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客店
第10章 客店
又行了三日,到了桃花山。山上萬株綠樹,昨夜刮了一夜風,山腳下落滿枯黃樹葉,重重疊疊,真似大葬場。
這夥壯漢連趕了幾天路,手腳凍得皴裂,走一步退兩步,羅鵬哪裏管,揮着藤條要人走。
裘宇不忍心:“主人,讓他們休息一會,不礙事。”
羅鵬:“這裏歇不得,灑家之前在這裏當賊寇,青天白日都有人不蒙臉殺人越貨。你看這道路廣闊,連家茶水店都沒有,商人都不敢在這裏做生意,因此歇不得。”
有位壯漢見裘宇開口了,便有了膽氣,“主人沒見我們挑着千百斤的重擔,主人騎馬喝酒,好不快活,便是閻羅王也有幾分情面!”
羅鵬罵道:“鳥人說什麽屁話?”拿着藤條照着頭面打,裘宇聽了好不快意,便說,“就歇一會耽誤不了多久。”
羅鵬:“不是我不肯,這裏是個險惡去處,極樂宗的惡徒都在這紮了根,見了人不是拿去采補就是拿去下酒。我們翻過這座山,有的是時間歇息,在虎狼地耍做什麽?”
裘宇:“此言差矣,小人結識不少英雄好漢,從沒聽過有這樣的險惡去處,怕是主人思慮深,自己吓自己。”
羅鵬正想回答,只見樹幹出探出一夥人,手裏拿着刀斧,有幾個拉滿弓箭,正在那裏張望。
羅鵬跺腳道:“我說什麽來着?五月,你說怎麽辦?”
辛慈起身,狠狠在裘宇臉上打了一個耳光,拔出寶劍:“一個家養的奴才,狗一般的人物,怎麽敢對主子說三道四,談鹹說淡?你個短命的東西,再指指點點,我饒得了你,手裏這把劍饒不了你!”
羅鵬驚呆了,衆人看得半天合不上嘴。
辛慈:“還不走?”
衆人兩步作一步,只要翻過這座山。那夥人看辛慈打了裘宇,各自散了。
越過山頭,尋到客店,衆人住下了。夜來風急,辛慈只覺得手心隐隐作痛,問店家讨了膏藥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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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巴掌打下去,不知道折了她多少福祿。
辛慈敲下門,推門而入,故意問:“管事在嗎?”
裘宇半邊臉還紅腫着,捂着熱毛巾,帶着三分怒氣:“深夜,五月何事?”
辛慈跪下:“官人息怒,非如此不可,樹林裏起碼藏了一千人,更別說他們請來的絕頂高手,某就是使出全身本領,也只能自保。”公子王孫最重要的臉面,被辛慈一巴掌打碎,那群人見狀,以為收到假情報,去追崔白放出的煙霧彈去了。
裘宇慌忙拉辛慈起來:“樓主不必如此,瞞不過樓主,一路見笑了。”
辛慈哪裏敢起來:“探子昨晚呈來情報,若是知道護送宣平王回北梁,某多帶幾個高手。如今不上不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裘宇嘆氣:“崔公子不讓小可告知,說是樓主知道,小可見不到樓主。小可相信樓主,此行一定平安。”
辛慈咬牙:狗東西,老早賣了她!如果知道要卷入王族争鬥,給她百箱的夜明珠都沒用。她不認為,一個躲在南陳多年,在北梁沒有一點勢力的質子,能鬥得過那群老狐貍。
辛慈唱諾告退,想着明日怎麽脫身。
第二日。
眼見翻過這座山便是北梁,衆人連日奔波勞碌,此時松了一口氣。
羅鵬卻愁眉苦臉,一路太順利,反而不正常。
裘宇安慰他:“可見樓主非浪得虛名,且放寬心。”
羅鵬:“就怕她和那群人一夥……”見幾個挑夫不走,羅鵬拿着藤條趕上去,照着挑夫後背打了幾下,“你這群吃白飯的,剛吃飽飯,怎麽又不走了?”
挑夫忍着氣,手指着樹幹後:“這路沒法走,晦氣!”
見一對中年夫妻躺在地上,衣衫褴褛,地上掉了一地的銅錢衣服幹糧。二人面發皆黃,捂着嘴不住咳嗽,一手都是血。
羅鵬啐了一口:“今日晦氣,撞見一對痨病鬼!我們繞路走。”
男人見幾十人饒開他們走,不住冷笑。
挑夫衣裳額頭都是汗水,風一吹,又冷又熱,說不出的難受。見面前這棵竄天高的枯樹見了七八遍,他們也沒走出去,來回在痨病鬼身邊打轉。
羅鵬問辛慈:“怎麽回事?”
