後會有這麽一出,于是替她回複了。”
“你要恨就恨我吧,別怪她,她什麽都不知道。”
尹绮夢放柔聲音,“我知道接下來說的話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殘忍,我希望你能繼續照顧餘婳。”
“她這兩年狀态并不好,你跟她相處的時間也不短,應該已經了解她……我這個妹妹,其實很脆弱的。”
“當是我求你了,如果你已經決定要離開,先緩一緩好嗎?”
一陣沉默。
“我會待到合同結束的。”
李蘊嘴裏發苦,壓住眼淚說:“不管給我寫信的是你還是她,我得到的鼓勵是真的,我接受的資助也是真的,沒有你們的資助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謝謝你們。”
她只是機械般說一些道德正确的話,“是我太較真要來的,現在沒理由得了便宜還賣乖,跟沒有理由因此生恨,放心吧。”
……
尹绮夢不知道說什麽了,憂心地看着李蘊。
兩人同時沉默了會,誰都知道,那道裂縫已生,再也回不去了。
這場談話後,李蘊仍舊去幫工作人員抄寫書摘。
她繼續摘抄那些語句,這種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讓她有了片刻解脫
忽地停住筆,李蘊出神,心裏那密密麻麻的痛苦忽視不掉,以前她難受時會想着給餘婳寫信,現在這唯一自我發洩的方式已經沒有了。
一個人忽然失去寄托是很可怕的事。
周圍嘈雜,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在徹底安靜後,李蘊盯着一旁的打印機,有了一個念頭。
她寫了一封辭職報告,打印出來。
打印機吐出那張A4紙,李蘊拿到後覺得心被燙了下,一封辭呈,竟然是她的新寄托。
餘婳會是什麽反應,會哭嗎,像上午那樣?都這種時候了,李蘊發覺她還是難以面對餘婳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