辛慈捧了一把楓樹葉,楓葉的殷紅映着羅鵬蒼白的臉色,悠悠道,“你說遇到鬼,真遇到鬼了。”
羅鵬:“你別開玩笑,這裏賊人更多,不是耍處。”
辛慈:“我開什麽玩笑?你惹了有修為的術士,人家拘鬼請神,這方圓十裏都是他們的鬼,我們鬥得過才怪。”
羅鵬:“你沒有辦法嗎?”
辛慈攤手:“我一個活人,還沒有豁出命跟鬼鬥的勇氣,所以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羅鵬嘀咕:“什麽懸命樓樓主?”
辛慈:“你大點聲,我看不見。”
羅鵬:“我是說,我們要怎麽辦?”
辛慈:“我用腦子想了想,委屈你給人家磕頭認錯,讓人高擡貴手,放了我們。”
羅鵬:“灑家就是掉腦袋,也不認錯。”
裘宇聽到他們的争吵,皺眉道:“既然如此,我去。在這裏打轉不是辦法,天馬上要黑了。”
聽到這,羅鵬再怎麽好面子也只能過去,給那對夫妻連連唱諾:“某有眼不識泰山,誤犯高人。且看我們風雨奔波,刀子進斧頭出,只為賺幾兩碎銀,高人放我們過去吧!”
男人一雙青眼打量着羅鵬:“要我們收回法術,除非你們把我們送到北梁。我夫妻離家十幾年,好不容易逃命回來,不幸感染風寒,又被幾個短命的劫了路,眼看性命不保,幸好遇到你們。對了,某姓解,諱勇,賤內傅氏。”
羅鵬:“算我們晦氣。”
煙霧濃了幾分,幾個挑夫看不清路,撞到樹上,羅鵬連忙改口:“某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也是去北梁的,帶你們一起走。”
羅鵬讓出馬,馱着夫妻二人前行。
辛慈跟在馬後,這對夫妻病得那麽重,腿腳有力得很,牢牢套着馬蹬。一雙狐貍眼,只顧在裘宇身上打轉,麻煩得很。
前面到客棧了,衆人卸下包袱行李,讓店家備下茶水飯菜,幾個挑夫一放下東西馬上跳上椅子,拿起筷子要夾菜。
羅鵬叫苦,藤條上下飛舞:“蠢物!走了那麽久的路,機靈一點都沒學到!東西能直接吃嗎?多少英雄好漢,吃了人家飯菜,麻翻在地,被人結果了。”
挑夫叫着:“這家店沒養狗,我們怎麽試?”
店家聽了羅鵬的話,出來冷笑:“客官好不曉事,我又沒求你們住店,既然如此,你們馬上離開,賺你們三五兩倒讓我覺得吃了屎一樣。”
羅鵬:“走就走,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家客店。”
辛慈:“主人,目下天色全黑,往前走三十裏沒有一家客店,倒是有豺狼虎豹夜晚出來食人。”
裘宇:“五月說得對,我們住下吧。”
羅鵬沒奈何,飯菜也熱乎着,衆人餓得頭昏眼花,紛紛跑去桌上拿起筷子夾菜。
羅鵬喝道:“你們幹什麽?我們吃幹糧。”
一個挑夫餓的發昏,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店家打落挑夫手中筷子,“我這裏是黑店,我這酒這飯這菜下了蒙汗藥,不能吃。”
挑夫陪着笑:“店家忒當真,我家主人說笑的,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店家黑着臉:“不做你們生意,一月後便是還道山論劍,讓江湖好漢聽見我這店是黑店,我這小店開不下去。”
解勇餓得臉色發青,扶着傅氏,推開店家坐下:“我夫妻跟他們不是一路的。”一坐下,桌面好似閃過一陣風,不一會一桌酒食飯菜沒了大半。吃完,解勇還在另一桌夾菜,衆人看了着急。
幾個挑夫滿臉怒容,饑餓中,怒氣按耐不住,對裘宇說,“他夫妻吃了沒事,我看是主人多疑了。阿哥求個情,明早還要早起,我們實在餓慘了。”
裘宇一路風餐盧瑟,富貴人家哪裏有這麽奔波過,餓慘了,便說,“主人吃飯吧,這兩天就到長安了,好好休息。”
羅鵬看謝勇二人吃了沒事,也放心了,便說,“聽你的,吃飽後早點休息,寅時出發。”
店家看着羅鵬冷笑:“客官,我這是黑店,沒說做你的生意……”一支筷子側過店家鬓角,剪下一縷頭發,解勇冷冷道,“少呱噪,他們是我夫妻的衣食父母,敢怠慢要你命。”
店家吃了一驚,臉色發白,躲到後院去。
衆人見狀,忙圍起桌子,挽起袖子,大快朵頤。
辛慈:“店家,給我熱碗酒。”
辛慈喊了三四遍,店家才出來,“我去燙來,你們莫少了我酒錢。”
辛慈眼瞧了三四遍後院的人形麻布袋子,又聞見店家身上的檀香,笑着,“只管燙來,你服侍周到,我們還要多算你酒錢。”